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易鳴的狀態其實也並沒有比他好多少,他雙手摸出根煙來,掏出手機想點燃,可是打了好幾次連火都沒有打著,最後乾脆直接將打火機從窗戶扔了出去,煙丟在地上用腳狠狠碾了幾下,那根煙隨機瞬間粉碎。 “但是醫生也說了,f城小,醫療水平受限,不管是檢查還是治療,都並不是最佳選擇,建議我們儘快轉院去上級醫院複診治療。” 賀易鳴將這些說完,再次深深歎了一口氣,卻是寂靜無聲,滿身惆悵。 沈君澤茫然地倚在牆壁上,本來早上寧簡憶讓寧中瀚來跟他說的那些話,讓他這接連等待報告的幾天的懸著的心已經稍稍寬鬆了一些,其實他一向都是依賴寧簡憶的,哪怕她束手無策,但隻要她能夠在這些事情上替他操心,他心裡總是覺得安心一些。可是此時此刻,有關於沈沛馨的病情就這樣明確地晾在自己的眼前,他無法做到能夠坦然麵對。 兩人就這麼站在樓道裡,默默無語很長時間,一如那天沈沛馨突然大出血緊急手術的時候,他們是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哥哥,她的親人,一個是她孩子的父親,她曾經的情人,可是在麵對這樣的時候,他們竟然絲毫不能夠改變點什麼。 “所以你突然提出向她求婚,是想可憐她嗎?”隔了許久之後,沈君澤突然冷冷地問道,“你也不問問,她是不是想嫁給你的,就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憐憫一個人,是不是也太看輕我妹妹了?” 突然間想明白賀易鳴這般反常的原因,沈君澤一時間即使有些動容但更多也是憤怒,這種同情憐憫的對待,不僅僅是他覺得有些不齒,沈沛馨那個烈性子的女人,一定是更加不能夠接受的。 “我從來都沒有看輕過她,我也同樣知道她的性情。”賀易鳴悠悠然開口,“我承認如果現在所有一切的事情都沒有發生,我真的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我也知道,我遲早會走到這麼一步,唯一的區彆是沒有這樣快而已。” 他稍稍頓了一下,貌似為自己這樣直白地將自己內心的情感給表達出來有些不習慣,“可是世事無常,我也同樣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也直到醫生來找他告知病情並協商治療方案的時候,他才算真切地體會到一種即將失去的情感,對於沈沛馨這個人,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有一天會離開,從這個世上離開。那樣年輕鮮活的一個生命,他們之間,應當還有許許多多的,和從前一樣互爭互鬥的時光。 可是事實卻是,不一定了。 醫生跟他說完之後,他就有聯係自己的私人醫生,知道這是一種極其凶險的腫瘤,確診之後的治愈率並不高…… 他突然就明白這幾天沈君澤身上的暴躁的情緒了。 作為家屬,他應當是第一個知道這個可能性的人,賀易鳴雖然也是擔心,卻完全是兩種不同樣的等級,現下,他終於是明白了。 “我隻是想,既然我和她之間的感情,已經容不得這樣一點一點地慢吞吞的走下去,那麼不如早點給她一個家。她還能愛我也好,不能愛我也罷,有了一個家,起碼小包子真正的有了父親。有我帶著小包子,以後,她也能放心吧……” 賀易鳴一時間突然有些哽咽。 他竟然連沈沛馨的身後事都給想到了。 她最不能夠放心的下的,是那個年僅四歲的孩子。倘若她因為疾病離開了,小包子便成了一個既沒爹也沒媽的孩子。但是他們要是結婚,正式的組成一個家庭就不一樣了,起碼到時候,小包子還有一個父親。 是她的親生父親,以後的日子再如何,他也不會對小包子差到哪兒去的。 沈君澤也是在一瞬間潸然淚下。 是的,沈沛馨她還這樣的年輕,才剛剛二十七歲的年紀,在彆的姑娘這樣的年紀裡還隻是入職場短短幾年,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有的時候,她已經早早地經曆了一個女人大半生的時光。未婚先孕,單親媽媽,職場強人……這個世界對她,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對待的還有小包子,她才僅僅四歲,打從一出生就從未享受過一丁點的父愛,沈沛馨忙於工作陪伴她的時間又實在不多。如今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賀易鳴的出現,而沈沛馨卻要…… 沈君澤腦門上的青筋一陣直跳,好容易才強忍住淚水。 “你可真挺會想!”沈君澤涼颼颼道,原本悲愴的眼神裡愈發多了一絲的寒意,“如果她想的是能夠過安安生生的日子,不讓你打擾呢?你覺得就憑你說的這些,我就會任你去騷擾她,去反招她生氣麼?” 賀易鳴也稍稍緩和了一下情緒,“我也不是沒有想過這點,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我自然會尊重她的意願。隻是……”他默默朝沈君澤望了一眼,“難道你真的以為,她對我們之間的關係一點留戀也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