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繪起現場慘狀時,路人談得津津有味,連手裡的肉串都顯得美味多了。
假的,一定是假的!
導遊小姐呼吸加重,一把抓住剛剛用短尾撬開車門,準備偷偷溜走的龜人,她臉色黑得快要滴出水:“你去哪裡?”
龜人擠出比小眼珠子還要大一倍的淚花:“這話應該我來問,是你究竟要乾什麼?”
為什麼逮著它不放了?
夕陽鎮也屬於金塔國的領土範圍,這裡有著明確的階級之分,最低等的是和動物無甚區彆的異種;其次是獸人;社會地位最高的是人類形態的進化者。
當然,金字塔前兩級之間的壁壘不是很厚,遇到天敵,進化者也不會輕易招惹,譬如少年在候車室就想利用蜥蜴獸人乘客對付導遊。
這種相對和絕對,保障了金塔國的社會穩定性。
再三被針對,龜人也起了幾分火氣。
他是打不過這女人,但找他們龜人算命的有錢階級可不少,可以雇人去動手。
除了暫時限製龜人的人身自由,導遊小姐沒有做其他過分的事情。她好像還是不願意相信,催促司機道:“路通了,麻煩快點開。”
其實著火和焦屍這兩個元素,已經足夠說明問題。售票員不可能火燒博物館,更不可能把遊客的屍體燒毀,那可是他們千辛萬苦找來的資源。
龜人垂首歎氣,它還記得昨天在火車站的地道裡,對方拿著旗子興衝衝帶著一批遊客往外走的樣子,轉眼間怎麼就變成了失心瘋?
司機也感覺到後座的女人好像隨時要發瘋,不停鳴笛,硬生生開出一條道。
博物館周圍已經戒嚴,消防車出動,屍體被抬出來時,蒙著一層白布。
周圍負責封鎖的衛隊看到導遊小姐時,沒有特彆阻攔,他們都是同一家整形醫院的高級客戶。
導遊小姐疾步而去,掀開白布,一隻胳膊掉了出來。火是從三樓開始燒的,消防車來得時候,六樓外牆燒得還不是太嚴重。售票員的身體呈微微彎曲狀,勉強能辨認出豎起的中指。
“亞倫。”
看到這根中指時,導遊小姐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那張可惡的笑臉。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氣得頭發顏色仿佛都黯淡了。
導遊小姐半蹲下身檢查傷口,是刀傷。
“怎麼可能……”
趕來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失去多數能力的遊客想要破局,唯有一條途徑:找影子假扮自己。
聽上去天方夜譚,但那個狡詐的人類不是沒可能做到。然而屍體脖子傷的傷口,明明白白地彰顯著是誰殺了售票員。
菜刀是亞倫的,導遊在列車上見識過那把刀的威力,對方總不至於親手把殺傷力巨大的刀遞到影子手上。
半晌,她撥打了一通電話出去:“幫我查一下今天博物館自動售票機的數據。”
導遊眼角氣得都在跳動時,一旁龜人撇了撇嘴,說什麼帶自己來找涼透了的屍體,都烤熟了好嗎?
晦氣!
·
同樣的一片藍天下,溫時一個上午過得很體麵,看完電影出來,又撈了幾單生意。
在商業街閒逛的龜人看到
溫時,都會主動來貼貼。他們聽說了著火的事情,連博物館都能被燒,這世道還是得多跨跨火盆。
少年喉頭纏著繃帶,同樣的幸運值,這些龜人卻執著地隻靠近溫時。
按照虞星洲的守恒定律,龜人測算的幸運永遠是相對的,導遊小姐大部分的不幸源自於溫時。
對於獨特的迷信,溫時照單全收,往錢包裡塞外快時,咕噥了一句:“半獸人要比人模人樣的npc好打交道多了。”
“那是因為烏龜五感不缺,你身上值得他圖謀的東西不多。”
溫時挑眉,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態度:“哦?”
“不用套我話,”少年麵無表情,“博物館你也參觀過。”
溫時大概說了下自己參觀時發生的事情:“北區前兩個主題危險小,涉及的信息也少。”
少年聞言冷笑:“誰叫你走得時候光想著放火,不帶一個講解器出來。”
誰知溫時搖了下頭,他並非沒有考慮到,而是技能有限的情況下,帶著太危險了。再者,那畢竟是博物館的財物,彆最後落了個人贓俱獲。
冷冷講了些南區的事情,少年臨時想起一件事:“我第一次被殺的時候,售票員說過軀殼完整,她賺大了之類的話。”
完整的人殼子很受怪物歡迎,阿喪在鬼市就做過相應的買賣。斟酌片刻,溫時回憶著導遊在火車上賣力殘害遊客的畫麵,開口道:“他們應該是一條產業鏈,越完整的屍體越值錢。如果導遊在車上成功害死遊客,那玩家這批貨就輪不到其他人分餐,但到了夕陽鎮,就是另一回事。恐怕之後每一個我們所去的景點,都會有偷器官的。”
他頓了一下,有了決定:“去圖書館看看。”
有買賣才有殺戮,他需要詳細了解一下有關金塔國的進化。
圖書館可供遊客免費進入,不屬於打卡點,但裡麵有一個網紅紀念品店,購買紀念品,就可以得到一個蓋章。
溫時隨便買了兩個昂貴的鑰匙鏈,夏日容易口渴,他又去買了三杯冰奶茶。圖書館裡不禁吃喝,不時就能看見顧客邊吃邊逛。
金塔國的文字和現實世界是共通的,有關國家的起源幾乎追溯不到,溫時根據書名不時翻看幾本,隻找到了一條比較有用的線索:
在金塔國,進化方式有兩種,一是通過獸人的幫助進化,壞處是靠這種方式進化的幾乎最後都淪為了真正的動物模樣,譬如胖蟲;另外一種就要安全很多,購買進化液服用,它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保證進化者維持半獸人的狀態,日後還有整形的機會。
“進化液……”溫時目露譏諷,這玩意讓他想到了大廠的美靈液,說穿了都是病毒。
少年看他的視線長久停留在進化液的購買渠道上,瞬間就看穿了對方的心思,這是想要買一瓶以備不時之需。
獸人在某些方麵確實天賦異稟,同等條件下,被怪物優先盯上的肯定是標準的人類,畢竟後者能用的器官要更多。
“得留條後路,但願不會用上。”溫時翻書的同時,喃喃自語。
這次拆台不摻雜任何私人情感,少年淡淡道:“越不好的後路,用上的概率越接近百分之百。”
有些玄學解釋不通,好比生命值多一點,每個副本會因
為各種原因多死一次。
溫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無比慶幸:“還好這次有個替死鬼。”
繃帶下傷口還在滲血的替死鬼:“……”
好想一鋼管了結他。
門外突然出現一陣騷動。
他們現在所在的區域是曆史類圖書,屬冷門,根本沒人逛。
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是錢來也和他的影子,起因是影子偷襲,想殺人劫財。
“天天裝著傻樂,”錢來也的影子在嘲笑他,“明明比誰都厭惡和人打交道,卻在拚命融入大集體。”
一向很好說話的錢來也目光全是殺意,他想殺自己的影子很久了,隻不過一直忍著,擔心影子被殺有其他壞處,如今這份忍耐在遭遇偷襲差點交代在路上時,也算到頭了。
兩人正要陷入激烈廝殺之際,餘光掃到旁側區域坐在一張桌子上的三個人。
白裙姑娘安靜看書,努力學習文化,少年和溫時麵對麵坐著,中間放著同一本書,兩人低頭似乎在討論什麼。被打斷後,三人齊齊看了過來。
溫時微微蹙眉,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雖然這裡的圖書館不做要求,但你們大聲喧嘩也不妥。”
“你,還有你……”錢來也表情一言難儘,視線從溫時過渡到他的影子身上,一時說不出話。
最後開口質問的居然是錢來也的影子,後者冷嗤道:“看來有人是投敵了。”
經曆了一趟生死,少年對殺戮不再那麼隨意,不過離克製尚有一段距離。
麵對他人的出言不遜,少年一手按著書頁,一手摸索著鋼管邊緣,他不能正麵殺隊友,遊戲在這方麵做出的限製一模一樣,少年琢磨怎樣利用規則殺了這隻影子。
溫時屈指敲了敲桌子,少年暫時壓下心思,兩人重新看書。
定定看著這一幕,錢來也忍不住問:“你們之前不還是生死大敵?”
他還記得少年在火車站戳彆人喉嚨的凶殘畫麵,所以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把凶殘的豹子馴養成野貓?
教練,他也想學!
溫時單手支撐著腦袋,頭也不抬道:“請人去皇家影院看電影,買紀念品。”吸了口奶茶補充:“還有夏日裡的第一杯奶茶。”
錢來也沉默了。
錢來也的影子也沉默了,片刻後認真說:“你要這麼對我,我也可以陪你看
書。”
“……”錢來也終究還是沒有把臟話飆出口。
他要有這個閒錢,還需要去到拳擊館給人當散打陪練挨打嗎?
無視雙方的拉鋸戰,溫時打給變成半人半蟲的新人,詢問對方在哪裡。
陡然接到溫時的電話,新人頗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我在大街上拾荒。”
溫時揉了揉眉心,“轉你五十做定金,先來圖書館找我。”
新人立刻心動了。
按照夕陽鎮的收費,他至少要撿五百個瓶子才能賺到五十,比起掏垃圾箱,明顯圖書館的外快更加具有吸引力。
邊防備著影子,錢來也邊湊過來:“什麼活?我隻要四十。”
影子:“我三十五。”
“我三十三。”
溫時歎了口氣,這就是廉價勞動力的悲哀,老板還沒開口,員工搶著降薪。
“這活兒你們乾不成,”一人塞了二十,“拿去買奶茶,條件是今天結束前,彆再打架了。”
隨後把書重新塞進書架,溫時叫上少年和姑娘,走去門口等著。
等了十來分鐘,遠遠地就看見一隻胖蟲子搖擺著身體過來,新人受到蟲子謙卑心態的影響,明明來得很快,但還是見麵先道歉:“抱歉,我來晚了。”
溫時看他臉色不太好,問:“你這半人半獸的狀態還能持續多久?”
“可能四五天都堅持不了。”之前還有半截脖子是個人樣,現在已經快要延續到脖子以上。
他這些天記憶力越來越差,新人莫名有一種恐慌,有感一旦異變完成,就再也離不開這個副本。
溫時沒辦法給什麼保證,安慰了一句:“如果你徹底異化了,我會努力讓導遊殉葬的。”
“……”
出門即出租,四人擠上一輛車,溫時報了一串地址,姑娘對這個地方有印象,是她先前發傳單的醉美麗整形醫院。
車子上路後,新人抱著一絲僥幸問:“徹底異化後,還有沒有逆轉的可能?”
溫時很直接地搖頭。
根據先前翻閱的資料,這類型連做整形手術的資格都沒有。
“與其寄希望於獸態可逆,不如想辦法趕緊出去。”
出租車上他不好多說,一下車,溫時先給他買了個藍牙耳機,好在人腦袋還在,用耳機沒問題。
新人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他們沒出望井街,馬路對麵醉美麗整形醫院的招牌格外顯眼。溫時邊撥號邊說:“稍後保持通話狀態,按我說的做就行,危險係數不大。”
這家才開業,和導遊小姐有關的黑色產業鏈,大頭牽扯肯定在夕陽鎮的老牌整形醫院。
“你不一起進去嗎?”蟲化後,新人膽子跟著變小不少。
溫時平靜強調:“我是人。”
一個大活人去整形醫院,引起懷疑是小,說不定還會被販賣器官的盯上。
新人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藏好手機,磨蹭著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