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頓飯菜數以百計,全由碧玉年華的女子,婀娜多姿的端上來。且不用親自動筷,自有侍女點上那麼一口,送到嘴裡。酒水萬千,一壇壇的都是凡間極品,如玩得興起,還可以和侍女來一出“龍吸水”“龍吐水”的把戲。盥洗一途,甚至連寬衣解帶都省卻了……臥室更不必提。據溫元正所講,十個角色女子同時侍奉,享儘了齊人之福。牧南扶著腰說,他和白水一樣純潔。縱情三天。牧南徹底改變了以往對有錢人多敗家的看法。這等千年世家的底蘊絕不是一句書香、武功可比擬的,單說謝懷穀這個紈絝。竟可以一心二用。一麵修行,一麵將小謝府打理得有聲有色、有井有條!平素裡那個看似神經大條、事事要爭的漢子,被人看成隻知舞刀弄槍的莽夫,實際上,光輝全被謝懷薇掩蓋了。或者說,謝懷穀本就有意藏拙!現在,他真情流露下,經過幾日接觸,大家有了新的發現。下人眼中的尊敬而不是怯懦、命令之下的合理和公平、霸道中還有些許溫情。他有自己的底線,做人的底線。他說:那是家教。牧南明白了。王謝世家堂前的雨燕,就從來不屑於飛落尋常百姓家!那些自以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呐喊,不過是下民們心有不甘的一廂情願。最後一天。之所以說最後一天,是因為三個人同時收到了宗內要求限期歸宗的鴻雁行書。如果沒有催促的飛燕,以他們現在樂不思蜀的歡快模樣,怕是早忘了山中無歲月。流連人世的繽紛。牧南、溫元正、謝懷穀坐在木舶的船頭上,把酒言歡。身後,是歌姬的裙邊舞動,是優伶的琴瑟和鳴。岸邊,是上千婢女充當纖夫後的鶯鶯燕燕,喊著不是號子的號子,歡聲笑語。牧南袒胸露乳,打趣著謝懷古:“伏爾加河上的纖夫,怎麼看都要說一句剝削,你比就不怕她們哪天心情不順端了你的謝府?”謝懷穀不知道伏爾加河是哪條河,但他知道牧南指的是什麼。“牧師叔,咱這木舶不大,女纖夫實際上每個人和拉根羽毛的重量一樣!”大管家一麵指揮著丫鬟們倒酒,一麵補充道:“牧爺,這可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拉纖的,聽說小謝府征纖夫,附近十裡八莊的所有女孩子都來報名了,甚至還有走關係的,隻為拉一次纖。”“給的錢多?”“一次百金!”牧南瞠目結舌:“這麼賺錢?”金銀之物在修真者眼裡,可以說一句糞土。既不能提升修為,也不能買到靈器。但在普通人眼中,那是生計。辛辛苦苦的一年,能省下一兩金的能有幾戶? 大管家笑道:“牧爺,這是謝府給陳郡女子的嫁妝!”謝懷穀自豪地說道:“陳郡女子,都要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才不失謝氏之名。”說罷,破鑼嗓子對著纖夫們唱道:“相思苦來相思淚,愛妹這朵紅玫瑰,快快樂樂我倆個,我們快樂甜如蜜!”岸邊的女子齊齊回著:相思苦來苦相思,望見小郎笑嘻嘻,白天黑夜都想你,為你留下相思淚。溫元正看向謝懷穀,腦海中浮現出牛糞拍在鮮花上的畫麵。“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牧南讚歎著。上千婢女,每人百金。單是拉一次木舶,便需花費十萬金。這等手筆,怕是流水的帝王家也經不起折騰。“回轉!前方水流湍急!”謝懷穀發號施令,接著說道:“木舶今日第一次下水,還未命名,不知道牧師叔可有雅興賜其名姓?”牧南望著女纖夫嘰嘰喳喳地笑著地躲避湧上岸邊的潮水,眉目間不忘記和謝懷穀傳情送意。隨口說道:“泰坦尼克號。”並不因為木舶巨大、奢華,隻因這種場景,看起來就像泰克尼克號要撞死癡情纖夫似的。“好!”謝懷穀拊掌稱讚:“這名字好,文雅大氣、高端奢華!就叫泰……師叔,泰什麼來著?”牧南滿頭黑線。……回九一道門的路上。牧南心情大好。不為其他,是心底的那絲怨念,徹底解開。謝府一行,他感慨良多。開修羅煉獄之門,想必所有人第一想法便是廢了他的修為。他最介意的,是淑雲仙子會親自動手。修羅道險惡,他知道。但他可是她的弟子啊。可經曆了三天的奢靡,他釋懷了。許諾他一世榮華,仁至義儘!香車、美女、權力,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即使師父當時許諾的榮華比不上千年世家,也足以讓他快活的過上一生。何況,她還要陪他百年。想罷。基於心底無來由的愧疚,他在玉蒲團上給淑雲仙子發了鴻雁行書。“師父安好!數日不見,思之如狂,遙想往昔,點滴真情,懵懂錯亂,幾由心生……弟子牧南拜上!”淑雲仙子的飛燕在他落至九一道門山門前抵達。“說人話!”“這個不懂風情的師父喲!”牧南撇了撇嘴。這回信,就像千裡鴻雁被煮的麵目全非一般,端得沒有美感。以至於他完全沒有再發一封鴻雁行書的欲望。玉蒲團落地。溫元正和謝懷穀二人不知道在密謀什麼。在巨闕劍上磨磨蹭蹭,落得極遠。他倒是先行一步。“師叔!”黃曉不失為一個稱職的學伴。牧南遙遙的便見她趴在地上百無聊賴的數螞蟻,偶爾抬首望天。等見到他飛來後興奮的雀躍招手。想必,是在山門前等了許久。甚至等了三天。“師叔怎麼這麼晚才歸還?季師兄和謝師姐已經回來四天了。”“陳青青也早回來了吧?”“那可不,隻有你們三個遲遲未歸。”黃曉顧自的念叨著:“謝師姐說你們臨時起意原地修整,要晚幾天,我還以為師叔受了傷病,害我擔心。”牧南有絲絲感動,九一道門還是有真情的。比如黃曉。“有什麼可擔心的?”黃曉煞有介事的說道:“聽季師兄說,你們經曆了一場惡戰,處境堪危。好在經過他苦戰七天,才擊殺了妖物,否則,此次任務怕是要凶多吉少了。”牧南聽了她的話,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惡戰確實有,季博達也確實苦戰了七天。”可不是嘛,在光圈裡那七天,真是苦了他了。牧南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他還說了什麼?”他想知道,季博達是如何把剩下幾人。尤其是溫元正、圖澄和他,說得一文不值的。隨著黃曉的複述,他不禁懷疑:季博達前世是不是在天橋上呆過。把整個戰鬥和說快板似的,編排得極為悲壯。妖物幻術千奇百怪、術法驚天動地,眼見所有人萬劫不複。什麼他力挽狂瀾於巨倒、扶大廈之將傾。什麼死戰不退之慷慨、剝絲抽繭之細膩。極儘無恥之能,將交州九真城描繪成了他意氣風發之地。牧南甚至懷疑自己就未曾到過九真城。那波瀾壯闊的場景,他是如此的陌生。以至於他完全聽不下去了。是時候揭開那虛偽下的麵具,讓他的黑暗暴露於陽光之下!就如腐朽的枯木,必須化作煙塵!牧南的義憤近乎到了暴怒的狀態!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