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成略沉吟,“陳小暖論麵相雖不及其母,但她眉心開闊明亮,屬心懷坦蕩之相,應比其母多幾分見地,少一些執拗。若娶此女,她不會招惹事端惹家宅不寧。也即陳小暖雖不旺夫但也不招禍、不損家宅。若說她有什麼大運道……老臣無能,著實看不出。”
隻是這樣一個稀疏尋常的女子?建隆帝眉頭皺起。
莫說建隆帝不信,袁天成自己也是不信的,“道門重二、三、六、九之數,又以九為極。正一派天師張昭成收兩徒,卻讓其首弟子師無咎收九個弟子。師無咎踏遍五湖四海才選了陳小暖,所以她一定有過人之處……或許……她的過人之處無關天道。老臣推測此女的命數克佛也未可知,近來佛家日興,師無咎若因此選道門九清,也情有可原。”
道佛之爭自前朝便有之,建隆帝對此甚在意,隻要不動搖國本,且讓他們爭去。佛道爭鬥得你死我活,才沒功夫給找他事,建隆帝樂得坐山觀虎鬥。所以他今日扶佛,明日又宣道,鬨得佛道之間烏煙瘴氣。
“你先回去,過幾日尋機再觀,此事不可與旁人提起。”
待袁天成退下後,宮門口給小暖塞玉佩的女侍進來回話。
“萬歲,依陳姑娘當時的反應,她與晟王之間應無私交。”
建隆帝揮手讓女侍退下後,站起身在宮內來回踱了幾圈,乾脆擺駕重華宮,對正在作畫的華嬪道,“朕給晟兒娶個平民妃,可好?”
華嬪眉眼低垂,“臣妾都聽您的。”
見華嬪對兒子的終身大事都如此不上心,建隆帝心中說不出是喜、是怒還是無力,他乾脆轉身坐在榻上命她繼續作畫,自己則看著美人在桌前潑墨山水,默默想著心事。
秦氏與小暖回到第四莊的內院,秦氏才趕忙問道,“三爺的玉佩是怎麼回事兒?”
小暖湊近娘親耳邊,“玉佩應是聖上用來試探女兒的,看女兒是否與三爺私相授受,早已暗許。”
秦氏眼睛一亮,原來聖上竟與她有同樣的疑惑!
“那你到底有沒有,聖上試探出來沒?”
小暖……
“沒有,女兒沒有。”
秦氏坐下琢磨著,歎道,“娘覺得這趟進宮,聖上憋著一肚子話卻又不說,他這樣不難受?”
一定非常難受!小暖點頭,“有些人的性子就是這麼彆扭,彆人說的他不信,非得自己瞎猜、試探,不過咱們沒有做虧心事兒,也不怕聖上試探。”
“那倒是!”秦氏坐在炕上,歎了口氣,“不過像他們這樣多累啊。他是聖上,這天下誰還管得著他?他想說啥就說啥、想乾啥就乾啥唄。進一趟宮,比在田裡乾三天活兒都累得慌,娘可再也不想去了。”
小暖安撫道,“娘放心,等開春化凍後,咱得忙著種棉花,想進宮也沒功夫了。”
一聽到種田,秦氏立刻精神為之一震,“對了,咋沒見到小草和大黃呢?”
往常她們一回來,這倆立刻就撲上來了。
翠巧回話,“二姑娘帶著大黃去學騎馬了,有田守一和趙守純跟著保護,應該無事。”
想到三爺那匹被小草黑下的寶馬,秦氏就一腦門的官司,“等小草過了癮,咱早點把馬給三爺還回去。那可是禦馬,金貴著呢,萬一病了咋辦?”
翠巧笑道,“晟王已經讓玄其大人把養禦馬的馬夫送過來了,馬夫還帶了幾車草料和兩匹溫順的小馬,都是晟王送給二姑娘的。現在玄其大人正陪著二姑娘和大黃一起玩。”
秦氏……
小暖……
“小暖,娘覺得三爺好像真的看上你了。”要不是看上了,能這麼儘心儘力地對她家小草和大黃?
“應該是的,函昊喜歡上奴婢的時候,也是為奴婢的家人做這做那的。”翠巧也替三爺說話。雖然她心裡覺得秦三比三爺好很多,不過看樣子姑娘更喜歡晟王,姑娘喜歡的當然就是最好的。
小暖點頭,若說不感動是假的。若是讓娘知道三爺為她做的事情比送一匹馬多多了,娘是不是就能立刻同意了呢?
三爺的馬是禦馬,最通人性,學起來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小草個子太小,再努力伸腿也夠不到馬鐙子。
騎了幾圈後,小草便對那兩匹小馬產生了興趣。小矮馬就是給孩子騎的,她能夠到馬鐙也不覺得腿難受,非常喜歡。
而大黃的愛好始終如一——玄其!
自玄其到了後,大黃就賴在他身邊讓他給順毛,讓他抱著躥牆頭,給他刨洞挖骨頭。
他們四處玩耍並沒有背著旁人。於是,左相莊子上的人看到了,時刻關注著晟王府和第四莊的人看到了。不到晌午,晟王的侍衛陪著陳小草騎馬遛狗的消息就席卷整個京城,眾說紛紜。
易王聽說後樂嗬嗬地道,“三弟送上一車兔子、一匹馬和一個侍衛就能博得秦氏一家的歡心,這代價可謂小之又小。聽到自己素來冷情的兒子居然如此費儘心機地討好他嶽母一家,不曉得父皇會如何作想。”
易王妃抿唇嘴笑道,“父皇應是哭笑不得。”
易王搖頭,父皇不是苦笑不得而是疑心漸消。不管三弟這麼做是為何,但他表現出的娶小暖的心意是十足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易王妃又感歎道,“小暖姑娘論模樣和才德皆不如方挽離,三弟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
易王卻不同意王妃的話,“方挽離與彆的女子並無二致,陳小暖卻與京中女子大不相同。”
易王妃感慨道,“秦安人自足常樂,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確讓人稱羨。三弟看不上方挽離,也有情可原,畢竟方挽離比起華嬪真差一截。聽聞父皇近日常去重華宮探望華嬪,誰能想到冷了這些年後,華嬪又要得寵了。”
易王望著房內的嫋嫋沉香沉思。站在父皇的位置上想,易王能夠明白父皇為何現在常去重華宮。一來華嬪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讓人觀之心曠神怡;二來三弟無心帝位,華嬪的母族又難以做大,父皇不必擔心寵幸華嬪會生出事端。
不過美人心已冷,父皇將她安置在重華宮中,怕也難拾當年的歡愛了。
或許……這個冷美人從不想得到父皇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