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
人人都可以把自己關在書房,閉上眼睛,對著一麵牆參悟。
隻是每個人擁有的東西不同,能“看”到的層麵不一致,他們能參悟的“道”也不一樣。
就以嶽棠的前世來說,無論是大隱隱於市的甘華還是大國手燕召,皆是才智不凡之輩,隻是沒有遇到修仙的機緣,所以他們能參悟的就是凡俗之世的文章與棋譜。
甘華少時沒有學棋,也沒遇到激起他好勝之心的對手,既然沒有投入巨大的精力,他的棋藝大概就跟嶽棠一樣,中上而已。
甘華、燕召、嶽棠……
雖然是同一個魂魄,但是世的性情都沒有太大改變。
因為他是一個本心堅定,很難被外物外事影響的人,旁人未必能像他這般。
然而即使是他,每一世的“所見”也不同,甚至可以說是相差甚遠。
甘華也好,燕召也罷,都曾想走遍天下,飽覽世間美景,卻困於凡俗之力,受製於世道的不平,抱憾終生。
直到他成為嶽棠。
不過最初,他也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修士。
像大部分散修那樣,遇機緣入道,但是沒有功法,沒有師門,更沒有法器。
低階散修因此不能完全脫離凡世,他們遊蕩在世間,做著所謂的世外高人,行善或者行騙,被不知內情的凡人膜拜著,有很多人最終還是屈從於酒色財氣,凝不成道心。
但嶽棠走遍東明府,乃至夏州東南十郡,卻是為了尋找天災的真相。
——他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做凡人的時候不明白,成為修士之後疑問更多。
既然世間有天道,上有天庭下有地府,那麼東明府的數十萬百姓叩拜的神靈為何不應?他們為何必須得死呢?
嶽棠要找的是真相,卻又不是真相,他正是因此慢慢“認識”到身處的是怎樣的一個界。
他讀了很多傳說,聽了許多修真界掌故,獲得了不少散修的常識。
他帶著這些所見所聞,尋覓隱居之地,參悟天道。
隻為了將來可以走到更遠的地方,知道更多的事情,見到更深的真相。
由於自行參悟道法,偏離了修真界主流功法走向,嶽棠沒有結出元嬰,他又不認識彆的修士,就一直以為自己停留在金丹期。
金丹修士算是散修裡的佼佼者,但嶽棠覺得實力還不太夠。
如果不是天庭征召妖軍討伐南疆,嶽棠還在無名山修煉呢。
……反正境界絕不可能躍至大乘期。
從南疆到楚州,從地府到歸墟,嶽棠又看見了很多東西,還多了一份情劫。
現在,連他自己都未必知道,他究竟會悟出什麼樣的道。
……
……
“什麼東西看了我們一眼?”
飛舟上的楚州修士先是大驚,立刻檢查起了身上的法器與符籙。
很快,他們就鬆了口氣。
馬上覺得這是一個玩笑,嚇唬人的。
“你該不會相信了蜃妖的傳聞吧?”
其中一個修士笑鬨著取出一件鈴鐺狀的法器,炫耀道:“這可是我們祖師傳下來的寶貝,雖然沒有斬妖除魔的威力,但是探查妖獸蹤跡,卻是特彆好使。”
鈴鐺自然地垂掛在修士手掌之間,一動不動。
顯然附近沒有任何妖氣。
最先喊出聲的那個元嬰修士有些惱怒,他是真切地感覺到了莫名的寒意,隻好梗著脖子強調:“未必是妖獸呢!可能是某個鬼神?”
“師兄,你會不會太緊張了?”旁邊的金丹師弟低聲勸說,“演卦門,天師派,馭獸山莊的道友們都沒有察覺,我們丹青山也沒什麼特殊之處,更沒有祖上的法器……而且我們還在一條船上。”
這話很是在理。
總不能算卦的、捉妖的,馭獸的宗門都沒有他們畫師更能察覺到危險吧?
“道友勿慌,我手上還有一張青鬆派長老繪製的鬼籙,可查陰氣。”
那張符籙在風中擺動了兩下,毫無反應。
“沒錯,這裡隻有靈氣。”
眾修士說著,忍不住深深吐吶。
秘境的好處就是靈氣充沛,哎,人間缺乏靈氣,修真界是一代不如一代,越發凋零了。
這時,飛舟上唯一的化神修士發聲,打斷了眾人吸納靈氣的舉動。
“都彆大意,彆忘了就算沒有妖獸,這處秘境也有易進難出的名聲。迷路不要緊,吾等肩負的是整個楚州修真界,親朋故交,師門宗派的未來都在我們的手上,萬萬不可疏忽。”
眾人連忙稱是,分散到飛舟各處,四處眺望。
還時不時用法術、法器查探四周。
唯有丹青山的那個修士悶悶不樂。
“師兄,你振作一點……”
“等等,又來了。”
元嬰修士驀然抬頭,直直地盯著海麵下方。
他絕對沒有產生錯覺,就是有一個可怕的東西,虛而無形,淵深無影。
“在海底!”
丹青山修士不顧眾人驚愕疑惑的目光,嘶聲大喊,“下麵有……有個東西,不知道是鬼神,還是仙人,他給我的感覺極為可怕。”
丹青山修士突然七竅溢血,眼白往上翻,手腳抽搐。
“不好!他闖入了彆人的悟道演境。”
見多識廣的化神修士急步撲來,一掌擊在丹青山修士的額頭上。
後者這才停止了異狀,嘴裡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眾人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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