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最後的決戰還有六日。 同樣的酒樓,同樣的位置,還有同樣的人。 “我押淩風贏!” 吵鬨的酒樓中,這句話顯得分外的“刺耳”,一瞬間就讓幾乎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目光齊齊看向堂前的那位少年。 感受著周圍眾人投來的目光,李清泉略帶稚嫩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然後將一隻手重重地拍在身前的桌子上,大喊一聲:“一百萬靈石,我押淩風贏下這場決戰!”酒樓的掌櫃趕忙接過李清泉拍在桌子上的乾坤袋,打開一看,隻見整整一百萬靈石被放在裡麵。 “敢問公子如何稱呼?”酒樓掌櫃行禮問道。作為酒樓的掌櫃,三流九教他都接觸過。能夠一下子拿出一百萬靈石,想必麵前的少年定然是某個大勢力的子弟。 “我姓李!”李清泉眉頭一挑,相當自豪的回答。 “好。”酒樓掌櫃將手中的乾坤袋拿在手中朝著四麵的客人逐一展示,朗聲說道:“李公子,一百萬靈石,押淩風贏!” 雖然才是千葉宮發布消息的第二日,但淩風和烈玉龍的生死之戰早已傳遍了東天域,隕星城的氛圍也越發的火爆。 人數的增多,以及相互之間看法的不同,加之某些人在背後的推波助瀾,像這樣押注誰勝誰負的場景在隕星城內隨處可見,甚至已經擴散到隕星城周圍的幾座城池。瞧著這個發展的勢頭,淩風相信,用不了兩三日,像這樣的押注勝負就會出現在東天域各地。 作為這場約戰的主角,淩風不知道應該用怎麼樣的一種心態來看待這些出現在他身邊的賭局。尤其是在看到眾人都將靈石押在烈玉龍身上,這讓他無奈的歎著氣,不住的搖頭。 為此,淩風還挺苦惱。 這一場生死之戰關係重大,意義深遠,他籌謀許久方才作出的決定,實在是不想就這樣被看熱鬨的眾人肆意調侃。不過這種心態隻持續了很小一段時間就消失殆儘,因為淩風找到了一個新的理由來說服他自己。 如果隻是停留在口頭上談論這場約戰,那麼不管誰勝誰負對於旁觀者而言都無所謂,頂多是一個較長時間的茶前飯後的談資。所以就算是烈玉龍選擇退縮,這些人最多也就嘲諷幾句,之後很快就會忘掉這件事。 可是如果讓這些人也加入到這場約戰,那麼烈玉龍的退出影響到的就不僅僅隻是他淩風一個人,而是所有壓烈玉龍贏的人了。這個時候再想退出,就算是他答應,這些賭徒也不會答應。甚至,對於一部分人而言,眼看著像烈玉龍這樣的天之驕子隕落更能讓他們興奮起來。 如此一來,這些賭徒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在幫他。 畢竟,他現在最擔心的便是因為“黑暗”的存在從而導致烈玉龍選擇退出這場生死之戰。如果真是那樣,前功儘棄不講,也會打亂刺史府的後續計劃。 輕快的腳步聲響起,李清泉幾步並作一步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隨著他的落座,酒樓內的其他人也將驚奇的目光適時地收回了。雖然不知道這位李姓少年為何會對天宗的淩風如此有信心,但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一個宗境巔峰,一個皇境巔峰,雙方差了整整一個大境界,明顯是炎神殿的烈玉龍勝算更大。 短暫的沉寂過後,眾人又開始了押注。不過和之前一樣,絕大部分人都是壓烈玉龍贏,而壓淩風贏的隻有寥寥數人,算上李清泉也不過才五個人而已。 對此,一直都在關注著押注的淩風不禁啞然失笑。在這些人的心中,他的勝算就這麼少嗎? “師兄是不是也覺得賠率有些誇張?” 淩風點點頭,道:“你可要發財了,按這個賠率算,你怕是會富得流油啊!” “能不能發財倒無所謂,我主要是還是擔心師兄你。”相比於淩風此刻絞儘腦汁的讓烈玉龍接下戰書,李清泉更多的是擔心淩風的狀況。 雖說為了這場約戰不止淩風,甚至就連他都準備了許久,但真的在麵對這一日的時候,他的內心實際上並沒有看上去這樣輕鬆。 李清泉看著淩風,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不是他信不過淩風,而是對方確實不是省油的燈。那可是炎神殿近千年來天賦最高的弟子,炎神殿毫無爭議的麒麟子,宗境巔峰的實力更是碾壓淩風。當初在涼州,烈玉龍的壓迫感就成為眾多天驕的噩夢。 似是感受到了李清泉的擔憂,淩風轉過頭輕笑著說道:“不必為我擔心,這一戰,我有把握。” 從三年前他就開始想著如何向烈玉龍複仇,他拋去心中的顧忌,卸下最真實的麵具,將噩夢中即將 中即將逝去的記憶再次喚醒。他一直在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而眼下就是他苦苦等待的最佳時機。 一石二鳥,一箭雙雕,若是輕易放棄,他一定會後悔終生! 耳邊吵鬨聲依舊,淩風端在茶杯,悠哉悠哉地望著窗外。他懶散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所至之處,山巒若隱若現。 這一幕,似是有些熟悉,緩緩地勾起了淩風為數不多的回憶。 當年淩風初來東天域,因為在天宗呆得不習慣,所以經常會一個人偷偷地溜出來。遊蕩於東天域的奇山峻嶺之間,偶爾望見遠處嫋嫋升起的炊煙,最終在古樹林的某處缺口聽得一陣歡聲笑語。 這是一處規模較大的村落,名叫雲穀村。一眼望去,房舍隱藏在綠樹紅花之間,溪流自山頂傾瀉而下,宛若一條玉帶係在山腰上。 春雨剛過,空氣有些濕潤,林間鳥鳴聲此起彼伏。聽到陌生的腳步,一片樹蔭中響起幾聲犬吠。 世外桃源——如果真的存在也應該是這樣一番景象吧。 這是一群為了躲避戰亂而舉村遷徙到此處之人,至今已有數千年的時間。 淩風很喜歡這個隱藏在群山之中的村莊,他在這裡結識了來東天域後的第一批朋友。 那個一臉慈祥的老村長,他總會笑嗬嗬地將淩風引到村中的古樹下下棋; 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她總是央求著淩風給她講述外麵的世界; 還有守護著村子的千年守護獸,總是日複一日地呆在山上的洞窟裡打盹兒,仿佛睡覺占據了它整個生命。 沒有天宗的那種清高之氣,也沒有東秦京師的繁華之意,隻有貼近生命本質,於紅塵中捕獲不安分的心靈。 他們原本可以一直享受這種生活,無憂無慮,快活自在,隻可惜這一切都因為烈玉龍的出現從此化為泡影。 那是他最後一次偷溜著出去,因為從那以後,那個地方就再也不會有人在等著他了。 那個地方會有什麼呢? 漫山遍野,綠樹紅花,鳥鳴犬吠,雲散水流,還有臥在草裡的一具具白骨,分外刺眼。 沒有了血肉與靈魂,隻剩下白森森的骨架還在訴說著慘烈的屠殺。 暴戾的情緒自心底蔓延而生,淩風突然整個身體不受控製顫抖起來,然後撕心裂肺地嚎叫。 啊…… “淩師兄,淩師兄!” 見到淩風突然抱著頭痛苦的哀嚎,李清泉趕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淩風的後背,將一股喚神的魂力送入淩風的體內。 漸漸地淩風從痛苦的回憶中醒來,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即便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多,但是隻要他一想到那一日親眼見到的場景,一股暴戾的情緒就會從心底生出,將他整個腦子占據。回憶中鮮活的生命有太多,“啪!”淩風將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仿佛是在威脅所有的負麵情緒,不準再隨意地出來。 這般大動作自然引起了酒樓其他的人的注意,當然更多的目光還是放在了李清泉的身上,剛才就是這位少年用一百萬靈石押淩風贏下這場決戰。那一幕,眾人可記得十分清楚。 不過對於淩風,眾人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就掠過去。酒樓內的人不知道,剛才這名狠狠拍了下桌子的少年正是幾天後約戰的主角,就是他發起了這場東天域人儘皆知的生死之戰。 “我沒事。”淩風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什麼大礙,稍稍坐直身子後,目光也再一次投向了窗外的遠方。 很多時候,時間並不能抹去事物存在過的痕跡。 那些人和事仿佛從未離去,就活在他的心中,直到某一個瞬間,它們會突然地蹦出來。 他還記得那一幕。 那位滿臉怒意仰頭質問的老人,那個淚流不止滿是恐懼的小女孩,以及那個叫大天的背影落魄的男子……哦,對了,還有那隻喜歡睡覺的蟲子——現在,它真的永遠地睡去了,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知不覺中,一滴眼淚劃過臉龐,滴落在他的指關節處。 “烈玉龍,很快你就會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了。” 淩風低聲呢喃著最惡毒的話語,眼神也在說話間變得狠厲。不過下一秒他就恢複如初,仿佛剛才的那一切都隻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