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謨已經在晟王府外蹲了很久了。
晟王在時他不敢來,怕挨揍;小草在時他也不敢來,因為他知道糊弄不了小草。所以他才挑了小草出門、小暖坐月子不能見客的時機進來,這樣接待他的,就隻有秦氏了。
相比起來,陳祖謨覺得秦氏是最好糊弄的一個。
所以當秦氏真的來了,陳祖謨心中的忐忑便放下了一半,起身行禮,溫文爾雅道,“本想十二晌時再過來的,可今日經過府門前,終是放不下,小暖和孩子們可好?”
因為洗三時要來的都是京城裡的貴人們,秦氏便跟小暖商量了,她們這邊的親朋好友,等孩子們過十二晌(也就是十二天)時再請,這樣大夥還能自在些。
十二晌這個習俗,本來就是孩子的姥姥家來給閨女送餃子,給外孫送衣褲的,分開請也不算不合規矩。
陳祖謨是小暖的父親,也算娘家人。
秦氏現在看不得他那假兮兮的嘴臉,神態端方地一坐,垂眸大體地道,“都好。聽說陳夫人又給你添了個閨女,陳夫人和孩子都還好吧?”
雖然知道她是在諷刺自己沒兒子,陳祖謨聽得糟心,麵上卻依舊是溫和的,“內子和孩子不算好。”
他專注地望著秦氏,等著她詢問自己孩子為什麼不好,誰知秦氏卻道,“這裡用不著你,既然孩子不好,你回去照顧孩子吧。”
陳祖謨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虛情假意,他假裝沒聽到這句話,徑直道,“家裡近來窘迫,內子思慮過重飲食不周上了火,孩子便跟著上了火,腹瀉不止。”
說完,他還長長歎了口氣,滿是擔憂地請求道,“祖謨聽聞晟王府上的華郎中乃醫科聖手,想請華郎中過府,為小女診斷,還請夫人通融一二。”
陳祖謨站起來,長揖不起,似乎真的是個為了孩子生病而憂心不已的父親。
他知道秦氏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陳家,但他更知道秦氏心軟,覺得孩子是無辜的,舍不得孩子受罪。
柴玉媛的女兒比小葉和小攸隻大了五天,才十天大的孩子拉稀可是個大事兒。秦氏皺了皺眉,“華郎中是有點本事,可也敵不過宮太醫局的禦醫們,你托賀王去請禦醫給孩子看看吧。”
陳祖謨直起身,落寞苦笑,“賀王已將陳某逐出府了,陳某哪還有臉麵去求他。”
秦氏點頭,“賀王這條路走不通,孩子外公那邊也在衙門做事,請個好郎中也是不難的。”
陳祖謨繼續賣慘,“安人有所不知,因內子行為荒唐,我夫妻二人已與嶽丈一家越走越遠了。”
秦氏就納悶了,“賀王把你逐出府,所以你沒臉過去求他;你老丈人嫌你媳婦沒教養,所以你沒臉去求他;那你咋就有臉來求小暖呢?”
陳祖謨被秦氏損得麵色紅白交錯,繼續咬牙賣慘訴情,“因為小荷是小暖的妹妹,是打不斷也打不散的血脈。母親給她起名小荷,就是希望她們姐妹能相互扶持,和和美美。”
秦氏氣笑了,“陳祖謨,你是不是覺得我秦嵐是傻子?”
你不隻傻,還壞心腸!陳祖謨驚慌搖頭,“夫人何出此言?”
秦氏“啪”地一拍桌子,“陳祖謨,你不要臉我還還要呢,你夫人是柴玉媛,我秦嵐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彆在這兒惡心我!”
陳祖謨更慌了,“陳某一時口誤,還請安人見諒。”
“我不見諒,我憑什麼見諒!”秦氏忍不住了,指著陳祖謨罵道,“你們陳家還有打不散的骨血?當初你派人追殺我們娘仨時,怎麼就講講骨血?你媳婦按著頭地欺負我閨女時,你怎麼不講講你家的骨血?”
“安人息怒,那都是……”
不等陳祖謨解釋完,秦氏就接著罵道,“那都是彆人乾的,跟你沒關係是不?陳祖謨,你不光不配當爹,連男人都不配當!你給我滾,以後你再敢在我們娘仨麵前冒頭,冒一次我讓人打你一次!管家,送客!”
站在秦氏身旁的王全桐立刻上前,“是。”
因被蠢婦罵得抬不起頭,陳祖謨也炸了,“你這毒婦,都是因為你,才讓我父女反目成仇!”
“掌嘴!”秦氏學著女婿的語氣,冷冰冰地吩咐道。
“啪!”王全桐狠狠給了陳祖謨一個耳光。
陳祖謨沒想到秦氏回讓人打他,氣得頭暈腦脹時,又聽那蠢婦吩咐道,“哄走!”
王全桐令侍衛將陳祖謨拖出王府,扔在路上,立刻有人靠過來看熱鬨。王全桐冷冰冰地叮囑道,“此人入府辱罵秦安人和王妃,以後他再登門,不必通傳,直接亂棍打走。”
“是。”侍衛們齊聲應了。
陳祖謨這些莫說臉,連裡子都掉光了。他哪敢再惹事,衣袖掩麵,灰溜溜地跑了,惹得路人一陣哄笑。
翠巧扶著秦氏往裡走是,低聲勸道,“夫人莫動氣,不值得。”夫人今天做得非常好,王妃知道了,一定會誇獎夫人的,翠巧也跟替夫人高興。以她們現在的身份,憑啥還要受陳祖謨的氣!
秦氏搖頭,“我沒生氣,就是想到自己當年居然怕過這麼個東西,有點不是滋味,翠巧。”
“奴婢在。”
“待會兒見了小暖,彆跟她多說,她坐月子呢,動不得氣。”
翠巧笑道,“就算咱們不說,王妃也會知道的,王妃派了好幾個人過來給您撐場子呢。”
秦氏感慨道,“當初小暖說留著陳祖謨比讓他死了還解氣,我現在才明白是什麼個意思。死了就啥也不知道了,活著才能讓他知道他在我們娘仨這兒,什麼都不是。往回走五年,我哪能想到他有一天會低頭哈腰地給我賠不是,求著我辦事。”
翠巧用力點頭,“王妃走一步看三步,咱們遇事就聽王妃的,準沒錯。”往前走幾前,她哪能想到自己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哪能想到濟縣人人稱讚的狀元郎陳祖謨,會有今日。
陳祖謨先去青柳的脂粉鋪將臉上的傷蓋住,才去賀王府回話。哪知賀王府的門人見他來了,二郎腿一翹眼一瞪,“我家王爺吩咐,以後不準再放你進王府,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