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雖然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問題,但有幾個問題卻立刻將她的眼球吸引住。其中一個便是:聽雨軒少宗主雨莫凡出生在何地? “你這是什麼意思?”祈君欣好奇地問道:“他應該是出生在涼州吧,我記得涼州誌中有記載。”她不明白淩風為什麼要問這樣一個問題,雨莫凡不是出生在涼州,難道還能出生在東天域不成? “不錯,涼州誌中確實有這樣的記載。”說著,他從桌上拿起一本封麵為黑色的書冊,翻開書頁,從中找出了之前做過標記的那一頁。黑色大書的封麵寫著三個燙金大字:涼州誌。 接過《涼州誌》後,祈君欣帶著一種懷疑的目光低下頭看去,隻見上麵赫然寫道:雨莫凡,聽雨軒少宗主,雨厲鶴與莫青棠之子,自幼長在聽雨軒……六歲時被刺史府關押在刑司地牢中…… 後麵還寫了一些雨莫凡在地牢中的表現,不過並沒有什麼參考價值。祈君欣將這幾行文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隨後搖搖頭表示沒看出奇怪的地方。她不解地問道:“哪裡有問題?” 淩風顯得頗為得意,說道:“你再看這個。”說著,他又將一本厚厚的大書遞給祈君欣。這本書十分殘破,樣式也很古老,封麵依稀可見《聽雨軒年記》五個黑色大字。“翻到我做了標記的那一頁,上麵有一行文字被我用筆圈了出來。” 祈君欣打開後,迅速找到被淩風標記出來的文字:“閣主即位第一百四十八年……主人與主母過聖域,生子雨莫凡,後隨主居於宗內。”中間有一些文字看不清楚,不知是因為時間長久而磨損掉了,還是有人故意裁減掉了。 這本《聽雨軒年記》是在上元之亂後,由涼州的東天域聯盟和其他一些勢力合作編成的一本記錄聽雨軒從建立到壯大再到被鎮壓的史書。而該史書的主要編纂者正是東天域聯盟副盟主雨天夢,也就是當年的叛軍頭領雨厲鶴的師妹。 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淩風還是在大半個月前刺史府晚宴上聽祈君欣說的。 祈君欣抬起頭,茫然的看著淩風,說道:“我還是沒看出哪裡不對。”《涼州誌》隻說了雨莫凡自幼在聽雨軒長大,又沒說雨莫凡出生在涼州。《聽雨軒年記》裡麵也說了,雨莫凡在聖域出生後便跟隨著雨厲鶴長居於宗內。 雖然她先前的推測確有失誤,但這兩本史書並沒有矛盾之處,反而能夠互相印證。至於“閣主即位第一百四十八年”算起來也就是距今十六年前,而雨莫凡六歲被捕,已在牢中待了近十年,這一點也是吻合的。 “彆急,你往前翻三頁再看看。”淩風從桌上拿起一張宣紙,以指作筆,說道:“上麵的內容想必你也看到了,雨厲鶴在即位掌門一百三十八年的時候獨自外出遊曆,這段時間一共十年,在一百四十八年的時候決定取道聖域返回涼州。” 祈君欣點點頭,這點剛好和前麵關於雨莫凡的記錄相吻合。她輕輕一笑,奇怪的地方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但這本史書的可信度確實還蠻高的。淩風在紙上寫下這個時間點內發生的事情和出現的人物,而後接著說道:“你再看看這份口供。” 這是一份聽雨軒長老的供詞。 “……聖域,閣主身負重傷。十一月,主母大人將閣主接回至聽雨軒,一起回來的還有尚在繈褓的少閣主……”祈君欣輕聲的將被紅線勾出的文字念了出來。這些文字隱藏在長達六十多頁的供詞中,如果不是淩風特意標注出來,她即使看到了也不會過多地在意。 因為它們原本就不值得被在意。 她很快就看完了,旋即抬起頭,隻見淩風正倚在桌子旁,紙上沙沙的聲音在響。這一次她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詢問,因為她敢斷定淩風還有其他的東西要她看。果不其然,就在淩風停下筆後,他便又從淩亂的案桌上找到一份供詞拿給她看。 “在雨厲鶴執掌聽雨軒的一百五十多年時間裡,聽雨軒一共舉行過六次親傳弟子的選拔儀式”淩風應該已經將這些文字爛熟於心了,所以在祈君欣拿起那份供詞的時候,他便在一旁說道:“其中第六次,也就是最後一次,因為閣主不在,由主母代行閣主之責。” 這些內容都在這份供詞中,因此淩風也不需要向祈君欣解釋其來源出處。祈君欣美眸中異彩連連,聽少年的說話的語調,看來要到了揭曉謎底的時刻了。 “你再翻開《涼州誌》第一萬三千八百五十頁,以及《聽雨軒紀年》後麵關於宗派儀式的那一部分。”淩風臉上的笑意更甚幾分,將桌上剛才正寫著的宣紙拿起,走到祈君欣身側,俯下身子,說道:“這兩本書裡都記載了聽雨軒六次親傳弟子選撥儀式的時間。喏,就是這裡……還有這裡。” &nb bsp;“時間上基本一致,因此我認為是可信的。”淩風在紙上寫道:第六次親傳弟子選拔儀式舉行時間為閣主即位第一百四十八年二月。 “君欣,從涼州到聖域需要多長時間?” “不好說,”祈君欣皺著眉,邊思索邊說道:“如果把所有的意外因素都剔除掉,那麼從這裡到聖域至少也得需要三到四個月。”旋即她猛地想起了什麼,接著說道:“不過聽雨軒主母莫青棠的境界應該和現在的我差不多,所以如果用我來做參考標準的話,那麼這個時間還需要再加一至兩個月。” 從涼州到聖域這一路不僅有各種繁華的城市,也有各種偏僻的地方,這些地方並沒有修建大型傳送陣,所以隻能依靠武者自己趕路。這個時候武者的境界就會派上大用場,境界越高,破開虛空就越容易,趕路的速度也就越快。 “為了保證時間的準確性,我們就按最短的四個月來算。”淩風在紙上邊寫邊說:“那個時候雨厲鶴重傷在身,莫青棠定然是心急如焚,所以在二月選拔儀式結束後,她便立刻動身前往聖域。除去路上花費的四個月的時間,莫青棠到達聖域的時間應該是那一年的六月。” “我們假設莫青棠一到聖域就懷孕了,然後直到回聽雨軒的前一天晚上才將這個孩子生下來,那麼這中間的時間……僅僅隻有五個月!”淩風晃著自己的那隻手,五根手指時而彎曲,時而挺直。“君欣,五個月的時間是否能夠完成從懷孕到分娩的全過程?” “五個月的話……應該不可能。”祈君欣略作思索,說道:“十月懷胎實際上隻是俗世中的說法,對於武者而言,境界越高,便越難以孕育後代。像莫青棠和雨厲鶴這樣的強者,前者懷胎的時間絕對不止十個月。” “所以……”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反而是看了看淩風,說道:“你接著說。”淩風嘴角的笑意叢生,接過話頭,說道:“所以,我們可以推出三種可能。” 祈君欣眼睛一亮,笑著問道:“哪三種?” “第一種:在雨厲鶴外出遊曆期間,莫青棠和其他男子生下了雨莫凡。” “第二種:雨厲鶴在外遊曆期間遇見了其他女子,後者生下了雨莫凡。” 還未將第三種可能說出來,淩風就有些受不了祈君欣的眼神。他撇撇嘴,問道:“君欣你這是什麼眼神?是我說的哪裡有問題嗎?”。 祈君欣咯咯一笑,表示沒有。 他輕哼了一聲,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第三種:雨莫凡是他倆撿來的。” 撿來的?祈君欣忍俊不禁,說道:“合著你在這裡呆了整整一天,就是在研究雨莫凡他們家的那些事了?” “你以為找這些資料很容易嗎?”淩風坐回到椅子上去,向後伸展著雙臂。他頗為不忿的說道:“我可是把這一大堆卷宗書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個漏洞。” “假設很大膽,那你打算如何小心論證呢?” “第一種可能可以先排除掉。”淩風哈欠是一個接著一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說道:“和聽雨軒有關的所有卷宗史書和供詞我都看了一遍,沒有一處提到聽雨軒主母莫青棠懷孕。” “那還剩下兩個呢?”祈君欣走了過來,玉手放在淩風的肩膀上輕輕地揉捏著,她好奇地問道:“你更偏向哪一種可能?” “不好說。”淩風有氣無力的搖搖頭,道:“雨天夢是雨厲鶴的師妹,按理說六歲的雨莫凡被捕入獄後她應該各方奔走積極營救,但她反而安安靜靜地躲在東天域,從未過問過雨莫凡任何情況。” “所以你是覺得第三種可能性更大一些嘍。”祈君欣吐氣如蘭,掌心悄然釋放出一股靈氣,將其送入淩風的體內。 “這取決於雨天夢和雨厲鶴是怎麼從兩小無猜的師兄妹變成劍拔弩張的仇人。”感受著肩膀上傳來掌心的溫度,淩風腦海中那股子睡意忽的又洶湧而來了。他將頭靠在祈君欣的手臂上,低聲喃喃道:“我們可能得和這位東天域的雨副盟主見一麵了,我總覺得她會知道一些聽雨軒不為人知的秘密。” 隨著淩風的話音落去,內區靜悄悄一片。質樸的書架和方桌靜靜地待在那裡,椅子上的少年還說著含糊不清的囈語。身心的疲憊就好像滔天的洪水,一旦放閘,便一發不可收拾。淩風已經靠在祈君欣的臂彎裡睡著了,他的傷還沒完全好,因此臉上又添了一分蒼白。 祈君欣聽著淩風逐漸消匿的囈語以及微弱的鼾聲,嘴角的笑意愈來愈燦爛。一想到當年那人的風姿,她的眼神便愈發地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