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在地上的林蕭雲顫抖著回答道:“郡主恕罪,隻因為龍宮裡有人造反,林某疲於應付,如今叛軍已經攻到了宮門口,想著現在在不把郡主請過來,恐怕林某就再也無法為郡主效勞了。”劉醉兒沒有理會他說的這些虛與委蛇的話,聽了一下外麵的動靜,便化作一道氣勁朝著喊殺聲最密集的地方去了。山殤一臉壞笑的湊近林蕭雲耳邊說道:“知道你一心想討好我們先鋒官,可以啊!你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嘿嘿!”一股腥臭氣味彌漫在空氣之中,他說完便揮了揮手,後麵一群幽冥先鋒軍也都嘻嘻哈哈地跟他出去了。正在圍攻龍宮的安臣風帶著飛龍軍正在猛攻正宮大門,奈何這宮城牆高城厚,再加上梁笙武居高臨下密集射擊,使得安臣風這邊的進攻不是那麼的順利。尹至歸看了看久攻不下的形式,不儘建議道:“元帥,不如用攻城鑿集中攻擊城門與城牆的連接處,據我觀察這裡應該是整個牆壁最薄弱的地方。”安臣風略加思索了一下,說道:“你說的沒錯,氣勁在水中的威力僅有陸地上的三成,換做攻城鑿來試試吧。”尹至歸聽他說完,便將手中的小旗幟舉了起來,然後又猶豫了一下,問道:“元帥,咱們這樣沒有旨意,貿然攻擊龍宮,可是死罪啊!”安臣風嗬斥道:“尹至歸,你是否看見梁笙武率殘部逃竄進了龍宮?”尹至歸點頭稱是。安臣風有高聲問道:“尹至歸,你說龍王在不在龍宮裡麵?”尹至歸抬眼看了一下龍宮頂上的升龍旗,點了點頭說道:“升龍王旗在,龍王確實在宮中。”安臣風的語氣緩和了下來,問道:“叛軍衝進了宮城,龍王的安危朝不保夕,我們該不該衝進去殺了叛軍,救出龍王?”此話一出,尹至歸毫不猶疑地將手中的旗幟朝著之前商量好的地方揮了過去。霎時間,千百根手臂那麼粗的攻城鑿,一根接著一根的砸在了城門與城牆的連接處,沒過多久,連接處開始出現了裂縫,然後那裂縫漸漸變大,最後一小段牆壁竟然坍塌了。守城的禁軍看到城牆塌了,立馬湧過來想用磚石立刻再把漏洞堵起來。可沒想到,最後放出的一批攻城鑿在水裡飛行地慢了一些,到達的時候正好裝上了趕過來堵城牆的禁軍,於是每一根攻城鑿上都串上了兩三個的禁軍,一時間斷牆處殘肢斷臂無數,這片海域頃刻間便被鮮血給染紅了。安臣風顧不了那麼多,一揮中軍大纛,三千多飛龍軍以及辰妃和安家數百名死了丈夫妻兒滿腔怒火的家眷,一股腦的衝進了宮城。梁笙武屁滾尿流的跑向了大殿,邊跑還邊喊著:“大王,不好了!打進來了!打進來了!” 結果,他一不小心裝在了正從大殿出來的幽冥先鋒軍為首的山殤身上,山殤瞥了一眼撞得頭破血流的梁笙武,伸腳一踹把他踹出去四五丈遠,後背撞在一根粗大的石柱上,頓時經脈斷絕,口噴鮮血而亡。後麵的沙殤惋惜地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梁笙武的屍體,責怪道:“你看你多浪費!你不餓可以給我啊!哎!”正在廣場上興奮地朝大殿奔跑的眾人,突然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女子給攔住了去路。安臣風一指那女子,大喝一聲:“你是何人,速速讓開。”那女子打量了一下眾人,平淡的說道:“你們趕緊走,等他們來了你們就一個也走不掉了!”安臣風等人麵麵相覷,以為她是再威脅自己,於是輕蔑地說道:“小姑娘,你趕緊讓開!我們隻找叛軍的麻煩,你們這些宮中的奴婢們速速逃生去吧!”劉醉兒還想再勸,可眾人已經再也等不及了,繼續朝大殿蜂擁而去。她回頭看了看那些遠去的背影,輕歎一聲道:“都這麼急著去送死。”她乾脆席地而坐,長發散落下來披在肩上。斜斜的劉海把她半邊俏麗的臉龐給遮住了,讓人看不出她的表情,不過從她抖動的雙肩來看,似乎又能猜到點什麼。果不其然,剛才跑過去的那些人很快就發出了激烈的打鬥聲,繼而就有鬼哭狼嚎的聲音傳了過來,再然後就是有許多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從劉醉兒身邊跑過。劉醉兒的肩膀停止了抖動,她用手指捋了捋秀美的長發,抬眼看到這些剛剛還趾高氣昂要衝進去闖出一番天地的善男信女們,如今卻如此倉皇逃竄,不得不說是一個笑話。這個時候,安臣風跑過劉醉兒的身邊,看到仍舊呆呆地佇立在廣場中央的劉醉兒,便動了惻隱之心,拉著劉醉兒就往外麵跑,邊跑還邊說:“林蕭雲不知道哪裡找來了一幫煞星,各個招式陰損,專門吸乾人的精氣,小姑娘趕緊跟我們一起撤到安國公府去,那裡要安全些。”劉醉兒也沒有辯解,就任憑他這樣拉著自己往外麵跑,一邊仔仔細細地把周圍的一切景致都好好地再看一遍。這個兩三個月以來,她過的如同行屍走肉。幽冥先鋒軍一路北上,所到之處無不是硝煙四起,生靈塗炭。而她就一直這麼冷眼旁觀著,旁觀那些美麗地田野山林變為荒蕪,旁觀以前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仙裔族子民變成一具具的乾屍,她以為自己隻要心中有著那個遠大地終極目標,經過地一切都不會讓她的情感泛起波瀾,可是每天晚上徹夜難眠,腦海中儘是那些淒慘酷烈的場景,讓她隻要一進入夢境都會被嚇醒。然後就是整晚的以淚洗麵。但是,隻要一到陽光之下,她依舊是那個肅殺之意甚濃的淳安郡主,一個不可一世的中天聖女。兩個時辰前,剛剛衝出包圍圈,追殺梁武笙進入宮城的這支隊伍,現如今又撤回了安國公府。尹至歸在指揮著飛龍軍們抓緊時間搶修被轟塌的院牆,而安臣風仍舊處在親眼看到一個大活人被生生吸儘精華成為乾屍的恐懼之中。他這幾天經曆了太多太多的變故,自己的二弟帶著全家的希望衝出龍門去雲宮報信被射傷,生死未卜。安家被圍,自己出去搬救兵,結果兩個弟弟又雙雙戰死。好不容易自己帶兵殺回安府,把一乾老幼都救了出來,結果父親悲喜交加,情緒大起大落,油儘燈枯而死。為了報仇,衝進龍宮要殺掉林蕭雲卻碰到了那麼一幫怪物。安臣風再也撐不住了,一拳砸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周圍一些有些類似經曆的家人,也都開始抽泣起來。目睹過龍宮廣場上幽冥族吸乾活人的那幫飛龍軍士卒們也黯然神傷,低著頭默不作聲。沉重的壓抑感仿佛是籠罩在眾人頭頂上的一片烏雲,不知道何時會打下巨雷,或者是下起瓢潑大雨。此時,一隻纖細的玉手搭在了安臣風的肩膀之上。柔聲說道:“這位大叔,天無絕人之路。”安臣風滿臉淚痕,抬眼看見這小姑娘一臉淡然的神情,正在出言安撫自己,頓時一種羞愧之情油然而生。他低著頭想了一想,一把抹乾淨臉上的淚水,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對場中的大夥兒說道:“將士們!今天我們犧牲了許多的親人,好友,袍澤弟兄。他們的血不能白流。我們要活下去,要把他們沒有活夠的日子一齊活下去。龍族子弟!悍不畏死。”然後,安臣風開始用右拳有節奏地開始擊打著自己左肩上的鎧甲,發出咚咚的聲音。在他的鼓舞下,周圍所有人臉上原本的絕望和痛苦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帶有希望的必勝之心。他們不管身上有沒有穿著鎧甲,都用左拳有規律地擊打著自己的左肩。滿院子的人都嘶吼著:“龍族子弟!悍不畏死!龍族子弟!悍不畏死!”劉醉兒眼中的那一抹化不開的哀愁,在這一聲聲的怒吼中,似乎淡去了一些。就在此時,院牆外麵吹起了低沉的號角聲,五人一排的幽冥士卒扛著剛剛從龍宮中拆下來的一些大石柱,一步一步地朝著安國公府大門而來。尹至歸大喊道:“各士卒聽令!拿起武器,準備迎敵。”這句話似乎讓眾人重新找到了前進地方向,紛紛從地上撿起刀槍劍戟,衝上院牆上地箭垛。在尹至歸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阻擊。安臣風拿著一把大錘和一麵盾牌來到焦頭爛額的尹至歸身邊,跟他說道:“至歸啊!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講清楚。”百忙之中的陰至歸回頭問了一聲:“元帥請講。”安臣風說道:“調你來解救安府是我個人所為,那個詔書是假的,虎符是我偷來了。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想借你的飛龍軍來救我的家人。希望你不要怪我。”尹至歸停頓了一下,轉過身來望了望安臣風,說道:“元帥,其實我一開始就有疑心,不過我跟隨安家這麼多年,安家是如何對待下屬的,如何對龍族儘忠的,我尹至歸都看在眼裡。其實我早就把生死交給了你們安家。所以還請元帥不要再說這樣見外的話了。”安臣風點點頭,拍了拍尹至歸的鎧甲,對他說道:“我出去阻擋一下他們的進攻,如果我受傷了你無需派兵來救我,我今天一心求死,追隨我父親兄弟而去。這是我們安家家主的龍紋令,現在交給你,我們安家老小就托付給你了。”尹至歸雙膝下跪,伸手接過令牌道:“末將暫為元帥保管,待元帥凱旋歸來再完璧歸還。”安臣風笑了一笑,向前一個縱躍,翻身下了院牆,衝向了正在前進的幽冥先鋒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