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驢技窮、油儘燈枯,以此來形容駱成刻下的狀態,並不為過。現在的他,莫說是飛身去逃,他就連魔化狀態,也不能維持。隔著幾十丈的距離,他都是到達不了昊邪的旁邊。力氣,精氣神,他全是用儘了。“大爺,奴家要暈了。”心念傳達,魔姬儘是虛弱。它這輩子,不曾這麼疲累過,此時此刻,它完全是在硬撐著。為防堅持不住,它提前知會一聲。“玉姬,你回轉盤歇息,我會將昊邪帶回來。”駱成的心念回應,縱然虛弱,卻很堅定。“大爺……您怎麼把昊邪帶回來啊?”魔姬無力,語氣儘是無奈,“您再抗下去,會沒了回到轉盤的力氣。妖魔還剩那麼多,您怎麼鬥得過啊?咱還是先自保吧,憑它們,一時半會攻不破轉盤,援兵一到咱就得救了。大爺,昊邪是聖獸,妖族不能虧待它,不會有事的。”任憑魔姬勸說,駱成仍不為所動。“不行!”昊邪,他一定要帶回來。就算是為了昊邪著想,他也不會這麼的將昊邪交給妖族。何況還有魔族與神靈在,怎會輕易讓妖族將聖獸幼崽帶回天妖域。駱成心念沉然,他接著說道:“衝來一隻妖魔,爺便會殺一隻,來兩隻,爺殺一雙。隻要爺不死,爺就能一直殺下去。爺有兩條命,看它們有無本事全收走。想讓爺死?爺偏不死!死了還要殺!”“除非,它們能將爺抹殺得絲毫不剩!”話及於此,天心劍胚消失,小混獠劍取而代之。小混獠劍非常重,重得此時的駱成都有些抓不住。然而,他不知該哪來的力氣,他豁然舉起小混獠劍,劍指三千妖魔。駱成下死了決心,他必須要帶回昊邪。天佑符令會讓他免死一次,但他不會選擇被攝回紫皇聖宮,他會選擇在此複活。甭管那時他是否仍是油儘燈枯,他依然要將昊邪帶回,要戰便戰,戰到底。“玉姬,安心去休養,爺好得很,你融在爺身軀內,反倒讓爺放不開手腳!”駱成站得筆直,持劍的手臂,無一絲的顫抖。“爺,您保重……”魔姬已撐不住了,話落後稍許,它返回了轉盤,意識沉去。一剪秋水是它的小神兵,駱成不魔化,也是用不了,與魔姬一同消失了。駱成未再開言,他目光透寒,冷視三千妖魔。在空中,近三千妖魔躊躇不前。明明知道駱成已是油儘燈枯,再難有還手之力,它們卻不敢去衝上。此般恐懼,莫名又是強烈。“怕甚?一起用神通殺他!”一隻凶殘的大魔,當先叫囂,它運起神通,當即轟去。轟。駱成被襲個正著,直接被轟倒在地。“嗷嗷……瞧見了吧,他就是在死撐,不堪一擊的廢物!”凶殘大魔狠厲的怪笑。然而,駱成又是站了起來。“轟他!”三隻大魔同是出招,毫無疑問,它們輕易的就將駱成轟倒。但,卻沒將他擊飛得離昊邪更遠,且他又一次的站起,再次劍指三千妖魔神。“龜孫子,擺個花架子有蛋用,嘎嘎嘎……”“虐他,看他死不死!”“轟他!”十隻大魔先後出手,襲擊不停。轟轟轟。殺傷肆虐,駱成所立之地被摧毀。他的身軀更加殘破,似乎隨時隨地都會成為一地的碎塊。但,遭了連續轟殺,他應該已碎了的身軀,依舊在支撐。駱成依然能站起,在殺傷泛濫中,他與昊邪的距離非但沒遠,反而略近了。鏘。小混獠劍昂起,依然鏗鏘,劍指三千妖魔。“他在做啥?!”占據了絕對優勢的妖魔神,卻是驚懼。白毛鼠妖的目光亂閃,它知道昊邪是聖獸,不會受一般殺傷的損害。不過為了防止夜長夢多,還是先將昊邪搶來為好。它鼠爪一探,無形的威力就向昊邪抓去。這時,一直未反擊的駱成動了,他一揮小混獠劍。嗡。沒有劍光,沒有殺傷,隻有一閃而逝的劍鳴聲響起。劍鳴聲響過,抓向昊邪的無形威力已被斬破散去。“這又是什麼?!”三千妖魔神,驚得向後一退。方才襲擊駱成的十位大魔,同是心驚不已。它十位對視一眼,“掙命的撲騰一下罷了,弄死他!”十位大魔試著向下欺近了幾十丈,距離近了,與其他妖魔搶奪絕靈臻身時,會更有優勢。它們同時運起神通,分彆砸向駱成與昊邪。駱成雙眼一眯,再揮小混獠劍。嗡。劍鳴聲再起。與之前不同的是,十位大魔的醜陋頭顱,在劍鳴聲中與身軀分了家。嘩。三千妖魔大驚之下,齊齊的後退了百丈。一位位的目光中,寫滿了驚駭。垂死的駱成怎麼就打不死,還能如此詭異的反擊?嗡嗡嗡。駱成沒再揮劍,劍鳴聲卻在憑空響起、擴撒。瞬時,這一片千裡區域,天上地下,皆是在回響著劍鳴。與神武現世時響徹四域的劍鳴聲不同,此次,充滿著肅殺,充滿著戰意,充滿著暴戾。“本魔不乾了!”“撤啊!”“快逃!”三千妖魔,包括形態神異、表情淡漠的神靈,紛紛向空間門飛逃。它們沒去攻擊駱成,也未去搶奪昊邪,更未去衝向流雲府,而在逃回小空間。三千妖魔神,向回飛逃,比之襲來是時還要瘋狂。空間門處,儘是擁擠,劍鳴聲似乎成了催命符。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它們全逃了回去。“快把空間門關了!”“快關!”小空間內同樣充滿了劍鳴聲,它們看著緩緩縮小的空間門,恨得直跳腳。終於,空間愈合,門徑消失。響徹千裡的劍鳴聲,也緩緩隱去。駱成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目光也不挪一下……時間推移,血雨在下個不停。駱成未嘗試去返回轉盤,他的意識已模糊不清,他又很欣慰。他與昊邪之間的感應,已停止了淡化,還略恢複。逃走的三千妖魔沒再回來,除了雨聲,再無彆的吵鬨,寂靜蕭瑟。約半個時辰後,轟鳴響起,一團白色光芒極速的砸入沼澤中。稍許之後,衝出了四位人族武者。四人是男子模樣,瞧著年歲頗大,衣著華貴,須發花白。修為是一位初入七煉,三位初入六煉。此四人,正是天武聖宗派了增援駱成的武者,可惜路途太遙遠了,這時才趕到。他們循著異常搜尋一段後,見到的一幕,嚇了四人一跳。屍橫遍野,堆積如山,血流成河,正是眼前的場麵。粗略一數,妖魔的屍體怕是有四五千數,其間,還有神靈的屍首。既是血腥恐怖,又是慘烈恢宏。臻身境武者到此地,都無法承受成堆屍體散發的壓迫。四人修為高深,年歲大,見識自然豐富,何等場麵沒見過。他四人之前曾去斷界海廝殺,與妖魔硬撼。饒是如此,見到這一幕,仍是愣了好一會兒。“他在那!”七煉的老者當先發現了駱成,他立即飛掠過去。另外三位六煉武者,眼力自是極佳,同樣見到了駱成,又是一嚇。在一座屍山上,駱成立得筆直,手持小混獠劍,巍然不動。其目視上空,目光暗淡如灰,一眨也是不眨。其身軀,遍布著焦黑的裂紋,有許多的裂痕,都是通透的。好似輕輕一碰,整個人就碎了。其氣息微弱之極,感受不到還有生機,像是已經死了。血雨淋落,順著他的身軀淌下。在他腳下,是一具巨大的神靈屍首,死於一道劍傷。在此屍體下,是大妖、大魔的屍體,層層疊疊的鋪了一地。見此場景,一位六煉武者愣了愣。接著他運起手段,將這一幕幕繪寫了下來。“駱成、駱成……”閃到近前的七煉老者,試探著小聲喊了幾句。任他修為高深,此時也分不清駱成是死是活。他曾見過幾位殺敵殺到最後,站著而死的武者,甚至是戰鬥時其實已經死了,靠著一份執念戰到最終才得以安息。他沒敢去碰或去試著療傷,任何一點外力,都可能讓駱成的身軀崩塌。“駱成,駱成……”七煉老者又試著喚了幾聲。過了好一會——“把……昊邪……給我。”沙啞模糊的聲音,至駱成的齒縫間溢出。“好好,馬上!”七煉老者連忙應下。這會兒,一位六煉武者已經找到昊邪,正在試著療傷。聞言,他連忙將昊邪抱來。昊邪氣息微弱,倒是還活著,肥圓的身軀軟趴趴的,如一團癱麵。駱成僵硬的緩緩抬起手臂,接過了昊邪沉重的身體,他的手臂不堪重負的發出咯茲的聲響,卻是抱得牢靠。他緩緩的低頭,看了看昊邪,他灰蒙蒙的瞳仁又是一暗。七煉老者等四人站在一旁,神色忐忑,不知該幫做些什麼才好。“妖魔……逃了三千。”駱成沙啞的聲音微弱的響起。七煉老者忙是應道:“明白明白,駱成,你安心去休養,這裡有老夫四人善後,定不會讓它們再逞凶。邢菲等,老夫會去親自照看,不會有事,你且安心。”駱成沒答,三息後,他與昊邪消失於原地。一回到紫色區域,他再也撐不住,身軀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