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羽拉著他蹲在樹林的一株老樹下,推開湊過來的大黃的腦袋,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烏桓自小就無父無母亦無兄弟姐妹,教導他的祖父又嚴厲寡言,他從沒有過這樣跟人說事的經曆,心裡新奇又激動。如今烏家就剩下他們兩兄弟,烏桓對大哥有愧疚,更想與他肝膽相照,所以在他麵前,烏桓從不隱瞞什麼,如實道,“按理說此乃閻盧兩家的私事,我本不該乾涉。但盧林平此人,本事不大心不小,他把妹妹加入金吾衛中,應是有所圖謀。所以我想,還是跟鐵山說一聲為好。大哥覺得,這樣妥當嗎?”
可方才郡主說“能相互幫忙的時候,不要相互為難。”烏桓在想,他是不是也該多想想。畢竟烏家人就吃虧在不通人情世故上,烏桓吸取教訓,想在這方麵有所改善。
烏羽看著看著一臉凝重的二弟,知道他為何這樣。在人情世故方麵,在慈寧宮內看人臉色長大的烏羽當然比整日舞蹈弄劍看兵書的烏桓更擅長,“盧家跟閻家議親,會打著弟妹的幌子,閻家會想的也先是這層關係。所以這件事跟你與弟妹也有關。盧子嘉品行如何我不知道,但盧林平絕非善類,跟這樣的人家結親,對閻家絕沒好處。”
烏桓也是這樣想的,“大哥,我該怎麼說才不會讓閻叔覺得,我是在乾涉鐵山的終身大事?”
“這事兒,不用你去說,因為你怎麼說都不合適。”烏羽言道,“盧家人是找的弟妹說這件事吧?你讓弟妹不必理會,他們若是不死心就會找彆的路子去打探閻家的意思。閻家想的就是你和弟妹的態度,到時你隻要讓他們知道你與盧家不熟,就夠了。若是閻家明白了你的意思,還想跟盧家結親,自是有他們的打算,你也無須再管。”
烏桓連連點頭,“我記下了。”
烏羽繼續開導烏桓,“人情世故這方麵,你可以跟我三哥學,多看、多聽、少說,少說就會少錯;多看多聽就能明白更多。三嫂說過弟妹是個明白人,你拿不準時可以跟她商量,切不可夫妻離心。”
當年烏羽的母親,寧平長公主下嫁烏家,與烏羽的父親便是貌合神離,所以才會被人鑽了空子,誘長公主入圈套,害得烏家兄弟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害得老爺子無子送終,害的烏羽與烏桓無父無母。
烏家,再不可吃這個虧。
烏羽明白這一點,烏桓也明白。他去南邊書香門第選妻,就是希望妻子不涉權勢又知書達理,能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讓他帶兵打仗時,能夠安心。將紹德音娶進府中後,他對她非常滿意,告訴自己要抽出時間與她好生相處,心意相通。
所以當烏桓回到府中,見躺在帳子裡的妻子睫毛微微顫動,就知她還醒著,想了想就俯身輕聲問道,“我把你吵醒了?”
紹德音連忙睜開眼,“不是,妾身口渴,才醒過來的。”
烏桓取了溫水看她喝下,才吹滅桐油燈,準備安歇。烏桓將手輕輕放在妻子的小腹上,卻什麼也感覺不到,孩子還要多久才會動呢?孩子生下來時,大哥能帥兵歸來麼?
紹德音從他身上聞到了青草的氣息,低聲問道,“將軍又去軍中了?”
要不,怎得這麼晚才回來睡覺呢。
“沒去軍營,有事去了趟城外。有些事,現在還不方便跟你說,待時機成熟,我再給你細講。”烏桓解釋道。
紹德音小心往他身邊移了移,靠在他的胳膊邊,小聲應道,“嗯。”
見妻子不睡,烏桓便說起盧子嘉的事兒,跟她解釋了自己的想法,“你說此事該如何是好?”
見丈夫肯跟自己商量事情,紹德音欣喜不已,她認真地想了想,“姑母下次來時,我推搪過去,她自會通過其他路子試探閻家。若是閻家無意,就會直接回絕;若是閻家有意,也會先來試探將軍的口風,將軍不必多說,隻顯出與盧家交往甚少便可。閻家明白了將軍的意思後,他們怎麼做,便與咱們無關了。”
妻子說的與大哥說的相同,烏桓心裡踏實了些,以後這些類的事,可以交給妻子去做,她應比自己做得好,“你我是夫妻,房內無人時你可以喚我的字。”
德音身體一顫,覺得烏桓今晚很是不同,這種不同讓她喜歡,欣喜,她輕聲喚道,“念安。”
烏桓,字念安,是其祖父給他取的,烏老將軍希望烏桓安好,希望去世的親人安好,希望分離的親人也能安好。
“嗯。”他雖有字,但甚少聽到有人提起,烏桓心情亦不平靜,他暗暗發誓要讓自己的孩子,平安快樂長大。
有盧林平催著,盧夫人隻隔了一日便到了將軍府,探聽閻鐵山的情況。紹德音隻言道烏桓這兩日忙著軍中事,她沒找到機會向他打聽。
盧夫人暗罵紹德音沒本事,嫁到將軍府後就被烏桓鎖在院子裡,連自己的眼線都沒有!待她回到家中,盧林平便知這件事沒成了。他了然道,“如此看來,隻能靠著咱們自己奔走了,母親可去彆的途徑打聽?”
盧夫人點頭,“縣尉夫人軍中各家常有往來,她應知曉。”
縣尉領濟縣廂軍,廂軍與禁軍雖大有不同,但都是領兵的,縣尉夫人與軍中將領家的夫人們走得近乎也是常情。
待娘親急匆匆出府後,盧林平去書房教導二弟讀了會兒書,心中不安,便想出府走走。他出府後去了縣學,打算尋縣學山長寧思源對弈。
盧林平現在乃是新科狀元,他出門前特意在銅鏡前著整理衣裝,想著待會兒上街有人跟他打招呼時,不會讓人跳出毛病。哪知他步行出府後,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卻沒有幾個圍過來與他打招呼,恭喜他高中狀元!
回想起自己在京中跨馬遊街時萬人空巷的盛況,盧林平此時頗有幾分落寞和不甘。
他在濟縣待得時日短,街上的人不認得他也屬正常,但他常去的縣學中的讀書人當認得。盧林平加快腳步,向著書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