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索一邊用腳底板摩擦小腿的死皮，一邊用筆記本電腦記錄神海市最後一名顧客的‘柱生經曆’關鍵詞。

《深夜走鬼》的第五天能平靜到達關底，連任索自己都有點驚訝。

因為戴雨星是第一名客人，她離開得也很早，任索還以為過不了多久，就有一堆對策修士過來吃霸王餐。

如果是這樣，任索也不得不讀檔了——他隻能直接跳過神海市，找找其他國家或者其他城市擺攤。

戴雨星也說了，對策係統是因為黃毛的原因，以及從安插在聯邦的諜報人員裡獲得具體消息，將範圍限定在大城市的公園，那隻要不去大城市走鬼就行了，甚至「隱匿濃度」次一等的外國城市多得是，任索隨便選。

不過一晚過去，來的客人都是心存殺人的，反社會的正常妖魔鬼怪，任索也放下心來，為他們進行調味。

任索也發現了，一般而言，最開始來的顧客都是比較容易看懂，對味道濃鬱度比較寬容的妖魔鬼怪。這種顧客，任索隻需要提取到關鍵詞基本就十拿九穩了。

而到了最後一小時，來的顧客就比較凶惡，不僅要任索提取關鍵詞，對於味道的鹹淡也非常講究，「開心」太多了，「自信」太少了，「愛情」不夠了，他們都會拍桌而起要和女店主廝殺一場。

這時候任索也隻能一拳一個講究怪了。

而到了最後一個顧客，也就是關底boss，基本就是苦戰了，任索也隻能儘量對症下毒削弱敵人。

但到目前為止，除了本港市的boss是恰好中招以外，其餘四關的boss都隻是被輕微削弱。

而神海的boss更是令人驚奇——因為那是一個‘怪’，而且還是不吃霸王餐，願意訴說自己經曆的顧客。

這也是任索第一次遇到‘怪’類顧客，這位顧客的外貌也相當奇特——他穿著繡金龍的黑色外袍，一根毛發都沒有，光頭鋥亮，皮膚白嫩，大眼睛小嘴巴，是個身高不到1米的小孩子。

但他一出口，任索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妖魔鬼了。

「姐姐，來一噸水泥，要熱的，不要1：1那種稀得塞廁所縫的，要1:3的才夠味道。」光頭小孩用力拍了拍桌子喊道。

這個點餐是任索見過最奇葩的，更厲害的是女店主還真搬出一桶水泥出來。

然後光頭小孩就訴說他的身世——

「俺是一根柱子。」

光頭小孩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氣，直接將煙給吸沒了，露出飽經滄桑的抑鬱神色：「俺在延安路那邊的高架下，就是那根盤龍柱……盤龍柱你知道的吧？」

「當年建設高架橋的時候，東西南北高架路交會點的柱子沒辦法打下去，後來來了個法師，在那個位置做法後才把柱子打下去。」

「不僅如此，他們還給柱子通身包裹不鏽鋼和銅製的龍紋雕塑，俺蘇醒後，才發現當時候的人認為這個位置有龍脈，法師是來‘驅龍’，龍紋雕塑是用來‘鎮龍’……」

光頭小孩每說一句話就吸完一根煙，現在他手裡的煙盒已經空了一半了：「但事實上，法師根本沒有任何效果，那些龍紋雕塑也沒意義，隻是法師過來之後，工程隊也換了一批打樁能力更強的作業機器，所以把樁打下去。」

「至於柱子為什麼會有龍紋雕塑，俺也不清楚，可能是當時候錢多了點，或者領導迷信吧。」

「直到一年前，俺醒過來了，發現自己變成了柱子。」光頭小孩一臉鬱悶：「俺感覺俺很倒黴。」

「因為俺明明是這裡的地靈啊。」

「那個位置的樁不好打，就是俺在幾百年前給自己的保護，讓岩層厚實點，附近也沒有礦，心想總不會有人來搞事了吧？」

「沒想到現在的人真雞兒強，那法師也是，做法就做法，還屎倒淋頭，要不是那個法師早就涼了，俺肯定過去找他算賬。然後柱子打下來，愣是把俺錘的煙消雲散，隻能附身在柱子裡。」

「附近的地靈都過來嘲笑俺，俺是唯一一個被禁錮在柱子的地靈，俺好氣啊！」

這時候光頭小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俺還因為柱子的原因，連化形都不能劃得高大一點，隻能變成這小鬼模樣，跟幾百年前相比一點變化都沒……哎喲！」

右手夾著的煙頭戳到光頭上，小孩痛得哎喲一聲，看起來賊滑稽可愛。

把煙抽完，小孩就再次用力拍桌麵：「快點上水泥，俺肚肚好餓餓！」

然後拿著筆記本電腦的任索就一臉懵逼了。

——說完了？

他特意氪了一杯聖水，雖然觸發了特效不要錢，但現在像是沒喝一樣。

光頭小孩訴說人生經曆的時候，居然一個關鍵詞都沒出現！

“無恥！居然還騙錢！”

果然，哪有可能靠氪金過掉關底boss這種好事。險些就被騙到錢的任索留了個心眼，以後還是不要在最後一個顧客上浪費功夫了。

至於這個光頭小孩，任索也隻能直接讓它再次試試什麼叫做屎倒淋頭的感覺。

然而在這時候，身為4級玩家的機智，或者說，任索戴著的那頂「求道修正之帽」終於發揮了作用——

“聖水真的沒用嗎？”

聖水的意義，是將顧客言語裡重視的欲望和怨恨提取出來。既然沒有關鍵詞，那麼就代表這位顧客根本不在乎他剛才說的內容。

被錘成柱子而失去的自由；

被屎倒淋頭的悲慘；

被其他地靈嘲笑的屈辱；

幾百年後清醒而卻遭遇這種處境的憤怒；

光頭小孩通通都不在乎。

聖水並非毫無作用，它在提醒任索：光頭小孩並不在意這些內容，如果在這個方向上對症喂屎或者喂糖，都對他毫無意義。

按照這個方向繼續思考：光頭小孩並不在意自己變成柱子，也不介意屎倒淋頭，他說起這些事的時候，甚至還覺得挺好玩。而他的抽煙行為，更像是模仿其他煙民，他根本不覺得這玩意多好，隻是覺得好玩而已。

是的，他是一個愛玩的小孩子。

幾百年前的神海，也隻是一個小漁村，附近離中原靈脈遠著呢，這裡的地靈靈智未必會高到哪裡去。

所以光頭小孩很危險，他隨時可能會因為有趣，而做出一些能造成重大傷亡的事故。

他最害怕什麼？無聊。

他最期待什麼？新鮮感。

很快，任索就知道該怎麼調味了——

隻見女店主拿出三個瓶子，全部倒進水泥裡。

一名「創造」；

一名「快樂」；

一名「自由」；

光頭小孩拿過水泥桶，咕啷咕啷地吞下去，像是吞冰淇淋一樣。

吃完他抹了抹嘴，看著女店主有些發愣，然後突然開懷大笑。

「如果俺半夜讓柱子上的雕塑飛到天空會不會很有趣？」光頭小孩喃喃道：「如果每個經過俺的司機，俺都跟他問一句‘我在你後麵’，好像會很好玩啊！」

「謝了姐姐，俺要回去玩了！」

光頭小孩走到半路又回來，用手自己自己衣服裡搓了搓，搓出一個丸子：「送給姐姐你的禮物！」

女店主拿過來一看：

「地靈殘存的老泥：吃掉加1000血，加100攻擊力，放在食物裡調味，可以對敵人造成50%血量傷害。」

看著光頭小孩離去的背影，任索感覺神海市將會出現一個史上最恐怖的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