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的頭腦通常都很難被普通人理解,劉老三把自己打算將南郡獻給西楚軍的決定告訴給一乾文武心腹後,理所當然的遭到了除蕭何外的沛縣小夥伴們的堅決反對,有傷在身的炮筒子樊噲還直接咆哮怒吼,責問劉老三是不是瘋了?
沒有辦法,劉老三也隻能是拉著沛縣小夥伴們坐下來,耐心的向他們介紹自己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也明白告訴他們自軍如果堅持返回南郡,會有三個巨大危險,隨時都有可能要了南陽軍殘部的小命。
其中的第一個巨大危險,當然是已經兩次出賣了南陽軍的西楚軍南線兵團主帥利幾,現在南陽軍的實力連給利幾塞牙縫都不夠,卻依然還掌握著大片的土地城池,試問利幾如何可能不會生出貪念?再加上項康又是出了名的擅長離間策反,與實力已經遠遠超過自軍的利幾聯手過江,等於是把腦袋塞在利幾的斧下,隨時都有可能送命!
第二個危險是南郡的民心未附,很多地方都是在英布逃往漢中後被迫投降的南陽軍,忠誠度很低,現在南郡各地的地方主官家眷又都落入了項康的魔爪,倘若南陽軍殘部堅持撤到南郡,就算利幾不會生出異心,也絕無可能擋住漢軍的繼續進攻,漢軍還不需要出動主力,隻需要派遣一支偏師,加上英布在南郡的舊部幫忙,就有可能輕易乾掉南陽軍殘部。
第三個危險更可怕,南陽軍連遭重創之後,已經到了接近覆沒的邊緣,不但已經對西楚軍起不了任何作用,相反還得拖累西楚軍保護自己,試問以項羽的狗熊脾氣,還有西楚軍高層的貪婪殘暴,又怎麼可能長期容忍這一情況?所以隻要有人稍微煽風點火,項羽就隨時可能下令將自己一刀乾掉,直接吞並南郡的土地城池!
“道理都說給你們聽了,想必你們也都明白了,南郡我們是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還有可能會因為南郡和西楚軍翻臉成仇,既然如此,那我們何不爽快一點,主動把南郡送給西楚軍?隻要把項羽匹夫哄高興了,他還能虧待了我們?借助他的力量從頭開始,我們豈不是很快就能東山再起?”
費儘了口舌之後,劉老三終究還是說服了與他同生共死的沛縣小夥伴,讓他們不再反對自己的無奈決定,惟有韓信是一言不發,神情還甚是不以為然,劉老三看出他的不屑,主動問道:“大將軍,難道你認為本王說得不對?如果你有把握守得住南郡,可以直接說,本王也可以重新考慮剛才的決定。”
“如果能夠控製指揮西楚軍隊,憑借漢水天險,臣下倒是有信心和漢賊鬥一鬥。”漢賊答道。
“大將軍,如果能做到這點,本王又怎麼可能會決定主動把剩下的土地城池獻給西楚軍?”劉老三苦笑,又說道:“不要賣關子,直接說吧,你是否讚同這麼做?”
“臣下可以不反對。”韓信答道:“但是臣下必須提醒大王你兩點,第一,你和西楚王之前也多少有些過節,你就不他找你清算舊帳?第二,項羽那個匹夫是什麼脾氣,想必大王你也知道,想在他帳下東山再起,隻怕沒有那麼容易。”
“清算舊帳本王不怕,本王把這麼多的城池土地和人口送給他,他如果還要找本王清算舊帳,以後天下諸侯誰還敢跟著他走?項羽就是再糊塗,這個道理也不會不懂。”
劉老三坦然回答,又說道:“項羽是什麼脾氣,本王當然知道,但本王真不怕和他打交道,這個匹夫要遠比項康小奸賊容易對付得多,本王隻需要稍微想點辦法,讓他對本王言聽計從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與劉老三打了這麼久的交道,韓信當然知道劉老三這話不是在吹牛,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大王你有這樣的把握和信心,那臣下也不反對。”
也是湊巧,才剛統一了這個艱難的決定,利幾就派人來催促劉老三趕緊出城南下,儘快撤往漢水,劉老三聽了冷笑,低聲說道:“聽到了沒有?迫不及待了,胡陽有路可以直接撤往西楚國土,這個匹夫卻根本不去考慮什麼回師本土,主動要和我們南下南郡,急得喉嚨裡都要伸出爪子來了啊。”
冷笑過罷,劉老三還是站起了身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隨口說道:“從現在開始,暫時不能叫我大王了,和以前一樣,還是稱我為沛公吧。”
再緊接著,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也就在胡陽發生,曾經威風八麵號稱是惟一沒有在項康麵前吃過虧的南陽王劉老三,借口自己的德薄才疏,沒有信心也沒有力量繼續抵禦漢軍的入寇侵略,決定將自己剩下的城池土地全部送給西楚霸王項羽,以此換取項羽的收留任用,也請西楚軍的南線兵團主帥利幾代表西楚軍,當場接收自己的南陽王印信和獻國文書。
見劉老三如此乖巧,確實已經在打南郡主意的利幾當然是欣喜若狂,趕緊假惺惺的謙虛推讓,最後還是在劉老三的一再懇請之下,利幾才看上去極不情願的接過了南陽王印信,還有劉老三命令所有南陽軍地方軍隊官員改打西楚國號,改為接受西楚軍號令指揮的國書。然後劉老三又做出決定,打算率領自己的殘餘軍隊直接從胡陽東進,到西楚本土去投奔項羽,讓陸賈等幾個文官陪同利幾南下,幫助利幾接管南陽軍剩下的土地、城池和地方軍隊。
因為劉老三身邊隻剩下一千多殘兵敗將的緣故,是否追隨西楚軍繼續南下毫無影響,利幾隻是假意的挽留了幾句後,便也點頭同意了劉老三的決定,然後還在劉老三的懇請之下,親自提筆給項羽寫了一道書信,聲情並茂的介紹了劉老三主動獻城納地的仁義之舉,極力懇請項羽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千萬不要虧待了知情識趣的劉老三。
接近正午時,南陽軍殘部與西楚軍南線兵團正式分道揚鑣,臨彆的時候,劉老三還和並肩作戰多時的利幾將軍擁抱落淚,場麵感人之至,期間利幾還在心裡獰笑說道:“算你這個匹夫聰明,省得本將軍動手。接下來,隻要憑借漢水擋住漢賊,堅持到我們大王的援軍往漢賊背後捅一刀,南郡以後就是本王的了!”
“匹夫,彆高興得太早。”劉老三也在心裡冷笑,說道:“如果本王帶著軍隊撤過漢水,組織南郡的人力物力幫你抵禦漢賊,項康那個小奸賊倒是有可能不會急著南下。但是聽說本王走了,還把剩下的城池土地全部送給了你,項康那個奸賊絕對會馬上南下,把你徹底趕儘殺絕!”
…………
距離太遠,又沒有來得及提前在胡陽安插細作眼線,還是過了四天多時間後,項康等人才目瞪口呆的知道這個情況,難以置信之餘,項康也不得不感歎道:“本王算是服了劉季匹夫了,知道即便過了漢水也是必死無疑,不是死在我們手裡就是死在利幾匹夫的手裡,居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金蟬脫殼,保住性命也保住東山再起的希望,本王真是想不佩服都難。”
“大王放心,劉季匹夫這麼做隻是保住他的性命,還想東山再起,恐怕永遠沒有這個希望了。”商山老頭吳實拱手說道:“大王不要忘了,西楚王項羽其實早就對函穀關的事心知肚明,就算他不想追究,也絕不可能重用劉季匹夫,了不起就封一個閒職讓劉季匹夫去養老,我們也再不用擔心這個匹夫的威脅了。”
“綺裡季先生,這次恐怕你有些想當然了,你也太小看劉季匹夫和我阿兄身邊那幫奸佞了。”項康冷笑,又沒頭沒腦的說道:“不出意外的話,本王那位季叔項伯項大師,肯定可以發一筆大財了。”
“鐵定了的事。”張良接過話頭,說道:“西楚王最信任的三個心腹中,曹咎已經死了,以亞父的聰明,不會看不出來劉季可以大用,然後劉季匹夫隻要再買通了項大師為他說好話,就是想不在西楚王的帳下混得風生水起都難。”
不知道項大師為人的吳實有些不敢相信,可是見項康和張良不似說笑,吳實也隻能改口問道:“大王,既然如此,那我們應當如之奈何?”
“隔得太遠,想搞破壞也沒辦法,隻能是等以後到了兩軍對壘的時候再想辦法了。”項康無奈回答,又說道:“既然劉季匹夫提前溜了,那我們也隻能是趕緊南下了,讓丁疾統領兩萬軍隊南下,先奪取漢水北岸的鄧縣和山都等地,湊集船隻做好搶渡準備,然後等酈商和英布的軍隊到了鄧縣,馬上發起搶渡,不要給西楚賊軍在南郡立足的機會。”
言罷,項康又轉向吳實說道:“綺裡季先生,南郡各地的主官都在宛城,英布在南郡也還有許多舊部,奪取南郡我們肯定得攻心為上,這一點丁疾和酈商都不夠擅長,你辛苦一下,隨丁疾率軍南下,去給他們幫忙處理這些問題。”
吳實立即抱拳答應,項康則又說道:“我們的主力繼續在宛城休整,做好迎戰我阿兄的準備,雖然沒有劉季匹夫提供錢糧,我阿兄繼續進兵穎川和南陽的可能已經不大,但我們也得防著他氣急敗壞,不顧一切的跑來找我們拚命。”
漢軍這一次南征的進展實在太過神速,項羽統領的西楚軍主力又和南陽距離過遠,還是又過了十來天時間後,項康才收到準確消息,得知項羽親自率軍橫穿陳郡,正向穎川和南陽交界處的葉縣殺來,項康聞言不敢怠慢,趕緊率領漢軍主力北上回師葉縣,做好迎戰項羽的準備,同時又去令留守濮陽戰場的鄭布和李左車,讓他們乘機進兵攻打定陶,讓自己的霸王堂兄再一次腹背受敵。
三天後,漢軍主力回師到了陽城城下,軍隊立營休息的時候,陳平忽然滿麵笑容的拿著一道公文爰書來到了項康麵前,還一見麵就迫不及待的向項康說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周相國派人從關中送來急報,關中今歲大熟,內史各縣全部糧食豐收,我們明年再不用為糧草操心了。”
“好事。”項康滿意點頭,微笑說道:“糧乃國之根本,關中糧食豐收,我們就更有底氣和西楚賊軍打下去了。”
“不止如此。”陳平搖頭,又開心的笑著說道:“大王,你猜一猜,改用了你親自手創的曲轅犁、人力犁和腳踏犁之後,我們關中今年的糧食平均畝產量是多少?”
”多產了多少?“項康好奇的問,又說道:”本王記得,好象自打了開鑿了鄭國渠以後,關中的糧食畝產量都是一鐘(兩百斤)左右,今年是多少?“
“一鐘半!一畝地足足比以前的平常年景多收了半鐘一百斤!”陳平興奮回答,又趕緊說道:“還有,周相國還奏報說,現在關中的黔首都開心得要死,都說大王你是天上的農神下凡,讓他們再也用不著擔心肚子挨餓了。好些地方在秋收了以後,還主動給你修了生祠,焚香膜拜。”
項康哈哈大笑,說道:“生祠這玩意本王可不是特彆喜歡,給周相國去一個文,叫他安排官吏出麵勸說阻攔一下,讓關中黔首把錢糧節約出來改善生活。還有,記得明年一定要用代田法開墾今年的種糧土地,到了明年的秋天,關中的黔首就肯定隻會更高興了。”
陳平趕緊答應,也這才把周曾派人送來的關中秋糧收獲報告呈給項康過目,然後項康看得連連點頭的時候,陳平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大王,還有一件事,你聽了恐怕未必會開心,臣下在關中的部屬密報,有一些暴秦遺民舊臣,又有些在蠢蠢欲動,另外臣下還收到準確消息,廢秦王子嬰曾經與外界有過秘密聯係,而且這一點,周相國、晁中尉和鹹陽令他們,似乎還沒有察覺。”
項康盤算,半晌才問道:“你在子嬰身邊安插的眼線是誰?什麼身份?”
特務頭子陳平低聲回答了自己安插在子嬰身邊的眼線身份姓名,項康聽了點頭,又盤算了一下才提高聲音說道:“廢秦王子嬰也可憐,繼位才不過幾天時間,就被逼著向我們投降,投降以後又那麼聽話,成天被軟禁在他的家裡,連門都出不了。這樣吧,給周相國去一道文書,就說今年關中大豐,是蒼天庇佑,必須得感謝上天對我們的厚賜,叫他代表本王在鹹陽舉行一個祭天典禮,到時候讓子嬰也去參加,也順便問一問子嬰在生活起居方麵有什麼要求,隻要合情合理,儘量滿足。”
“大王,你這是何意?”陳平詫異問道。
“你說呢?”項康微笑反問。
畢竟是項康肚子裡的蛔蟲,又是當世玩陰謀詭計一等一的高手,隻是稍微盤算了一下,陳平就明白了項康的意思,忙點頭說道:“臣下明白了,請大王放心,不會誤了你的大事。”
項康點點頭,又隨口說道:“還有,王陵拿下了代郡之後,章邯一家不是搬回了鹹陽了嗎?叫你的人出麵,和章邯的侄子章直聯係一下,看看他有沒有興趣接觸那些秦廷老人,替我們看住那些秦廷老人的情況,他如果答應,秘密封他為郎中,讓他為你做事。”
“大王,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弄險?”陳平有些擔心的說道:“章邯一家雖然是你的親戚,但他們此前可是很敵對你的,讓章直乾這種事情,會不會弄巧成拙?”
“怕什麼?小泥鰍能翻起多大的風浪?”項康微笑反問,又說道:“這也是我給這個大舅子的機會,他如果連這樣的機會都不願意抓住,以後他也再不會任何的晉身機會了。”
陳平拱手唱諾,項康則又自言自語的說道:“如果我阿兄還算聰明,知道了南陽和穎川的情況選擇主動退兵,本王也該回關中一趟了,有些隱患,越早鏟除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