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獄。
陰風卷著細碎的冰屑漫天散落,映著下方漫山遍野的刀刃寒芒,更顯可怖。
“九獄齊開,我們完了……宋殿主震怒……”
“那些可惡的魂魄,可惡的邪修。”
憎恨的詛咒聲,以及捶打著洞壁的動靜吵醒了嶽棠。
用“吵醒”這個詞形容很怪,但對嶽棠來說,確實是這種感覺。
他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寒冷與困意就像一床濕透的棉被,把他緊緊地圍裹在裡麵。
可是他越想要掙紮著站起來,就越感覺到無力,一種隱約的感覺告訴他,正是因為他還“清醒”著,所以他沒法動用任何力量。
那麼,他需要力量嗎?
嶽棠模模糊糊地想,不行,還不是時候。
他什麼都還沒做,貿然卷入這場混亂也不明智……
後麵的話變成了無法理解的破碎字句,嶽棠腦袋一沉。
“……地府已經對那些邪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有一整個第二獄的魂魄給他們抓,他們還不知足!”
“他們什麼時候混入的第三獄?”
“他們究竟做了什麼?”
崩潰的怒吼聲越來越近,伴隨著岩壁的強烈震動。
嶽棠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首先碰觸到了堅冰,果然他又被凍在了冰裡。
第二獄的陰風吹到了第三獄,看來上方的石台也是這樣。
——所有普通魂魄都被凍得結結實實,沒法動彈,而能跑的魂魄全都有問題。說實話,這確實是一個抓捕的好辦法。
嶽棠親眼看到一團黑霧倉皇地避讓著陰風,一頭紮向刀山底層。
鬼卒們立刻追了上去。
那模樣不像看到逃獄的罪犯,而是看到了什麼救命稻草。
嶽棠正感到奇怪,忽然岩壁震動劇烈,好像有個巨人走了進來。
他看到了一個披著盔甲,氣息恐怖的大鬼。
比鬼判殿黃泉路前麵那兩個高得看不見腦袋的鬼怪可怕多了。
後者更像被鎖在那裡的奴隸,負責監視魂魄,他們不動的時候就是一塊巨岩,很容易忽略過去。可是眼前這個不一樣,他的盔甲上燃燒著幽藍色的鬼火,腰間掛著長達百丈的大刀,還沒有真正踏入第三獄,那股焦臭難聞的氣息就已經傳到了這裡。
整個第三獄都變得死寂,下一刻,恐懼的聲音就在鬼卒中間爆發了。
“幽骨鬼王!”
“是第七獄的鬼王!”
這時,巨大的腳踏入了第三獄。
鋒利的刀山就像無害梳齒一般,傷不到鬼王分毫。
幽骨鬼王一步步走下來,同時飄入的還有許多幽藍鬼火,嶽棠隔著冰塊仔細分辨,才發現那是同樣穿著盔甲的鬼軍,隻不過他們身體周圍都籠罩著鬼火,所以看起來就像一群整齊飛舞的螢火蟲。
嶽棠眨了眨眼。
不,是人那麼大的螢火蟲。
像蟲子,那是跟鬼王的體格相比。
這些鬼神啊,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都喜歡龐大得像山嶽一般的真身。
也不知道這麼大的軀體裡麵究竟裝著什麼。
……是天道。
嶽棠愕然。
他屏息凝神,果然腦子裡又浮現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言語。
天道秩序、鬼神敕封……強奪,強加於身……無法變化……
儘管說得這麼模糊,嶽棠仍然懂了,這些鬼王的力量並不是自己修煉來的,就像塞了一個威力巨大的法寶在身體裡,為了駕馭這樣的法寶,隻能變成這種模樣。
就像凡間重達數百斤的兵器,除了修煉內功有成的江湖俠客,就隻有那些搏虎舉鼎的力士可以用。
——但我為什麼會懂這些?
嶽棠滿心困惑。
這時,他感到身邊的冰塊輕輕一動。
嶽棠扭頭看到猛虎寨的眾人,連忙費勁地搖了下頭,示意自己沒事,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鬼王啊,聽這稱號就知道不好惹。
幽藍鬼火像潮水一般從岩壁傾瀉而下。
運氣很好,不是嶽棠他們躲藏的這麵岩壁,而是在他們對麵。
嶽棠看到那群渾身燃燒著鬼火的鬼軍衝入了第三獄,眨眼間,刀山就變成了幽藍色,然後從刀山下方傳來了慘叫嚎啕。
嶽棠看不到第三獄深處發生的事,就像人站在船上不可能看到海底在發生什麼,隻能從聲音猜。
鬼軍正在掃蕩第三獄。
他們的效率比那些罵罵咧咧的鬼卒高多了。
根據慘叫的聲音逐漸拉遠,變低,忽然有一團破碎的黑霧從刀山深處被驅趕了出來。
它一冒頭,就遭受了陰風的吹襲,速度立刻變慢。
黑霧裡沉沉浮浮的無數張人臉,也從痛苦變得僵硬,尖叫聲斷斷續續,一層白色的冰霜在這團魂魄集合物的表麵蔓延。
幽骨鬼王低下頭。
嶽棠也終於看見了鬼王的真麵目,它的腦袋就是一個骷髏,眼眶裡燃燒著鬼火,看來盔甲下的身體應該也是白骨。
幽骨鬼王伸出巨掌,一把就捏碎了那團黑霧。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森羅林立的刀山。
儘管鬼王體格高大,可是跟刀山比起來,他也僅僅隻是能站在山巔的一角,遠方還有連綿不儘的“群山”,畢竟這裡隻是第三獄的入口。
大概是身為第七獄鬼王,他不能繼續深入,隻是站在天坑下麵。
很快,更多的破碎黑霧冒出來,它們被幽藍鬼火追上,燃燒成了灰燼。
鬼火陰兵不止抓黑霧,還分為幾股幽藍色的潮水,拽出了不少第三獄的鬼卒。
這些平日拖著鎖魂鏈耀武揚威的鬼卒,現在就像一隻隻蜷縮的兔子,身體不停地打著哆嗦,不敢發出一聲喊叫。
“宋殿主有令,爾等放任邪修作亂,留之無用。”
幽骨鬼王的聲音像悶雷一樣在第三獄上空響起。
嶽棠一愣,什麼叫無用?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那些放跑了囚犯,又沒能及時抓回的第三獄鬼卒,被毫不留情地“扯裂”了。
這可不像剛才的黑霧,黑霧本來就是虛無的一團,在衝擊之下直接破碎。
鬼卒的肢體與頭顱正被隨意的拆分,就仿佛他們隻是桌椅板凳似的東西,拆完胡亂丟棄。
頭顱骨碌碌地滾了一陣卡在刀山利刃之間,那些手跟腳就像乾柴一般往下掉落。
幸存的鬼卒不敢喊叫,也不敢亂動,隻是匍匐在地上發抖。
“今日隻殺一半,爾等需在七日內重整第三獄,若再有意外,儘數清之。”
聽完幽骨鬼王的“判罰”,剩餘的鬼卒如蒙大赦,拚命磕頭稱謝。
幽骨鬼王不耐煩地一彈指,立刻有十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