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安排的宿舍,是練習生們疲累一整天後難得的休閒場所。

平常,訓練結束的男生們總愛聚在一起吹吹水,折騰些無聊的遊戲,隻是在今天的考核淘汰陰影下,大部分人都變得非常沉默。

當“淘汰”還停留在紙麵時,他們雖然會感到緊迫,卻也隻是悵然於公司製度真殘酷;而現實是,他們的同伴當天就會收拾東西離開,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明明這周大家相處得還挺開心……但他們也說不出什麼質疑的話。友情歸友情,但他練習時劃水的表現,大家也是看在眼裡的。

同伴的離去真正給這些練習生們敲響了警鐘,如果隻是想混日子抱一絲僥幸,那還是早點自己離開,如果真的想在圈內闖出點名堂,那就要更加努力,跟上公司的標準。

自覺加練的人變得越來越多,現在都是晚上十點了,宿舍裡還隻有宋星楚一個人躺在床上。至於其他人,都在公司沒有回來,或者在公共區域獨自練習。

宋星楚翻了個身,心理上的高度疲憊讓他很想睡覺,但精神卻異常活躍,怎麼都睡不著。

他翻來覆去,腦子裡都忘不掉淩安妮說的話。

“承認自己唱歌退步了,很難嗎?”

“你好像找不回從前的狀態了。”

“你彈吉他的手都在抖,是特彆緊張和害怕嗎。”

宋星楚的眼角流出一滴淚。

他本能地想要逃避這些殘酷的言語,但又不得不承認,淩安妮說的每一句話都直中要害。

他確實沒有辦法再像從前那樣唱歌了。

儘管命運向他拋出了新的橄欖枝,他依然會不受控製地想到那年決賽夜,他眼睜睜看著彆人走向屬於他的位置,卻無能為力。

這是折磨他好幾年的夢魔,他拿起麥克風時,都會想起早就背好、卻沒有機會說給任何人聽的出道感言。

宋星楚知道自己很沒用,他是懦夫,也是傻瓜。

決賽夜結束後,在彆的淘汰選手都積極上綜藝、接商務、搞直播,趁著流量還在趕緊變現時,他一頭紮進了發專輯的大坑裡。

簽合約時不夠謹慎,沒留意分成模式有那麼大的漏洞;在他沉寂的大半年,新一輪選秀開始,說好一直在的粉絲大量流失……

他在綜藝上

表現不好,觀眾都嫌他拖後腿又礙眼;他根本不會演戲,演什麼角色都會被其他人截圖嘲笑。

他發專輯撲街了,上綜藝當演員也全都失敗了,宋星楚真的很迷茫,那他到底還能做些什麼?重新開始,重頭再來一他可以大聲說給全世界聽,但理吉他時勤抖時手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能失敗,不敢失敗,他甚至都不太敢開口了。

“你有多久沒有正經練過唱歌了?”

很久很久了,久到宋星楚自己都不記得……

他可以解釋說自己很忙,但一個過氣糊咖哪裡有那麼多通告呢?

“你唱的還是專輯裡的歌,這幾年沒有新的作品嗎?”

沒有,他根本寫不出任何東西。他想解釋是環境問題,但其實在他上節目之前,生活條件還要更差,不也是寫出了幾首原創曲嗎?

他就是腦袋空空,想要逃避,不願意去麵對而已。

隻要不拿起吉他,就可以推脫說自己忙,說自己沒空,但要是拿起吉他——那他唱功退步、寫不出歌的事情,就騙不過自己了呀。

好幾年了,還有長情的粉絲願意等他,但他已經不是值得被喜愛的宋星楚了。

他特彆難受,眼淚打濕了枕頭和被子。他還不敢哭出聲音,就怕被舍友看到,那也太丟臉了。也不知道是誰,竟然在今天都有心情吃燒烤……這股香味都竄進他鼻子裡,勾得他胃裡饞蟲直叫。

燒烤的熱量可太恐怖了,怎麼會有練習生敢吃這麼罪惡的宵夜,是破罐破摔打算明天就走嗎?

宋星楚又餓又難受,委屈的淚水更加泛濫。猛然間,他的被子被掀開。

眼睛通紅,準狽不堪的愛豆躺在床上,那雙小鹿般靈動的眼睛裡寫滿了錯愕,還帶著幾分可憐巴巴,而氣場拉滿、白天剛訓斥過他的冷麵老板,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床榻上的小哭包。

宋星楚吸吸鼻子,哽咽著道:“淩總……”

#等一下,打開的方式不對#霸道總裁和她的……劃掉劃掉

淩安妮提起手中的燒烤外賣:“我想,你可能需要吃點宵夜?”

宋星楚很饞,他咽了咽口水:"好、好啊。"

公司不是不讓吃這些麼?淩總竟然為他破例了,她真是好……

r />宋星楚打開了他的外賣盒子,對著裡麵蒸好的玉米一陣沉默。她真是好用心,竟然能在燒烤店裡點到這個,人家還願意給她做。

宋星楚就這樣啃著玉米,眼睜睜看著淩安妮拿起一串烤牛油,上麵灑滿了孜然和辣椒粉,看上去就很好吃。

宋星楚:……破防了jpg

淩安妮沒有詢問他為什麼哭,也沒有上來就開導他,她隻是專心地炫著燒烤,這一言不發的架勢倒是讓宋星楚有些迷糊了。

淩總是來安慰他的嗎,怎麼感覺不太像啊……

最終,還是啃完了玉米,坐不住的宋星楚主動開口,在淩安妮麵前剖析了自己這些年的心路曆程。

他承認了自己的軟弱無能,他一直在逃避現實,為了自我防禦,隻是選擇性地接受外界信息……

宋星楚說了很多很多,說到最後嘴巴都有點乾了,淩安妮還給他遞上了一瓶礦泉水。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宋星楚非常忐忑,他迫切地需要從淩安妮這裡獲得肯定:

“淩總,我還會被觀眾接受嗎?我會努力把狀態調整回來,唱功進步就重頭練起……”

淩安妮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串掌中寶,放下竹簽後又擦了擦嘴,然後才告訴他:"我不知道。”

宋星楚愣住,她、她不是看好他,才把他簽進公司的嗎?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應該知道啊!

淩安妮重複一遍:“我真的不知道。觀眾喜愛本來就是很玄學的東西,我沒有辦法給你肯定的答案。"

宋星楚呢喃道:“可是您捧紅了兩個女愛豆,那麼多人都對華安趨之若鶩……”

淩安妮:"……那個,趨之若鶩算是貶義詞。"不會用成語,其實可以不用。

宋星楚的臉一下就紅了,尷尬到腳趾抓地,隨後又陷入深深的沮喪。他好像總是這樣,什麼事都做不好。

淩安妮將話題拉回來:“她們兩個是挺紅的,我也預測到了她們應該能火,但我也做過選秀成績不好的發展預案。娛樂圈的事情帶有很多隨機性,誰也說不準的。”

“我可以給你規劃未來,但你想要的是沒有任何風險和變動的答案,那我沒辦法保證這個,所以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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