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夙走進狐仙小廟,第一個動作就是抬起陰蘿的臉,擦拭她唇邊的痕跡。

越擦越緊,越擦越痛。

陰蘿推他,“乾嘛呢?我是石頭嗎被你磨成粉兒?”

鄭夙問她,“為什麼還要親他?”

你都看不見了還知道我親了呢?

小祖宗自然是振振有辭的,“鄭夙,這你就不懂了吧?這男女主難殺得很,誰知道他會不會又一次複活呢?讓他慘死前隻記得我的吻,我的懷,日後他再卷土重來,哪怕對我恨之入骨,也會對我手下留情!”

哪怕她不認為自己會落在求饒的惡地裡,可是敵人若是想要對她仁慈,她也是可以笑著接納的!

她可是有自己一套生存法則的!

鄭夙又問,“那你為什麼又要告知他一切?什麼都不知道死去,不是更能消除隱患?”

“那也——”

她翹高了唇角,白雪胸的金背鳥露出了煞豔的凶相,“太便宜他了吧?”

她的指尖從鷹犬的蒼白額心滑落,這一具東陵皇太子的皮囊的確是得天獨厚,高鼻挺唇,山根兩枚水銀釘嵌著一股冷蠱妖豔,不知道玩家有沒有發現呢,他越來越愛向她傾吐他的一切,他的真實。

他越來越分不清遊戲與現實的區彆。

“我要他記著這痛,這仇,永遠隻有我賜予的,是他最難忘的!從此之後,他的天命為我搖擺,他的意誌為我主宰,他的情愛為我淩遲!”

陰蘿揚手,這一顆天命之子的英俊頭顱就從她膝前滾落。

“我要他愛不了他的女主,要他回歸不了他的現實——”

她眼尾微紅,煞氣四溢。

“既然來了我界,就不要走了!”

下一刻,陰蘿又翻了小乖的臉龐,去摸蔣鬆庭的屍身,黏糊糊的全是血,她摸出了給她紮發的彩珠小繩,她路上吃剩的半塊柿霜糖,以及一張生舊泛黃的寺簽。

是他跟她的名姓。

鴛鴦壁合,佳期如夢,絕好的上上簽。

陰蘿摸了半天,除了全是她的沒用的玩意兒,竟然沒有彆的,她不可置信,“他那麼喜歡我,就給我留了這點遺產?!”

龍龍尖銳爆鳴。

“就這麼點?!!!”

彈幕都說,一個男人最好的嫁妝就是他的遺產,這話她也是深以為然的,遊戲係統不給她留著也就算了,連半點裝備都不給她爆?!

“廢物!摳搜小廢物!”

陰蘿氣得直掐他的臉,恨不得他再活過來,她先逼問他的遺產再送他上路!

“夠了。彆摸了。”

鄭夙抓起她的手,用他的劍袖,一遍又一遍擦拭乾淨。

“鄭陰蘿,天命之子我給你殺了。”他頓了頓,“日後不要同這些異界者過多牽扯。”

陰蘿撇嘴,那是她想要牽扯麼?

還不是對方犯到她頭上來?

她跟鄭夙何等默契,她肚子裡的壞水轉了一圈兒,他就知道是什麼色兒,不然他能放她跟玩家私奔?這次她引他出手,也是想自己能否奪取天命之子的遊戲係統,但很可惜,隨著他的死亡,係統對她也沒有任何回應。

另一方麵,陰蘿猜測蔣鬆庭是祭拜神女複生的主謀,表麵裝得比誰都恭順,背地裡卻要反咬主人一口,這種事情她可見得太多啦。

但陰蘿是真沒想到——

這鷹犬竟是真的愛她,他在她的天庭裡,沒有安插任何暗樁,還把昆吾神洲的暗疾掃得乾乾淨淨的,至於陰蘿接手過來時,賬麵乾淨利落,兵力豐厚強盛,她還有些詫異。

鄭夙淡淡道,“現在後悔了?”

陰蘿嘴硬,“才沒有呢!”

早知道玩家這麼好用,她再留他一陣也無妨!

隻是非我族類,心思必異,她從來都不會讓隱患在她身邊過夜。

副天君蔣鬆庭的失蹤引起了一陣猜測,因為神主曾經被神女從歡喜聖天找出來的前車之鑒,流傳在神洲諸神之間的謠言版本就成了——

《帝台嬌寵!淚愛傾城!她和他的時光秘密!》

《消失的愛人,嗜血毒帝的英俊寵妾!》

《歡喜殿鸞中帳之狠帝陛下輕點愛!》

《暴君與他的七夜強寵!全神洲的男神逃不掉的藍顏薄命!》

《傲君囚寵之三千日醉愛無邊!》

暴君陰蘿:?

你們要不要聽聽你們說的是什麼屁話啊?

暴君陰蘿重新執掌中廷樞機後,昆吾神洲又一次成為四聖主廷,輕易就將這些謠言壓了下去。在她一千三百歲時,男女主共同死亡,修真直播與遊戲係統也雙雙消失,整副天闕匍匐在她的腳下。

曾經敗亡的,失去的,摧毀的,又一次回到她的掌中!

兩百年光陰轉瞬即逝,陰蘿的功行再度進境,褪去舊角,得成應龍,距離祖龍也僅有最後一境!

天帝赫赫煊威,天族更顯強者姿態。

於是在陰蘿一千五百歲壽辰之際,四聖神洲共同為她舉辦了冠帝禮。

——冠帝禮!

冠以帝台,臣以我命!

青天蒼墟出過數位龍蛇女君,卻從未有一位得到如此榮耀,被無極四聖尊崇為極業帝尊。

然而眾神回想起這位一路走來,殺天女,弑天尊,墮神國,何等的腥風血雨,簡直令他們膽寒。

陰蘿的冠帝服還是鄭夙給她穿上的。

領黑底,腰紅綾,上腰隻飾了龍遊八極,因為她是諸天第九極,沒有規製可以越過她的本尊,下擺繡的是日月同輝,江回萬裡,鄭夙又給她戴上了那一頂金夜旋覆花帝冠,耳頰夾著一道白虹羽紗,眼尾偶爾細閃一抹耀耀白鱗。

“好了。”

鄭夙摩挲著,撩開她耳邊的長長的朝夕奉光青聖帶。

陰蘿扭頭看向鏡麵。

當陰蘿還是那個諸天小蛇姬時,喜好輕

媚浮華,身上總愛掛一些小鈴鐺,小絲帶,小絨毛棒兒,如今還是那張俏媚、稚豔的臉兒,周身被濃重的權欲之色挾裹著,她挽起鄭夙的手腕,在鏡中勾勒她現在的形態,她驕傲地說,“鄭夙,你真該看看,看看你養出了什麼了不起的玩意兒!”

尾尖兒高高翹起,像一隻跳到主人膝上要討歡的貓兒!

鄭夙心想,她總是那麼有本事,先前說要重回兄妹關係,把他禍害得夠嗆,可她借了他的手,殺了天命男主之後,她又蜜蜜甜甜回到了他的身邊,將他那一股兒瘋勁壓了回去。

“是了不起。”鄭夙壓著她的唇與尖牙,“還是個玩弄哥哥的壞玩意兒。”

陰蘿口腔裡突然鑽出來一條淋漓的蛇信子,那細細分開的茬兒舔了鄭夙滿臉。

想要。

她直勾勾地彰顯她的野心。

到了她這個地位,她的需求已是第一重要。

鄭夙氣息有些不穩,扶著她的腰,低聲說,“祖宗,快彆胡鬨了,冠帝禮還有半個時辰!”

彆說是往常,他們最短的時間,沒四五個時辰結束不了!

陰蘿拇指與中指挾起那一袍漆黑的帝花,叼進唇裡,氣音黏黏糊糊的,甜甜沛沛的,“鄭夙,我叼好裙裙了喔,真的不來嘛?”

“……彆說這種葷話!”

他如今愈發敏感,實在是受不得她的撒嬌。

鄭夙被她叫得舌尖發麻。

鄭裙裙真是個頂頂的壞玩意兒,每時每刻都在用她的法子來折磨他!

六欲天功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教得她花招百出!

在她嬌呶呶的催促之下,神祇隻得泊下了那一條冷白優美的背脊,鑽進了那鐘情不改的裙籠裡,張唇熟練咬住那一支朝他射覆過來的金花箭。

天地顛倒,神魂流離。

陰蘿伸手勾著高神鄭夙這一緞絲綢冷發,黑河一般在她的指尖流淌,它被主人養得極好,極光滑,而主人也被她養出了最好的舌功,最好的耐性。從強製,到不願意,到步步為她破禁,蠶食,順服,主動。

養大她的,謀算她的,最終被她吃進了嘴裡,這怎麼不算另一種意義的複仇呢?

她從魔種身上學來的情愛手段,實在是無往不利。

她其實不太懂這撕心裂肺的個中滋味,哪怕是對鄭夙也是如此,她的纏綿是真的,但傷心多半是裝的,她占有欲至強,但喜歡也是淺淺占了個條邊兒,她畢竟最愛的隻有她自己。

但不妨礙她握住它,利用它,達成自己的目的。

情愛最是奇怪,它是世間最脆弱的,可以在轉瞬之間,移情彆戀,索然無味,相看兩相厭,如流沙崩毀在你的麵前,而你瘋狂挽救,卻無能為力,它也是最忠貞,可以為你出生入死,碧落黃泉,千年萬年不改其意。

同時,它亦是這諸天大世最好用的一件兵器。

譬如那攀上文申太子的張酥酥,隻是個不入流的情手,空有一身引誘手段,卻沒有相應的實力,搖擺

著一具豔麗的空殼,若是男人無知,她還能玩弄一兩分,傲慢占據俯瞰的高地,但一旦碰上高階獵手,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也是為什麼她去了魔世之後,沒能再次施展她的手段,反被妖魔啄食得一乾二淨的緣故。

強中自有強中手。

操弄情海,遊走眾生豺狼虎豹之間,可不是單單隻靠容貌魅惑,身體婉綿,口言甜蜜,陰蘿要是隻靠這三項,早就在登真被那陰毒魔種坑死,玩死,哪裡還輪得她如今享他一腔癡情。

你姿態越低,越是教人輕視!

當然,女主那種救贖光環不算,她們越是低入塵埃裡,噓寒問暖,軟下雙膝,卑微供著他們的救贖者,被救贖者就越是對她們愛戀萬分,這種畸形又古怪的,陰蘿是永遠都理解不了的。

陰蘿有時也會在想,這諸天,這世間,強如共主鄭夙,墮入情海之際,也會有他為她融化的弱處,軟處。

那究竟什麼才是最無堅不摧的?

究竟什麼才是我輩追尋的萬古不朽永夜不滅?

帝道便是極高麼?

天道便是極點麼?

我究竟要站得多高,才不負這一世來迎我的浩蕩天風?

是創世嗎?救世嗎?還是滅世再重生?

——我其實不愛眾生。

隻愛眾生之上的那片天地。

是的。

我冷血,貪權,愛至高,愛矚目,我不愛任何萬物,唯愛我自己。

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周身隱隱發燙,仿佛有什麼在脫離桎梏。

鄭夙察覺她的走神,抬起一雙微微水潤的薄唇,“想什麼?”

陰蘿低眸。

她家高神這唇生得實在是漂亮,尤其被遮了眼之後,它的存在愈發強烈,陰蘿拇指套戴了一枚庚辰孟章指戒,是粗朗華貴的女戒,她指腹摩挲過鄭夙的唇,那葳蕤的水汽陷落在這軟梅子肉裡,欲熟不熟的朦朧模樣。

你瞧,昔日她碰不得,驚不得,求不得,等她登了高天,不也一樣在伺候她?

她想要的,還從未得不到的。

那樣輕慢的揉弄,讓鄭夙察覺了一兩分異樣,他唇咬她的指甲,掐出一點淡白月芽,“鄭陰蘿,你又想使壞?”

“哪敢呀我的好高神。”

陰蘿摟住他的頸,“我是你養出來的琉璃心腸,全被你瞧得透透的,我什麼好的,壞的,腥的,你不知曉?人家都被你栓住腳根根,安安分分給天族開疆拓土,庇佑你的蒼生萬眾,你怎麼對人家還不滿意呀?你好霸道喔。”

鄭夙與她鼻尖相碰,“鄭陰蘿,少騙我,你心裡頭指不定惦記著誰呢,今日是你的冠帝喜日,諸天各界來賀,你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眉目傳情。”

陰蘿嘻嘻一笑,“人家眉目傳情,你也瞧不著呢!”

鄭夙對她隻有一個要求,“彆的也就算了,那老狐狸你少看,他那胸襟開到肚臍眼兒,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由始至終,

他最在意的隻有她的情劫容雪詩。

陰蘿:?

還有這種養眼的好事兒?

等陰蘿在庚辰時(),登了天闕帝台⒆()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第一眼就去看那老狐狸容雪詩。

他這次披著的還是周平宜的妖主皮囊,黑襟禁欲高領,繡著斑斕彩花,半邊臉還罩著一隻湖青色的山鬼麵具,為那張周正舒宜的臉龐添了幾l分陰冷的妖魅。

陰蘿對鄭夙遺憾道,“他臉就很正,穿得也跟良家婦男似的,彆說肚臍眼兒,喉結都沒瞧到,真沒勁兒。”

容雪詩:“?”

鄭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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