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似乎並不清楚“白衣禍世”是什麼,隻懵懵懂懂地看著謝憐,突然,他又“啊!”的一聲大叫,原來謝憐不知不覺中抓住了他的肩膀,握得用力了。他一叫,謝憐回過神來,連忙鬆手,道:“對不起。”
花城沉聲道:“你太累了,先休息吧。”
他話音剛落,大殿側麵的一扇小門娉娉婷婷地進來兩名女郎,帶了那少年下去。他頻頻回頭,謝憐道:“沒事的,待會兒我再去找你。”
花城轉向他,道:“你先坐下休息吧,暫時彆見他了。若想問什麼話,我自會撬開他的嘴。”
“撬開他的嘴”這措辭略可怕,謝憐忙道:“不必了。他若是說不出什麼來,就算了。慢慢來吧。”
花城到他身邊並排坐了,道:“這少年你打算怎麼處理?”
謝憐想了想,道:“先把他留在身邊,帶著再說。”
花城道:“他是鬼非人,你不如把他留在鬼市。我這裡不多他一張吃飯的嘴。”
謝憐道:“三郎,多謝你。但是……我說要把他帶著,不僅是養他而已。”
鬼市的確是花城的地盤,他若願意罩著,沒人能傷到那少年,也不會餓著他。但最重要的,其實是要慢慢引導這少年,將他的神智和言語都梳理清楚,讓他能有個正常的樣子。鬼市雖熱鬨,卻群魔亂舞魚龍混雜,不宜為此。除了自己,謝憐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人願意花費許多耐心去引導這少年了。他道:“你幫我找到這少年,我已是很感激。接下來的事也不能再麻煩你了。”
花城似是並不讚同,但也不多說了,道:“沒什麼麻煩的。你在我這兒,需要什麼說一聲便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突然,謝憐覺察異動,花城腰間那把彎刀,似乎突然起了什麼變化。
他低頭一看,登時奇了。原來,那把彎刀的刀柄處,雕著一隻銀眼睛。眼睛的花紋不過是幾條銀線組成的,可雖然簡單,卻極為傳神,若有生命。他原先沒看到,是因為這隻眼睛原先是閉著的,合成了一線。此時它卻睜開了眼,露出了紅寶石般的瞳珠,骨碌碌地轉了一圈。
花城也注意到了,沉聲道:“哥哥,我離開一下,馬上回來。
謝憐道:“示警?”莫非是風師大人和千秋在鬼市裡現了法身?他也想起身,“我也去看看。”
花城卻把他輕輕按了回去,道:“放心,不是泰華殿下他們。哥哥坐著就好,不必前去。”
他既如此說了,謝憐也不好非要同去。花城轉身朝大殿外走去,遠遠一揮手,珠簾向兩邊自動分開。待他出去了,滿簾的珠玉又劈裡啪啦合攏,摔得一陣清脆聲響。
謝憐在墨玉榻上安坐了片刻,想起此行目的,站起身來,穿過那兩名女郎退下的小門,看到一片花圃。花圃中朱紅的走廊穿插,空無一人。
謝憐正在想該往哪裡走,卻見一道黑色背影匆匆閃過。
那背影,正是下弦月使!
謝憐想起他手腕上那道咒枷,還是頗為
在意。再回想這人動作,似乎很忌憚被人發現。於是,謝憐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
繞到那人消失的轉角處,謝憐貼著牆角,再悄悄望去,那人果然行動極快,且有留意前後左右,看來的確很警惕,生怕被人發現。謝憐心想:“這下弦月使該是三郎的下屬,在三郎的地盤上行事又為什麼要如此鬼鬼祟祟?”
他懷疑此人可能不懷好意,也藏匿身形,跟了上去。那下弦月使七彎八轉,謝憐始終屏息凝神跟在他身後三四丈之處。
轉入一條長廊,長廊儘頭是一扇華麗的大門,謝憐心想:“如果他這時候轉身,左右都沒地方閃躲了。”
誰知,他剛這麼想,就見那下弦月使腳步一頓,回頭望來。
那人頓步時謝憐就覺得要不妙,情急之下,若邪飛出,在頂上方的木梁上繞了幾圈,將他整個人高高吊起,貼在了最上方。
下弦月使回頭沒望到人,也沒想到要抬頭仔細看看,終於轉身繼續前行了。
然而,謝憐還是不敢這麼快就把自己放下來,維持著貼在天花板上的姿勢,輕巧無聲地往前挪,邊挪邊覺得自己簡直像一條壁虎。好在對方沒再走多久,便在那扇華麗的大門前停了下來,他也不挪了,靜觀其變。
這座小樓大門之前有一尊女子石像,婀娜多姿,當然,從謝憐這個角度,看得最清楚的隻有她圓圓的腦袋,還有手裡托的那盞圓圓的玉盤。下弦月使卻不先去開門,反而轉向那女子塑像,舉手往那玉盤裡丟了什麼東西。隻聽“叮當”兩聲脆響,謝憐暗暗猜測:“骰子?”
這聲音他今天聽了許多次,隻怕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會忘記了。果不其然,下弦月使移開手,玉盤裡的正是兩個骰子,兩個都是鮮紅的六點。
下弦月使這才收起了骰子,開門進去。那門竟然沒有鎖,他進去之後隨手關上門,謝憐也沒聽到上鎖或上門閂的聲音。等了片刻,他才像一張紙片一樣飄到地上,抱著手臂研究了一下這扇門。
照理說,這間屋子看來不大,在裡麵做什麼都應該有些聲音傳出來。然而,那下弦月使關門進去之後,屋子裡竟是沒有半點聲息。謝憐果斷舉手一推。
果然,打開門後,屋裡空無一人,瞧上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華麗小房間了。屋內陳設一目了然,斷沒有藏匿暗道的可能。
謝憐關上門,若有所思地望向一旁這座使女石像,以及她手裡的玉盤。
看來,玄機便在於這玉盤裡的兩枚骰子了。
這屋子還是上了鎖的,不過不是真鎖,而是一道法術鎖。
要開這把鎖就需要一把鑰匙,或者通關口令。要用骰子在這盤子裡拋出兩個“六”,打開門後才會看到真正的目的地。
可是,要他現場拋出兩個“六”來,這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謝憐隻得望屋興歎,在門前轉了一會兒,抽身往回走。走了一陣,卻猛然頓住腳步。迎麵走來一個身形頎長的紅衣人,腰懸一把修長的銀色彎刀,正是花城。
他抱著手臂,邊走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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