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珍這一撞,撞得殿內命婦們的嘴角跟著一咧,都替她疼……
後仰的采珍被手疾眼快的玄邇過去扶住,秦氏關心道,“采姑姑,可還好?”
好……個鬼!采珍顫抖擺擺手,“無……事,沒事。”
玄邇不著痕跡地幫她按了幾個穴位止痛後,額頭紅了一大塊的采珍才算緩過來,勉強笑道,“讓安人見笑了。如棋,照顧好秦安人,待晚宴開始時再領安人過去。”
“是!”側殿內的管事宮女立刻屈膝應了。
秦氏慌忙搖頭,連道不敢。
偏殿內的老、中、少女人們見采珍撞了門,本以為她是被秦氏的話驚的,秦氏熱了太後生氣。
可似乎又不是這樣,看太後身邊的紅人采珍姑姑對秦氏這恭敬的態度,如棋那殷勤程度,還真似這個鄉下來的六品小安人真入了太後的眼,所以這幫宮女把她當一二品大員的婦人恭敬著。
能到這兒的人,沒幾個是糊塗的。待采珍走後,眾人客氣地與秦氏打了招呼,各自落座。
這裡坐的都是等著太後召見的命婦,她們坐一會兒就被招去正殿,然後下一批再帶著寒氣和興奮走進來,各種寒暄,各種叮囑自家女兒或孫女。
隻秦氏三人在角落的小屏風後守著炭火盆舒服坐著,還有管事如棋派的小宮女伺候。
秦氏非常滿意,因為她們不冷又不用在人前端著。翠巧更是滿意,因為她可以從外邊的夫人們言談舉止中學到許多東西。貌似老實木訥的玄邇知道慈寧宮中還有比這更舒服更好地去處,但秦氏被安排在這裡也算不錯了。
這過來伺候的宮女年紀不大,但知道的事不少。進偏殿的命婦十有八九她都認得,而且每進來一個,她還給秦氏介紹一番。
於是,在這個角落裡,主仆三人透過屏風的縫隙,過足了八卦癮。
這個就是昌王妃啊,沒有易王妃好看,看著跟柴玉媛挺像,脾氣不好……
安國公府的續弦國公夫人真是年輕又漂亮……
右相家的姑娘、皇後的兩個侄女,真是不凡。讓她們一比,太後的侄孫女、寧侯家的方挽離也不顯得姿容出眾了……
慶國公府的姑娘沒她的表姐柴玉媛好看,不過這脾氣看著比柴玉媛要好不少……
這頓晚宴是在慈寧宮旁的一座大殿內吃的。
太後和皇後居於上位,然後各家命婦按品階高低依次在左右落座。
秦氏品階最低,但她是被太後親自下詔邀請遠路來的,所以被安排在在諸位王妃之下,挺靠前的位置。
柴玉媛的祖母靜太妃看著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土包子,氣得牙疼。她努力了一輩子,居然紮眼之間就與一個無知村婦同座!
靜太妃知道大殿內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所以她不能成為笑話,要讓秦氏成為笑話!
於是,接下來將近兩個時辰的晚宴中,靜太妃一直盯著秦氏,等著她出醜,然後立刻與滿殿的人一起嘲笑她。
大殿內抱著和靜太妃相同念頭的人不少,就連太後的目光也不時地掃到秦氏這邊,怕她丟嚴晟的人。
但秦氏該動筷子的時候動筷子,該喝湯的時候喝湯,竟一次醜也沒出。
太後掃了一眼平白無故帶了條額鏈的采珍。采珍不著痕跡地上前低聲道,“是秦安人左後側的丫鬟一直提醒她該怎麼吃。”
太後挑挑眉,采珍又低聲道,“那丫鬟名叫翠巧,本是濟縣當地一富商家的丫鬟,富商家落敗後跟在秦氏身邊伺候。”
太後微微點頭,能在這樣的場合下知道如何應對,這丫鬟的眼力和膽量也是相當不錯的。
跟著秦氏在下鄉種田倒是有些可惜了,待小暖嫁過來,有這樣的娘家丫鬟能撐不少事。若是再給她在晟王府裡指一門好親事……
“翠巧的親事定在明年三月。”非常了解太後的采珍又低聲道。
太後立刻轉開目光去觀察各府嫡女,最後定格在方挽離身上。晟兒選的這個正妃怕是拎不起來,這側妃她得挑兩個好的才是。
待到新年的鐘聲敲響,京城內鞭炮聲四起,焰火點亮了子夜的皇城,喜氣無比。
被吵醒的小草揉著眼睛問道,“姐,娘要回來了嗎?”
“嗯,不出半個時辰就該到家了。”側躺在床上的小暖拉了拉被子哄她繼續睡,又低聲吩咐綠蝶去為娘親準備熱湯麵,宮裡的東西再好吃,冷颼颼的也讓人難受。
果如小暖所料,跟著太後祭過天地,祈願大周盛世昌隆後的秦氏,跟隨命婦們緩緩出皇宮回來了。
回到齊家後,秦氏等人吃過湯麵,身上才算舒坦了過來。
小暖拉住娘親的手央求著,“小暖也想跟娘一起睡。”
秦氏何嘗不想,但她更怕娘仨擠在一張床上碰著閨女的傷口,便坐在床頭給閨女仔細說了宮裡的經過後,又道,“總之這一關咱娘仨算是熬過來了,一過初五咱馬上出京。今晚好好睡,咱不用拜年,明早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
娘抱著小草回了臥房後,小暖趴在床上聽著鞭炮聲,閉目想著娘親說的一幕幕,然後她笑了。
以娘親的性子,能這樣當麵應扛太後、皇後和易王妃,真得是讓她意外又感動。在娘心裡,兩個閨女比她的命還重要。
但自己做的事情呢?
小暖想到自己瞞著娘親與三爺在一起,愧疚感越來越深。
要不……
一聲細小的響動從小暖的床底傳來,這聲音被鞭炮聲所掩蓋,正在掙紮的小暖毫無所覺。
抬起石板的三爺掃了一眼不見大黃,便將兔子放在地洞裡,抬手敲了敲小暖的床板,免得自己突然出現嚇著她。
便是這樣,小暖也被嚇到了。她擰了擰身子,小腦袋探向床底下,“三爺?”
“是我。”
三爺低沉悅耳的聲音,若一道清泉般刷過小暖的心,她又猶豫了,“不累嗎?”
三爺這幾天忙著破案,今天又在宮中勞心勞力地陪著建隆帝待了幾個時辰。他身上有傷,難道不累、不疼嗎?
“在車上睡了一個時辰。”三爺脫下擋土的鬥篷,又用帕子擦了手,才搬了把椅子坐在小暖床邊,“可好些了?”
小暖點頭,“嗯,快好了。”
三爺很想看看她背上的傷口,但也知她害羞,忍了。他從袖袋裡取出一塊玉佩遞給小暖,“這個你收著。”
“壓歲錢?”小暖摸著溫潤的玉佩,輕笑道,這一看就是好東西。
“這是秦記的信物,有它你就能指揮秦記所有人,是我身上最值錢的物件。”三爺輕聲道,“送與你壓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