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管理員，你好。” 領航員溫柔地向尹凜鞠躬。 以前叫管理員大人，現在時代變了，尹凜成了“前管理員”。 領航員說：“我就是…希以烏拉諾斯大人為模版，所創造出的‘領航員’。” 尹凜的眼神不對勁，在小烏和小希之間瞟來瞟去。 總覺得這倆橘裡橘氣的。 “其實，” 氣氛尷尬時, 格林出麵調解：“我倒是知道為什麼。” 尹凜“嗯”了一聲，後鼻音，等待格林解惑。 “你的麵板，應該顯示出你的‘序列’。”格林笑了笑：“序列達到C，才有資格，勉強被奉為‘神’。” “人類呢？” “最高隻有E級, 也有更劣等的。畢竟, 人和人，不同亞種之間，不能一概而論。” “那這和她們的關係，有什麼關係？”尹凜一語雙關地問。 “序列越靠前，晉升主宰的機會，也就越大。”格林指著小希：“她的權柄在C級序列中，位於002，而小烏在回朔之前，序列是C-004。” 格林兩翅膀以複雜的姿勢來回交纏，示意道：“她們當年，關係咳咳，密切。所以，為了不讓C-002有晉升B位序列的機會，它們當然會理所當然地毀了C-004。” 小烏低下頭，躲在小希懷裡嚶嚶嚶, 眼珠子裡冒出了煉金眼淚，可憐巴巴地抽泣著。 “權柄的等級……？”尹凜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曾在一次試煉裡, 得到一件傳奇級道具，海神的三叉戟, 上麵描述海神的詞彙中，用了‘上權神’的字眼，莫非就是指這個？” “噢，你說的是波塞冬那個成天舉著叉子覺得自己牛逼哄哄的小屁孩呀，”格林先是給了一個中肯的評價後，然後點點頭：“他的確是上權神。不過，潛力也就那樣了。” “潛力？” “潛力越高的權柄，越難晉升。”格林解釋一番後，目光重新落在尹凜身上：“而你，屬於最難的那種，基本上，‘無限’，不可能完成，理論上沒有晉升到序列B的可能。” “理論上？”尹凜聽見這個壞消息，不但沒有氣餒，反倒眼睛一亮，格林的逼格很大，她從不會無的放失, 所以既然是“理論上”不可能, 那就是“理論上”有可能的意思。 “Emmmm……現在告訴你, 也沒有用。”格林一副很煩惱的模樣, 用翅膀托著下巴：“不過，如何晉升，和我之前想給你的溫馨小建議有一定關係，按照目前的局麵，假設，假設我暫時和你們站在同一陣線，也沒有可能解開它們的封鎖。” 格林用翅膀指了指被鎖死的“船舵”。 繼續道： “從很久很久以前，這四個臭味相投的家夥，就總喜歡湊在一塊搞事情，它們就像是這片源海裡的屎，又臭又硬，偏偏它們聚在一塊時，我們其他‘主宰’，也不好意思明麵上得罪它們。” 尹凜想了想：“那，暗地裡呢？” “這，”格林眨眨眼：“彆明知故問。” “懂了。” “所以，”格林卷起翅膀，豎起一邊：“我所給出的建議是……暫時放棄這裡。”提出這個猶如晴天霹靂的“小建議”後，格林嘿嘿直笑，看向小希：“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小烏舉手：“我也是這麼想的。” 小希看著尹凜：“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這次簡短的討論雖說是以“謎語”的方式敷衍過去。 但尹凜這一次，卻猜出了謎底。 就是這麼想的。 回到駐地。 尹凜仰望夜空。 黎明不會再來。 這是，漫長的夜。 也許在這一片夜空下的所有人，所有生命，都不會迎來黎明的那一天。 “屬於我們的……黎明嗎。” 澄清的星空下，尹凜喃喃自語。 他知道， 群星之上，星空之後，世界之外。 舉目皆敵。 …… 第三天。 也就是七十二小時後。 剔透的堅冰在尹凜麵前豎起，形成了一麵鏡子。 尹凜在鏡子前，脫下青色長袍。 他換上了白襯衫，休閒褲。 頭發很長，該剪了。 隨意披肩的長發，與尹凜這一身休閒裝，顯得格格不入。 尹凜踏出洞窟。 他將所有位於雪山駐地的會員，召集在中央廣場上。 十分鐘後。 所有人惴惴不安地在雪山駐地上集合。 尹凜邁著輕鬆的步伐，走到所有人麵前，肩膀上立著一隻姿勢囂張的暗粉色小蝙蝠。 身後，跟著一個小姑娘，小姑娘懷裡抱著一隻可愛的人偶。 隻有核心會員才知道“神明大人”的身份，其他人都懷疑這女孩又是會長的女兒。 畢竟會長失蹤一年多，該有的有應有了。 聚集在雪山駐地的，林林總總有兩百多人。 這裡麵，大部分都是第一批抵達雪山，辛辛苦苦為雪山駐地搞建設的第一批神策軍。 也就是李家的人。 聞名世界的第一公會，天啟公會，共有兩個駐地。 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但知道天啟公會的主駐地位於雪山深處的，隻有在場這一批人，以及位於海亭市大工程師塔的核心會員罷了。 當“深居簡出”的會長，大咧咧地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時，他們皆是一愣。 不久前，他們曾見過會長。 分明是古裝，長發，逼格滿滿。 現在的會長，臉上帶著和煦淺笑，一如當年，令他們夢回當初。 他們不知道的是，現在的尹凜，暫時封住了“神性”，會讓自己顯得更接地氣一些。 尹凜朝眾人伸出手掌，在他的掌心中，點點碎光飄起，像是雪花般落地。 碎光在眾人麵前鋪成了一個渾圓的圈。 “我想，不僅是那邊的成員，連你們，也感覺到彷徨與迷惑。”尹凜微微一笑，指了指夜空中，閃耀的那一顆蝙蝠星：“世界又變了，再一次。而這一次，我成為了所有人的‘公敵’，而我，就是為這個世界帶來災難的‘天啟騎士’之一：夢魔騎士。” 當尹凜說出這句話時，會員中，不少人臉色有了輕微的變化。 並不是他們有什麼古怪的想法，在層層篩選後，這裡的成員，都是經過誠信考驗的，並無二心。但，當尹凜現在的身份，突然間站在了所有人類的“對立麵”時，他們的臉色有了變化，內心出現了動搖，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性。 尹凜知道他們的想法，並沒有過多解釋，或阻止，他的目光，在一眾成員臉上掃過，輕輕歎息：“我即將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一個，無比遙遠的地方。我前方的路，鋪滿荊棘，九死一生。有覺悟的人……” 尹凜這句話還沒說完。 一道靚麗的身影踏著白雪，一閃而過，落在碎光鋪成的圈子內。 “我。” 織田舞站在了圈裡。 一米九九的蘇小素，提著李二胖的脖子，一言不發，走出人群。 莫人敵輕笑一聲，一拂衣袖，從容踏出。 “我李長歌曾說過，這輩子，定會把大老的大腿抱得死死的，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李長歌背負雙手，臉上帶著雲澹風輕的笑意。一道金光灑落，悲壯的BGM響起，讓李長歌走向光圈的短短十步，猶如烈士一般，充滿了悲壯的氣氛。 許安靜一看李長歌想跑，二話不說也跟著出來了。 該死的大明星一定是想找機會去泡妞。 許安靜此刻是這麼想的。 至於會長所說的“九死一生”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當年以“資深臥底”身份為天啟公會立下汗馬功勞的孟超強，挺著健壯的胸大肌踏出人群：“雖然我不知道會長想乾什麼大事，但會長但凡會這麼說，這件事必然是驚天動地的，我孟超強出了名的不怕死。” “阿強……”負責溫室的李詩珍咬咬牙，他沒想到自己男人會如此勇猛，猶豫片刻，她擠開人群，站在了孟超強的身邊：“我想會長缺一個打理溫室的人。” “阿珍……” “阿強……” “阿珍！” “阿強！” 氣氛到位了，他們二人緊緊相擁，冷冰冰的狗糧在雪山上冷冷地朝眾人臉上拍。 汪兒夾緊尾巴想溜。 狗的本能在這一刻發作了。 但雪兒眼疾手快，直接提起汪兒的脖子，提到爸爸麵前。 “爸爸，雪兒也要去玩，汪兒他也說很想很想跟著雪兒去玩。” 汪兒，兩眼淚汪汪。 她站在了圈內。 汪兒見大勢不可擋，連忙鼓起肱二頭肌，作出悍不畏死的肢體語言，以此表忠心。 它的求生欲，一直都是很強的。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寧右鬱鬱寡歡，緊了緊蝴蝶結領帶，他一邊朝圈子裡走，一步一回頭，朝人群中翹臀微撅的蕭楚兒望去：“蕭楚兒，等我跟著會長凱旋歸來時……” “歸你妹。” 蕭楚兒沒等寧右說完，一捆蛛絲將寧右吊起：“你他媽上個月半夜摸上老娘的床現在想溜？沒門！在我的字典裡，婚姻大事，隻有‘喪偶’，沒有分手和離婚！實話告訴你，這個月老娘的親戚還沒來，要是真懷上了，世界那麼大，你讓我上哪找老實人接盤去？” 人群裡發出噓聲。 尹凜被打了岔，他的話並沒能說完。可見圈內人的反應，似乎他也無需多說什麼了。 “這就是人類啊。” 肩上的格林十分感慨。 莫莉趁著尹凜不注意，偷偷摸摸走進圈內，站在了莫人敵身後。 “呼。” 蹲在角落裡，嘿嘿傻笑的潘正義，忽然目光一凝，手掌在屁股下一抹，沾著融化的雪水，將亂糟糟的頭發捋到腦後。隻見潘正義雙手插著口袋，大步邁出。 “白？” 尹凜一眼就看出現在的潘正義不是潘正義。 “沒辦法，”白笑道：“我那些愚蠢的弟弟們哦，連家都守不住，為了趕走那個家夥，我隻能出點力了。” 尹凜聞言，心裡滴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還不一定呢。 除了上述幾人之外，隨後又有十餘位分彆與核心成員混得比較熟，在現實裡父母雙亡，了無牽掛的精英神策軍，相視一笑，先後踏入圈內。 在半路，他們有說有笑，並回頭安慰其他兄弟： “老李，會長的事你就彆摻合了，你老爸活動不方便，世界大亂，得靠你保護來著。” “小娟啊，我要跟著會長去闖蕩世界了，等我活著回來，一定跟你結婚。” “你他媽擱著立Fg呢！” 沉重氣氛不知不覺間，被眾人的調笑聲衝澹。 其實在剩下的人中，有不少人也想跟著會長一同去冒險。即便會長說鋪滿荊棘，九死一生，但這些年，他們早已將自己當成了天氣公會的一份子，會長既然成為了“夢魔騎士”，前路坎坷不是很正常？ 可是，他們也有著各自的顧忌，各自的牽掛。有的父母尚在，有的小孩剛出生，有的老婆正在海亭市嗷嗷待哺，總之，各自有有著難處。 …… “這就是為什麼我總饞你們人類夢魔的理由。”格林看著諸位，感受著那奇怪卻溫馨的氣氛，那小紅豆眼就像是看著一坨坨美味的蛋糕般。 “夠不夠？” “差不多。”格林閉著眼睛感受片刻：“你這一年留給他們的時間，並沒有白費。他們，都成為了不錯的‘活坐標’。” 二人當著所有人的麵打著啞謎時，尹凜點點頭，隨後手戴【學徒懸戒】，一個傳送門在其他人腳下出現，嗖地一下，眾人維持著驚愕的神情，嗖地一下集體掉進了傳送門內。 …… 與此同時。 嗖。 黑夜中。 海亭市。 大工程師塔前。 黑暗中，先是出現了一個橙色小點。 火花迸濺，小點擴大，一個具有會長強烈個人特色的圈圈，驟然打開。 近兩百名成員，目瞪口呆地從圈裡掉在空地裡。 如今。 大工程師塔駐地，處於高度警戒的狀態。 一有狀況，很快便有其他負責警戒的人，圍了上來。 當從雪山成員的口中，得知是會長親自開啟傳送，將他們送到此處時，連姍姍來遲的李開夫婦二人，也麵露驚訝，不知道會長此舉有何深意。 這時。 李開的死亡烙印開始震動，會長發來消息。 尹凜：“小李。” 李開：“會長你這是？” 尹凜：“抱歉，你兒子，和你兒媳婦，我暫時借走了。接下來，這裡辛苦你了。你可以相信一位叫做梅林的人。” 李開：“嗯？” 尹凜：“我的戰場，不在這裡。” 李開一愣：“會長你要去哪裡？” 尹凜：“天穹之上！” …… 二人對話結束。 李開仍未來得及細問，接下來一道道提示，讓他下意識瞪大了眼睛。 【你已成為天啟公會‘會長’。】 【重新決定駐地歸屬。】 【大工程師塔歸屬‘李開’，ID：432。】 【雪山駐地歸屬‘尹凜’，ID：1010。】 【李二胖退出公會。】 【蘇小素退出公會。】 【莫莉退出公會。】 【莫人敵退出公會。】 【寧右退出公會。】 【……】 一道道“某某退出公會”的提示在公會頻道裡刷屏。 所有天啟公會的成員，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說不出話來。 會長退出公會了？ 怎麼回事？ 在尹凜退出公會的瞬間，本來默認成“天災”陣營的他們，得到了重新選擇陣營的機會。現在的他們，是“中立”，他們既可以選擇“天災”，也可以選擇“秩序”。 但眼下，這事已經不重要了。這些年，即便是新加入的會員，也從老會員的口中，翻來覆去地聽見會長各種傳奇事跡，“尹凜”這個名字，在某些人口中，近乎神化，無所不能，就是傳奇。 他親手創建了這個公會，拿下了全世界通告的“冠軍成就”三次，更在【啟示錄】降臨之際，莫名其妙成為了第五位天啟騎士，被無數人憎恨或傳唱，或敬仰，或膜拜。 更在一年前，尹凜會長不分敵我，向死亡之塔區服所有人，公開傳授了如何破開限製鎖的秘密。 強大，神秘，陰險，亡靈騎士，尹教授，種種頭銜，各種光環加身的那個男人，竟然退出了天啟公會！ “不……”在黑夜中，有人仰望雪山方向，那顆猩紅耀眼的“天啟星”，頃刻間，淚流滿麵：“會長他，是不願我們成為‘天災’啊！” 如此偉大！ 如此壯烈！ 如此豪邁！ 會長一定是知道了我們的動搖，我們的擔憂，我們的恐懼，主動退出公會。 一切，都是為了弱小的我們！ 一時間，當這個想法在公會裡傳開時，整個海亭市駐地，哭聲震天。 甚至有人連夜跑到“狗與勇者”的凋像麵前，冬冬冬磕頭。 …… …… 雪山駐地。 “確定要剪？” “剪。” “真的要剪？” “剪。” “我總覺得有點可惜。” 尹凜坐在廣場中央。 幾個女人圍在尹凜周圍，輕扶著尹凜那飄柔秀發羨慕不已。 莫莉低著頭，仍是悶悶不樂。 她想起了《三生三世萬裡飛雪》大電影裡的情節。 同時，記憶複蘇的她，也想起了小時候和G叔叔的一次對話。 …… “我的妻子去世了。” “其實我一直認為，人類的生命是短暫的，人總有一死，沒有人能永遠地活著。” “死去的人，會以思念的形式，活在生者的記憶裡。” …… 電影裡那位叫做夏如雪的女子曾說，她喜歡看著師兄蓄長發，穿白衣，格外儒雅。 “你確定？” 織田舞腰間的刀忽然彈出半寸。 尹凜點點頭，微笑道：“確定。” 唰唰唰。 織田舞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刀光在尹凜的腦門上嗖嗖刮了幾圈，長發落地，尹凜五指將清爽的短發隨意一捋，無所謂發型，對眾人笑道：“現在，我們出發。” 至此，對小夥伴們來說，熟悉的那個尹凜，又回來了。 他的眼裡不再深藏悲傷，或許是藏得更深，深不可及。如今的他，那雙眼睛清澈得像是剛踏出青牛山的少年林一。 得，在場所有人現在都知道了“林一”梗，不再是秘密。 幾人已經退出公會，從此刻開始，他們不再是天啟公會的一員。 尹凜將手按在了地上，刹那間，地麵轟隆隆開始震動，加速度向上，在地麵震動的過程中，他們有種正在搭乘電梯，加速向上的錯覺。 不對。 去你妹的錯覺。 世界上哪來那麼多錯覺。 李二胖一個機靈，滾到了駐地邊邊。 他驚訝地發現，雪山駐地，板塊剝離，開始升空！ 駐地，升起來了。 “我們的敵人在……群星之上。” 會長居高臨下，聲音裡帶著振奮人性的力量。 “我說過，” “我要將我們的痛苦，我們的磨難，一一還給你們，” “所以，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