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枝敲了敲病房的門,並沒有聽見人的回應,伸手輕輕推開了房門。 病床上,遲曼曼臉色的蒼白,兩個手背上,一個插著輸血的管子,一個插著兩根輸液的管子。整個人蒼白的如紙片一般,看上去十分的虛弱。 邊上允肖杭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床上,一雙因為疲倦而愈發顯得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床上的人看著。好像生怕一個眨眼,眼前的人就會不見了一般。 羅小枝慢慢地走進去,將打包的餐盒放在一旁,“吃點東西吧。”她說。 她趕到醫院的時候正遇上遲曼曼從手術裡出來,一貫清俊優雅神色鎮靜的允肖杭猶如瘋了一般跟在病床後麵,滿臉是淚,一路從手術室外走向病房。 “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是因為失血過多,可能暫時無法清醒。但是如果四十八小時還是沒能蘇醒過來,可能就……” 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允肖杭憤怒的聲音給打斷,“滾!” 他從來,不是個會憑白對人口出惡言的人,可是在醫院裡,他幾乎將所有的醫生護士都得罪了個遍。隻要一說到遲曼曼的情況不好的地方,他幾乎會毫不猶豫地便懟了回去。然後整個人不發一言地走到遲曼曼跟前,坐在邊上,盯著她,一動不動好幾個小時。 羅小枝看了看手表,距離醫生說這些話,已經過去整整兩天了,也就是說,四十八小時已經過去了,可是遲曼曼並沒有能在安全時限內醒過來。 這意味著,她可能永遠都醒不來了。 四十八小時以來,允肖杭就這麼一直不吃不喝地守在她的身邊,除了醫生詢問狀況,其餘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電話也不接,整個人憔悴滄桑地好似瞬間消瘦了一大圈。 “吃點東西吧!”羅小枝坐在他邊上,忍不住又說了一句。 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羅小枝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早已經找不到任何來安慰他的話。 隻是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打開,遞到他的眼前,“我剛才過去看過兩個小家夥了,情況都挺不錯的,除了暫時還需要吸氧,其它的一切指標都很正常。” 手機的視頻上,是她剛才隔著保溫箱給拍下來的畫麵,兩個孩子睡在相鄰的保溫箱裡,小胳膊小腿動來動去,一會將臉歪到這邊,一會歪到另一邊,雖然都還是皺巴巴的,但還是十分的可愛。 “彆看他們因為早產,現在都還很小很小,但是他們現在什麼都知道,和一般的小嬰兒沒有任何的差彆。我看見護士喂他們奶粉喝,他們都還知道抱著奶瓶!”羅小枝忍俊不禁,“喏!你看看,就這兒!” 她將手機又朝他眼前遞了幾分 了幾分。 然而允肖杭的眉眼隻是稍稍動了一下,根本就沒有去看手機,依舊將目光落在遲曼曼的臉上。 “允肖杭,你就看一眼吧!他們都是你和曼曼的孩子啊!”羅小枝輕歎了口氣,幾乎是哀求道,“曼曼從前一直覺得,五年前你們沒有了那個孩子,是最大的遺憾,她心裡總是覺得有愧於你。所以,懷這個孩子的時候,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怎樣將他們給平安的生下來,她是想彌補她心裡覺得對你的虧欠。現在孩子生下來了,你卻這樣對他們不理不睬,甚至臉看都不看一眼,如果曼曼知道,她該多傷心……” 羅小枝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的覺得有些心酸。 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啊,早產生下來直接被送進了保溫箱,母親如今生死未卜,不說喂他們一口母乳,抱一抱他們,就連看一眼都沒有。 而他們的父親,竟然也是這樣,從他們生下來到現在,一直任由在保溫箱裡待著,從來都不去看他們一眼。 要知道遲曼曼拚死拚活也要生下來的孩子,竟然要經曆這樣悲慘的人生,倒還不如當初,不要生下來好了…… 憔悴卻依舊輪廓分明的臉頰上,驀地滾下了一行淚來。羅小枝隻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等到定睛去看的時候,分明見到那淚水,就這麼順著允肖杭的臉頰,一直滴落到了遲曼曼蒼白的手背上。 “我怎麼會因為孩子,而覺得遺憾?”沙啞如鋸子一般的聲音低沉沉地響起,允肖杭的眼神中浮現的是無儘的哀傷,“我唯一的遺憾,是從來都不能給她一個安穩的人生。” 好不容易覺得可以攜手在一起,安安穩穩地走下去了。卻又讓她在生孩子上,在生死之間徘徊。 如果真的有遺憾,那麼便是,他從一開始,就應該不讓她懷上孩子。 深吸了一口氣,神色間驀地浮現起難得的柔情與平和來,允肖杭抬手撫向她的臉頰,“曼曼啊!你醒來,醒來了,隻要你願意,我一定帶著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一定,徹底放下我的軍職,和我所謂的理想,當一個司機也好,廚師也罷,販夫走卒,任何一種職業,都可以。隻要我能做,隻要你不嫌棄,隻要我們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的!” 他的嘴角微微輕扯,是一種帶著向往與憧憬的幸福的笑意,眼淚卻一直不住地從眼角流淌下來。 “曼曼,隻要你醒過來!請求你,醒過來!” 床上的人依舊靜靜地躺著,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如死灰一般沒有絲毫的生機…… 羅小枝忍不住彆過臉去,使勁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深情,也有許許多多的諾言,生出感情容易,許下諾言容易,唯有相守相伴,卻是最難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