霍格沃茨禮堂一如既往的明亮熱鬨。
四周的牆壁裝飾著火蝙蝠,海格種的巨大南瓜被雕刻成一盞盞燈籠,大得可以容納三四個小巫師坐在裡麵,鄧布利多甚至還特地邀請了一支骷髏舞蹈團,為萬聖節助興。
空氣彌漫著迷人的牛排、烤魚,以及剛出爐的鬆軟麵包所散發出來的香味。
張燈結彩、燭光閃耀,桌子上的金色餐盤看起來頗有節日氣氛。
隻不過,溫暖的魔法火炬、美味的菜肴、杯碟碰撞和骷髏舞蹈團賣力的演出聲,依然無法掩蓋大廳之中那愈發古怪詭異的氣氛,一種讓人壓抑的沉默與困惑。
無論是學校教職工,亦或是參加晚宴的學生們,似乎都有些心神不寧。
霍格沃茨的一年一度的萬聖節宴會,已經進行了半個多鐘頭。
然而,格蘭芬多學院長桌卻依舊空無一人。
每逢這種節慶時刻,這些金紅色的小獅子們總是禮堂裡最吵鬨、興奮的。
當禮堂裡少了他們的存在後,就仿佛是有人在禮堂大門開了個口子,冷風和沉默瘋狂地湧了進來,往日會在萬聖節出現在禮堂的幽靈們也沒有露麵,這讓晚宴又冷清了幾分。
“這樣真的好嗎,鄧布利多。”
斯內普說,漆黑的眼睛在燭火中閃閃發光。
“我認為這是一個相當糟糕的、有可能形成效仿的群體違紀行為。或許,我們應該去請那些先生、小姐們回到他們應該待的地方,最好還要稍微警告、處罰一下——”
“說實在的,西弗勒斯,”麥格教授厲聲說道,“我完全不知道,格蘭芬多的學生為自己學院駐院幽靈慶祝,這到底有哪一點不對。尼古拉斯爵士的忌辰時間就是今天,難道你希望我們當著幾百名幽靈客人,強製命令學生們從尼克的忌辰晚會上離開麼?!”
“忌辰晚會?我認為,幽靈們在晚會上提供的事物大概不太適合活人吧。”
烏姆裡奇笑眯眯地輕聲說道,滿是贅肉的肥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
“這是一種挑釁,他們在試圖特立獨行來脫離規矩——噢,鄧布利多教授,我們應該立刻製止這種行為,這極有可能會對於禮堂裡其他小家夥產生糟糕的影響。”
“尼古拉斯爵士在幾年前就提交了忌辰晚會籌辦申請,我親自批準的——”
鄧布利多輕聲說道,無奈地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格蘭芬多長桌。
“至於晚宴食物方麵的問題,霍格沃茨廚房是尼克五百歲忌辰晚會的協辦方,卡斯蘭娜小姐在一周前就提供了晚宴用料和菜肴安排,這些全都提交給校董事會過。於情於理,我們都沒辦法去質問和責備學生們、尼克……這不過兩個會場的自由選擇。”
“我的意思是,校長。無關幽靈們的聚會,學生大規模聚會時需要提前申請的。我仔細研究了您在去年修訂過的新規則——而格蘭芬多的學生明顯忽視了這點。”
烏姆裡奇難看的笑容更明顯了,她說。
“倘若您認為下方那個晚宴是今天的分會場的話,那也得有教授在那裡維持秩序。任由那麼多學生長時間地、離開教授視線的獨處,這可是相當危險的。顯而易見,我們之中並沒人提前收到申請。因此我個人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撥亂反正是很有……”
自從上學年霍格沃茨連續發生了幾次群體事件之後,校規之中就更新了一條。
嚴禁大規模的私下聚餐、私下集體活動(包括並不限於多人決鬥、模擬賽)——凡是五十人以上的多人運動、聚會,必須在至少一名正式教職員工的監管下進行。
“咳。噢,抱歉——”
就在這時,一個稍有些疲憊的溫和聲音響起。
萊姆斯·盧平麵帶病容,不好意思地著緩緩站起身。
“其實,韋斯萊之前跟我說過,但是正好我當時身體有些不好,有些走神沒聽清——我得趕緊趕過去了——雖然不是正式上課,但是身為教授遲到終歸還是太糟了。”
“咳、咳咳,不用擔心,我這就下去看看。你們繼續……”
烏姆裡奇顯得十分惱怒。斯內普也是一樣的不悅神情。
“我並不認為這是一個成熟的做法,盧平教授。”
烏姆裡奇冷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男人,輕聲威脅著說道。
“我希望您可以注意自己的身份。作為一名正式教授,你應該是去約束學生的錯誤,而不是為他們錯誤的愚蠢填填補補。當然,倘若這真的是您的工作失誤,那麼我會在提交給部裡的觀察報告中注明,您到時候可以幫我簽字確認一下嗎?”
“沒問題。另外,稍微提醒一句——教師與官員不同。”
盧平耐心地解釋著,無奈地攤開手笑著說道。
“作為教授,更多的時候,我們的職責不就是幫學生們查漏補缺嗎?”
“你——”
烏姆裡奇豎起眉毛,眼球向外凸起。
這麼個半人半獸的家夥居然敢一次次地當眾給她難看。
“請原諒,”盧平教授溫和地笑著,“我得趕快下去維持秩序了,噢,對了,布萊克教授你介意一起來幫把手嗎?幽靈晚會,這可是相當難得,非常考驗控場能力的。”
“樂意之至——說起來,韋斯萊好像也給我提過一句,我不小心給忘了——”
小天狼星布萊克哈哈一笑,丟在手中的雞腿,在餐布上揩著油。
“烏姆裡奇教授,你讓盧平簽字的時候,記得也複製一份表格給我。魔法部這邊的處理流程我很熟悉了,如果要扣工資、罰款什麼的話,優先從我薪水扣好了。”
“看起來,布萊克教授並沒有意識到違反規矩的嚴重性——”
烏姆裡奇眯起眼睛,甜甜地說道。
“非常抱歉,”小天狼星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自從我在阿茲卡班被關了十年後,我已經想得相當透徹和清楚了。倒是烏姆裡奇教授,您是真的敬畏規則,還是僅僅把它作為彰顯力量的工具呢,這裡是霍格沃茨,研究規則隻有兩種人——壞學生,以及……嗬。”
他的眼神在斯內普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挑釁地挑了挑眉毛。
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我們走吧。”
盧平有些無奈地拉了拉小天狼星。
自從暑假之後,小天狼星和斯內普之間的關係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相比起此前那種仇人般的對峙,成為同事之後,他們的敵意和對抗近乎全部加持到了平日的冷嘲熱諷上,盧平一直擔心什麼時候這兩個家夥會在禮堂裡直接抽魔杖動手。
至於促使著一切的改變的源頭……
萊姆斯·盧平一邊朝著樓下地下教室走去,一邊默默思索著。
在最開始的時候,盧平以為是關於哈利·波特的教育上。
但隨著這學期開始,他愈發清晰、近距離地接觸到了某名小女巫,尤其是從鄧布利多等人口中了解到許多細節之後,盧平極為罕見地出現了一絲退縮。
毫無疑問,鄧布利多教授並沒有完全說實話。
倘若每一個混血媚娃都這樣難纏,那麼世界早就是混血媚娃的了。
有那麼一瞬間,盧平甚至有些懷疑,鄧布利多教授不是在進行什麼黑魔王養成計劃。
萬幸的是,從目前得到的信息,這名小女巫還屬於可以理解範疇。
霍格沃茨廚房的主廚、百年難遇的魔法天才、力氣大一點的混血種……就算她擁有著四個學院的通行特權,但終究隻是一名特殊點的學生,離開這座城堡什麼也不是。
盧平還是打算儘量完成鄧布利多的期望——儘他所能,引導和看管住卡斯蘭娜小姐。
……
與此同時。
忌辰晚會大廳,那張屬於艾琳娜她們的小桌子邊。
差點沒頭的尼克從“人群”中飄然而至。
不同於此前的淡定,這位爵士先生今晚愁眉苦臉的歎氣次數,差不多有此前幾百年來加起來的那麼多,他開始懊惱為什麼自己不把忌辰晚會時間往前推一兩年。
“幽靈菜肴的安排特彆棒吧?”
“哦,很棒。”尼克露出一抹苦澀地笑容。
“目前反響還算不錯,”艾琳娜格外驕傲地挺直腰板,“我敢說,這絕對是幽靈界曆史一個裡程碑般的節點——所有人都會記得這一天,我就說過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是啊,是啊……號哭寡婦大老遠從肯特郡趕來,差點跟血人巴羅動起手來——就為了爭奪一塊巴掌大的奶酪。如果不是因為幽靈不會抽出魔杖決鬥,我估計今天晚上的忌辰晚會可以直接臨時變更成第一屆幽靈決鬥大賽……”
差點沒頭的尼克歎了一口氣,目光落在旁邊正在與赫敏交談的桃金娘身上。
在他的印象中,很少有看到哭泣的桃金娘會這樣開朗。
正如同那名以幼稚、堅決的理由維持秩序的皮皮鬼,哪怕他的本意是整蠱和搗蛋,但是在他那些玩鬨般的考核遊戲之下,並沒有出現一哄而上的糟糕局麵。
虛實轉化的能力讓皮皮鬼隨時具有“毀滅”食物的可能性。
另一方麵,沒有任何外來的幽靈可以穿過霍格沃茨廚房的壁壘,上千名嚴陣以待的家養小精靈可不是好惹的——在家養小精靈“服從法則”之中,並不包含服從於幽靈。
“卡斯蘭娜小姐,我講話的時間快要到了——我也想好了。”
尼克收回目光,朝著艾琳娜點了點頭,主動走到一邊。
作為曾經的“艾薩克斯伯爵”,尼克並不會在這種二選一的問題上糾結太久——從他的身份被叫破那一刻開始,他就完全落入了這名小魔女精心編織的陷阱。
最為可怕和難過的事情,莫過於就是,最鋒利的武器還是他親手送上的。
“我和尼克先生聊一些事情,不用管我,你們去玩就好……”
艾琳娜站起身,朝著身邊的幾名小翅膀們輕聲說道。
事實上,完全不用她擔心,一眾小女巫此時正津津有味地聽桃金娘分享八卦。
作為整個霍格沃茨城堡最年輕、好奇、八卦的女鬼,哭泣的桃金娘或許沒有什麼傳奇的人生經曆,但是在各種八卦緋聞、狗血事情方麵,絕對是最佳講述人員。
“怎麼樣,您的回答是?”
難得被忽視了一次的艾琳娜撇了撇嘴,走到尼克身邊。
一邊輕聲說著,她抽出魔杖在周圍靈巧地點了點。
無形的魔法波紋籠罩住了她們所站的位置,哪怕是幽靈也無法輕易進入——在格林德沃的教導下,她學會了如何在魔法防護上附著靈魂火焰,這是個很有效的小技巧。
“如果尼可·勒梅,帕拉塞爾蘇斯,鄧布利多全在,那麼我加入。”
差點沒頭的尼克沉默了幾秒,有些好奇地輕聲問道。
“但我有一點不明白,明明有了那麼多優秀、博學、頂尖的巫師與你一起推動變革,你為什麼還要讓我加入,在經驗和意見方麵,並不是人越多越好——這是我的經驗。”
“原因很簡單,因為您與他們是不同的——他們是巫師、法力高強的學者,僅此而已。”
艾琳娜聳了聳肩膀,理所當然地豎起手指,微笑著說道。
“而您……”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樂隊突然停止了演奏。
他們和地下教室裡的每個人都沉默下來,興奮地環顧四周,一隻獵號吹響了。
“哦,糟了。”差點沒頭的尼克痛苦地說。
從地下教室的牆壁裡突然奔出十二匹幽靈馬,每匹馬上都有一個無頭的騎手。
全體參加晚會的人熱烈鼓掌;
艾琳娜也拍起了巴掌,但一看到尼克的臉色,她知趣地趕緊停住了。
十二匹幽靈馬跑到舞場中央,猛地站住了,先用後腿直立起來,又踢起後蹄衝躥。最前麵的馬上是一個大塊頭幽靈,長著絡腮胡的腦袋夾在胳膊底下,吹著號角。
他從馬上跳下來,把腦袋高高地舉在半空中,這樣他便可以從上麵看著眾人了(大家都哈哈大笑);他一邊大踏步向差點沒頭的尼克走來,一邊馬馬虎虎地把腦袋往脖子上一塞。
“尼克!”他大聲吼道,“你好嗎?腦袋還掛在那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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