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嗎…”蕭寬被一陣顛簸搖醒,迷迷糊糊地看向四處。隻見周圍的景色飛快地向身後劃去,自己這是在哪兒?“你終於醒了,再跑上一天,我們就能到皖城了。”秦往遷騎著馬載著蕭寬,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出聲說道。蕭寬望向身前的秦往遷,約有七八杆長槍被他背在身上,猶如一隻開屏的孔雀一般,每一杆長槍上都沾滿了乾涸的血跡,令人觸目驚心。秦往遷不知道背後的蕭寬在做什麼,向來沉默寡言的他此刻忽然覺得應該說點什麼才合適:“抱歉,我救不了太多人…你那幫兄弟真是好樣的,要不是他們拚死攔住了楚湘軍,我也救不出你來…”蕭寬在馬上顛簸搖晃,險些墜落馬下,每次快要墜下馬時,秦往遷都能感覺到,及時伸手扶穩。“彆帶我…回去,我一個人…沒臉回去…”蕭寬低聲虛弱地說道。秦往遷笑了:“那怎麼行?你不回去,誰知道你們連踹九城的壯舉?那三千將士還如何名揚天下?”“這名不要也罷…”蕭寬在後麵掙紮起來,意圖自己摔落馬下。秦往遷笑容一滯,從背上抽出一杆長槍,向後橫掃,擋開了兩支射來的羽箭:“追兵還在,你彆亂動,你這條命是上百個弟兄拚死才換回來的,金貴著呢!”蕭寬害怕再牽連到秦往遷,努力維持重心平衡,卻也時刻保持戒備,如果真的被追上了,他好第一時間跳馬,讓秦往遷獨自一人逃命。秦往遷**的駿馬縱然神駿,可到底是載了兩個人,身後的楚湘追兵發現了秦往遷兩人的身影,紛紛向此追來。距離越拉越近。“噅兒~~~!”一支羽箭射中了戰馬,戰馬吃痛,長嘶一聲,努力奔跑,又拉開了些許距離。秦往遷回頭望向身後,地上一路的血跡,戰馬中箭的箭頭為三棱血槽,一旦射中肉裡,便會一直放血,沒有及時救治,既然沒射中要害,也會失血過多而死。“馬撐不了多久了。”秦往遷單手撐在馬背上,另一隻手繞後拽住了蕭寬,以備隨時逃命。“籲籲籲~!”戰馬猛地狂奔出數步,似有騰空之意,可惜事與願違,身子一歪,向地上摔去。秦往遷用力一撐馬背,抓住蕭寬,用力躍起,跳離戰馬後,不忘舞槍格擋身後的紛飛羽箭。“彆管我,你快走吧…”蕭寬勸說道。秦往遷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將蕭寬扔到自己的身後,從身後又抽出一杆長槍,雙槍並舞,將羽箭儘數磕飛。“來吧!”秦往遷雙手持槍,傲然而立,等待著楚湘軍的衝擊。楚湘軍追兵逼近,倒也沒有迎頭衝上,而是分散兩邊,將秦往遷圍攏在中間,紛紛掏出長槍長槊,朝秦往遷紮來。秦往遷一槍攻,一槍防,將自己和蕭寬護得滴水不漏,倒是楚湘軍的騎卒,不時就有一人中槍下馬,被人搶救離開。“八方圍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樊參一騎從後趕來,揮鞭說道。“好,今日就來戰八方!”秦往遷還沒說話,蕭寬又是豪氣頓起,爬起從秦往遷背後抽出一杆長槍,對準了四方遊走的楚湘騎卒。一隊千餘人的騎卒,圍著秦往遷和蕭寬,從日出打到日中,繼而打到日落。整整一天,二人滴水未進,疲於應付。日頭漸漸落下,蕭寬再也撐不住了,楚湘軍的長槍還沒刺中他,他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口中吐出大口鮮血。“撐住!”秦往遷也是強弩之末,但是仍有一口氣堅持不倒,他知道,要是自己倒下,兩個人就真的沒救了。樊參捂著受傷的手臂,白天他也持刀親自上陣和二人交手,一個沒留神被秦往遷刺中手腕,不得不退陣休息。這時候也看出了秦往遷在死撐,悄悄拿來一張勁弓,搭箭上弓,瞄準了秦往遷。“嗖!”羽箭離弦而去,帶著勁風射向秦往遷,鋒銳的箭頭閃爍著微弱的寒光,可惜秦往遷背對樊參,沒有看見。羽箭來勢極快,離秦往遷後背僅三尺之時,卻被旁邊伸出的一隻手抓住了。秦往遷回頭,不禁大為欣喜:“易大人!你怎麼來了?”易小刀手中蔓延出一團火焰,將羽箭包裹,眨眼的功夫,就燒成了一堆灰燼。“我回到潛城,王玄說你跟著一隊羽林軍往楚湘而來,我又去問了周相,這才一路向你們找來。”易小刀淡淡地說道,看也不看,向秦往遷丟來了一個玉瓶:“連闖五城,你們好大的單子啊。”秦往遷接過瓶子,見是內服丹,仰頭吞下兩顆,又扶起蕭寬,給他喂了兩顆:“是九城,都是這位蕭將軍的功勞,不過那些將士們都…”“都是英雄。”易小刀接過了話茬。易小刀的突然出現,令樊參頗為驚訝,都不知道此人是何時出現的,看二人的架勢,似是相熟,此人地位倒還不低。“隻是一人,沒什麼好怕的,上!”樊參嘴上下令出戰,心中卻沒了底,夜長夢多,往往是因為第一個夢的開始…“殺!!!”夜幕已黑,喊殺聲卻從四麵八方響起,驚得一眾楚湘軍彷徨四顧,也不知有多少人,反正人數肯定不會比自己這邊少。騎卒們擠在一起,聚成一圈,驚慌地四處尋敵,易小刀緩步朝樊參的方向走了過去,無視各種刀槍兵刃:“葛辭風已經死了,楚湘王也死了,楚湘葛氏無後,朝廷收編楚湘的詔令不日便到,你們為誰死呢?”“大家小心,此人詐騙我等,好從中取事!”樊參出聲說道。易小刀聳了聳肩膀:“要是葛辭風沒死,朝廷的大軍怎會到了此地?”話音剛落,仿佛為了證實他的話,周圍數不清的羽林軍湧了過來,其中還夾雜著川蜀軍,丐幫,唐門,將這千餘人圍了個密不透風。“投…投降,我投降…”當即就有騎卒丟下兵器,下馬受縛。易小刀的話沒錯,葛辭風要是沒死,這些朝廷大軍也不會到了這楚湘腹地。這麼淺顯的道理不會有人想不明白,二十萬楚湘軍尚且不能得勝,楚湘敗局已定了。樊參歎了口氣,慢慢垂下了手中的大刀:“孺子難成大事啊!”“國泰民安不好嗎,你們要成什麼事啊?看你箭法倒也上佳,怎不在前線廝殺?卻躲在了這後方?”易小刀走過來問道。“我於荊城保護王爺,亦是重任!”樊參強硬地說道。易小刀冷笑道:“嗬,還保護王爺,你們王爺早就死了,被葛辭風派人暗殺,你連這都不知道,還誇口說什麼保護!”樊參低頭不語,楚湘王府被葛辭風安排專人把守,自己等根本不得入內,觀望幾日,也不見有人進出采買必需之物,他心中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葛辭風這樣的人,做出這樣的事,他一點都不奇怪。“陛下仁慈,若是願意歸順,效忠朝廷,前事不究。何況你也不在皖城前線,活下來不是什麼難事。”易小刀繼續開口說道。醒轉過來的蕭寬沒有說話,自己那幫兄弟的仇算是報不了了,不過也沒辦法,是自己主動找上門去的,兩軍各為其主,任誰都可以理解。“那…謝…謝大人厚恩,還望大人提攜…”樊參終於下馬,伏在路邊投降。易小刀簡單交代幾句,轉身招手叫來了秦往遷,看他模樣,知道受了不少罪,吩咐士卒拿來水和食物:“還有下次嗎?”秦往遷抓起大餅塞進嘴裡,噎得直翻白眼,又“咚咚咚”喝下半水袋的水:“隻要易大人需要,就有下次。”“我需要你好好或者。”易小刀說完,徑直離開了。秦往遷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既然去潛城找過王玄,想必也知道了樊俊和鄭康的死訊。這二人從東魯一路跟隨來到皖城,為的就是能擺脫土匪身份,卻不想就這麼死了…找回秦往遷和蕭寬,易小刀也再沒繼續率軍逼近楚湘,而是率領各軍各幫回到了皖城。皇帝陛下的旨意很快就到,首惡已死,再動刀兵就不合適了。萬一楚湘仍舊有人不從,再起征戰也不遲。……皖城外,羽林軍軍營中。各方人物齊聚一帳,大擺宴席:大啟武定公易小刀;大啟忠意公李定星、香蓮兒夫婦;羽林軍主帥周子儒,副帥湯興昌以及一眾羽林戰將;川蜀軍主帥彭嬰兒及一眾川蜀戰將;丐幫幫主方乾龍;唐門大弟子唐雲鶴等諸多人物,有名有姓的人物,足足坐滿了三大桌。“此番大勝,皆賴諸位齊心協力,還請滿飲此杯!”周子儒身為羽林軍主帥,此役大勝,他無疑是最開心的人。眾人儘皆舉杯,彭嬰兒和香蓮兒也豪氣地端酒相慶,唯有觀塵子和同微子二人,出家為道,並不飲酒,隻端茶盅來賀。“此戰始末我也儘皆知曉,各位的功績回頭我會各抄一份,送予大家帳中,若無異議,我便以此上報陛下,一一賞賜!”周子儒開誠布公地說道。“如此,多謝周相,我和父王在蜀中靜候佳音,敬周相!”彭嬰兒也十分開心,葛辭風已死,朝廷也沒有對川蜀下手的意思,看樣子蜀中無戰了。周子儒沒有端起酒杯,而是定定地看著彭嬰兒,說道:“郡主既已在此,還是隨我回京,當麵謝過陛下吧。”唐雲鶴的眼神斜了過來,周子儒迎上目光,並未退縮。羽林軍和楚湘軍的戰將也在互相打量著,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