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柚抬起小腦袋,很敏銳的問:“常望舒跟這個常家有什麼關係?”
提到常望舒,謝繁青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是常家大小姐,對,就是你知道的那個常家,”
關於帝都上流圈子的關係網,謝菁澤專門給她說過。那些軍政世家先不論,單說經商的,有謝家,封家。霍家還有常家。這四家都是比較有底蘊的,被同行外人戲稱帝都四大家族。
而這其中,以謝家和封家財力最雄厚,幾乎算是首富級彆的,而常家,是這十幾年才起來的,靠著做翡翠古玩生意。
柚柚壓低了聲音:“你很不喜歡常望舒。為什麼?”
謝繁青冷哼了聲,絲毫不在意這是常家地盤:“因為我爸我舅我哥都喜歡她,我媽經常為這事跟我爸吵架,鬨得我心煩。”
“……”
要不是為了能回國,他又如何願意跟在常濤屁股後麵當小弟?在他心裡,長假不過是依靠著分家才發展起來的破落戶,他巴不得看常濤倒黴。
而謝繁青所說的那十二生肖玉雕擺件,在b區第12場,要到晚上才開始競拍。
這不是她在景朝時擺在書房用了好幾年的那個梅瓶嗎?謝繁青轉身就走,走出幾步,見柚柚還在那盯著冊子發呆,他煩躁的回身:“還走不走了!”
柚柚當即就要和芒果一起衝上去打人。
再加上有常望舒這層關係在,讓他們對常濤不自覺帶上了濾鏡。
聽到這個聲音,謝繁青身體下意識緊繃,待看到身側兩小姑娘這張臉,想到什麼,他臉色一變,低低罵了句“該死”,抬手一把拉上柚柚的衛衣帽子,嚴肅著臉叮囑兩人:“轉過身去,不想死的話老實躲起來,把臉藏好。”
被一個5歲小蘿卜頭當眾罵蠢,偏偏還無法反駁。
謝繁青高高仰著下巴,冷哼了聲:“愧疚什麼,我又不是你們這幫蠢貨!被個女人勾的團團轉!”
瞧瞧這最後一句,說的多好聽!最主要還是有謝繁青這個脾氣暴躁的對照組,才能讓這位仁兄的茶藝技術發揮到極致。
處在他們這個層麵,自然知道特殊部門的存在,且而知道的還比普通人多。
謝繁青:“……”這哄小孩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光想象那個畫麵,柚柚都為謝繁青的母親感到窒息。
常濤滿臉虛弱的靠在椅子上,“謝叔叔你們彆說了,繁青他從小被嬸子寵著長大,從來沒經曆過挫折,樣樣都要最好的,他或許隻是不高興叔叔你們關注我吧!聽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最脆弱敏感,萬一一個想不開鬨自殺,那……”他蜷縮起身子,整個人顯得很惶恐:
“幾個月沒見,謝小少爺還是這麼傲,”他扯唇嗤笑了聲:“瞧瞧,是天才少年又如何,還不是個沒人愛的可憐蟲!”
說罷就要帶著人離開,常濤老實的點頭,幾人沒看見的角度,他衝著謝繁青得意的勾了勾唇。
這撲麵而來的茶氣,簡直了!
明明他們印象裡的常濤老實又靦腆,反倒是謝繁青,每次兩人同時在一起啊。他們似乎總能看到謝繁青在欺負常濤,久而久之,就成了固有印象。
謝繁青:“……”高仰的下巴落了下來。
說罷虛弱的咳嗽兩聲,嘴角又流出了點血沫子。
可麵前這個穿著普通的小蘿卜頭,居然已經是A級。要知道一直被他欣賞的常望舒,也才B級,卻已不知被多少人崇拜仰望。
直到手腕被人大力扯住,他才遺憾的住了手。
看得出,他是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多待。
抱著劍的芒果默默攥緊了小拳頭。
封榮熙輕輕勾了勾唇,明明他隻是個十歲的孩子,盯著小姑娘的目光卻叫人害怕。
常濤一點沒生氣,伸手大力攥住謝繁青的胳膊。謝繁青畢竟才隻有十歲,前些年又生過一場重病,論武力根本不是麵前高出他一個頭的少年的對手。
謝繁青氣得拳頭緊握。
柚柚瞬間確定,這就是謝繁青所說的都喜歡常望舒的家人,再想到常濤毫不還手被打,小家夥心裡忽然有了某種猜測。
兩人靠的極近,常濤壓低了聲音嘲弄道:“一家子都不向著你們,你和你媽媽都是可憐蟲!哦,還有你那個妹妹,今年也七歲了吧!小姑娘長得挺漂亮……”
謝父三人:“……”
一行人穿過處處金碧輝煌的大廳,謝繁青從錢夾裡扒拉出一張金卡,直接上了vip電梯。
周圍眾人一陣陣驚呼,都在說這謝家小少爺如何的無法無天。
謝繁青壓根不在乎,舉起拳頭狠狠往人臉上招呼,常濤嘴巴磕到了牙,瞬間出了血,看著好不狼狽。
謝父雖然覺得謝繁青身上處處是缺點,但他從來沒有質疑過兒子的優秀,謝繁青才十四歲就已經是C級學員,在外不知給他掙了多少臉麵。
順著小家夥的視線看去,見是個看起來很破的古董瓶子,他不懂這些,隻隨意瞄一眼下方寫著的拍品簡介——出產自景朝永泰年間,是景朝著名畫家木犀居士生前所用,“不就一個破瓶子嗎,有什麼好看的!”
芒果鬆開小拳頭,也抱著劍從他麵前慢悠悠走過。
處在這個位置,三人不可能真蠢,隻是當局者迷罷了,如今假象被戳破,幾乎是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糾葛。
柚柚的小拳頭硬了,她走上前,緊盯著謝父三人,問:“謝繁青是不是你們抱養來的啊!”
謝父艱難的看向謝繁青,看著少年挺直的脊背,驀然發現,不知不覺,兒子已經這麼高了!
許是真的氣狠了,謝父聽到這話,話趕話沒過腦子的就罵了句:“那他怎麼還不去死!”
柚柚也沒看那兩個滿臉失望的服務生,垂眸快速翻看著冊子,此次拍賣會規模很大,涉及古董字畫,還有珠寶首飾,一共分兩天舉辦,拍品達到上千件,分了不同場次。
謝繁青身子驀然僵住,他高高仰著下巴,努力逼回眼底快要溢出的淚意,少年像隻刺蝟,越是這時候,越是要豎起滿身尖刺紮人,“怎麼,為了討好常望舒那女人,臉都不要了,把人家侄子當親兒子寵!可真是賤得慌!”
“我是謝繁青的朋友,伯伯你們是不是覺得謝繁青被寵壞了,脾氣差愛欺負老實人!所以隻要他打人就是不對?”
她把那日在古玩街發生的事仔細講了一遍,“那幾個都是壞人,爸爸說他們手上肯定沾過人命。”
“常家就沒一個好東西,我那堂弟特彆聰明,才八九歲,不管說話做事,比起我爸也不差什麼,”
謝父三人瞧見柚柚手上的綠色手表,卻是齊齊一驚,壓根沒留意她說了什麼。
然而未等他們開口,柚柚直接呼叫糖糖,麵前光幕一閃,清晰出現了幾分鐘前的畫麵。
另一邊,常濤上前幾步,笑盈盈的就要搭上謝繁青的肩膀。
隨即一行幾人大踏步走過來。謝繁青身子頓了頓,臉色更加難看,仿佛沒聽到,抬手又狠狠給了常濤兩拳。
隨即少年雙眼赤紅,像一頭暴怒的小獅子般掄著拳頭一下下朝常濤身上砸去。
謝繁青側身避開,壓不住暴脾氣,怒指著對方:“滾,我爸他們又不在,彆擱這兒陰陽怪氣!”
她左右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這梅瓶會不會是他們偷的啊,要不咱們報警!”
謝繁青接過冊子,隨手扔給了柚柚,隻隨意點了下頭,看也沒看那兩名漂亮服務生一眼,便直接繼續往前走。
謝繁青撇開眼,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直以來,因為常濤,他和父親大哥不知鬨過多少矛盾,原來,可以這麼簡單就解決的嗎?
謝父更加生氣了,也不在乎這是公眾場合了,板著臉瞪向兒子:“快給小濤道歉。”直接單方麵定罪了。
話音未落,遠處一陣喧嘩,“不知是哪位這麼猖狂,敢在我常家地盤大放厥詞!”
“我就說常家沒一個好東西,這種事情報警有什麼用!小爺我今兒不走了,我倒要看看這常家能擺出什麼花招!”
再聽得謝繁青不情不願開口喚:“爸,哥,舅舅”。
常濤緊攥起拳頭,死死盯著三人離開的背影,敢壞他好事,今天彆想走出拍賣行!封榮熙躲在角落,半垂著眼瞼,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出反轉好戲。
就在謝繁青的拳頭要再一次落下時,遠遠傳來一聲暴嗬:“給我住手——”
他抬手拍了下謝繁青的臉,這是個十分侮辱人的動作。
她小聲感慨:“我以前一直覺得瑪麗蘇裡寫的有錢人生活太誇張了,直到來了這裡,我才知道,寫的還是太保守了啊!”
常濤臉色一變,他姐姐雖然是B級。可大部分都是和姐姐關係好的學長學弟幫忙刷的。然而這次他根本來不及開口,畫麵已經開始了。
柚柚倒無所謂,主要她對那十二生肖擺件沒抱什麼希望,然而當她隨意翻開下一頁,看著紙上熟悉的梅瓶時,卻愣住了。
果然,常濤艱難的爬起身,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子,衝著為首中年男人無奈的笑笑:“謝叔叔,您彆怪繁青,他還隻是個孩子,隻是脾氣急了些,沒什麼壞心思的。”
“我…怎麼會看錯!”小家夥差點一個沒忍住,說出她自己的東西,怎麼能看錯!謝繁青並沒有懷疑什麼,他知道這小丫頭的能力,不僅過目不忘,一雙眼睛還厲害的很,
“還有…”他越說越生氣,“我有個堂弟,就因為那個女人,生生逼的我堂弟的父母離了婚。”
然而這話剛說完,柚柚剛拉著芒果要轉身,一行人已經走了過來,遠遠傳來一抹帶著些尖銳的嗓音;“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繁青啊!怪不得,少年天才嘛,傲氣點也正常!”
他當即來了精神,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柚柚仰頭打量著為首三人,見他們都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且謝繁青長得明顯和幾人有相似之處。
謝小少爺大概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掩人耳目,這話一點沒壓低聲音,惹得周圍人頻頻側目。
麵前一行四五個少年,看穿著氣質家庭應該都很優渥,為首的少年十六七歲,五官長得挺秀氣。然而小家夥隻看了一眼,便冷下小臉收回視線,她很不喜歡這個人,若她遇到窮凶極惡的匪徒。會感覺害怕,那麵對這人,她隻覺生理性厭惡。
謝繁青也瞧見了。他蹙了下眉,心裡把負責打聽消息的人給罵了一遍,”先回去,這會還早,我們到點再來。”
柚柚自詡算見過些世麵,也被一路所見的奢華鋪張晃花了眼,隨處擺放的都是名家字畫古董,
沒再看任何人,轉身扯了下柚柚的衣服,“走了,不是看上一個破瓶子的嗎?本少爺給你買。”
謝大哥冷哼:“難道不是嗎?望舒她做錯了什麼,要平白受這樣的詆毀!”
聽到“調監控”,跟著常濤這幾個小跟班一下便慌了,常濤卻一點不擔心,他屈辱的垂下眼眸,但看了眼渾身帶刺的謝繁青,本能的縮了縮脖子,咬著牙說:
“唉,算了,你要實在喜歡,我讓人給你拍下來!”說罷就要拽著人往外走,
那架勢,像是要把人生生給打死,
他昂著下巴,又恢複了討厭的倨傲模樣:“你雖然在算學上僥幸贏過了我,可論聰明,你連我堂弟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柚柚很平靜地握了聲:率先邁著小短腿淡定的往前走。
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過來,“謝小少爺,我是負責這次拍賣會的經理,這是我們這次拍賣會所有拍品的信息,”
“爸爸不是說上流圈子的頂級富豪沒有幾個腦子笨的嗎?這是非要把真相攤在麵前,你們才信是吧!”
三人對柚柚的態度立馬變了。
她敷衍的點頭:“嗯嗯,你最最聰明了,繼續說……”
他傲慢的冷哼了聲:“本少爺現在不想說了!”
被動靜吸引的周圍客人遠遠看著這一幕,謝父三人呆呆看著畫麵裡常濤陌生的囂張神色,尤其那句意味深長的“你妹妹已經七歲了吧”,那眼神中所表達的猥瑣意味,驚的三人紛紛後退了一步,甚至懷疑畫麵裡的根本不是常濤。
柚柚回過神來,趕忙擺手:“不用。”她壓低了聲音說:“這個梅瓶我半個月前見過……”
其他兩人也都麵色不善的盯著謝繁青,謝繁青的舅舅歎著氣說:“繁青,你也不小了,該收收脾氣了,小濤這孩子被你從小欺負到大,你就不會覺得愧疚嗎?”
眼見著對方的目光愈發肆無忌憚,柚柚抬起頭,惡狠狠的瞪過去,然而因為小家夥長得太軟萌,她自認為的凶狠,在旁人看來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反襯的她一張小臉愈發鮮活漂亮。
柚柚:“……”呃…這說的該不會是謝菁澤吧!
柚柚強忍住打人的衝動,繼續仰著小下巴看著謝父:
常濤驟然瞧見柚柚這張臉,一下就被驚豔住了,背對著幾人,看向柚柚的目光熾熱又猥瑣。
可還沒等兩人動手,常濤看見身後小弟打的手勢,嘴角露出個詭異的笑,故意放鬆力道,讓謝繁青輕鬆掙脫開他的鉗製,
柚柚無語的扯了扯他:“喂,你小聲點啊……”
……
小家夥歎氣,唉!這又是個舔狗!
他平時雖然狂妄脾氣差,但對朋友還是挺大方的。
這話可謂相當刻薄了,大庭廣眾之下,謝父直接衝著謝繁青舉起了巴掌,
卻在這時,柚柚覺察到一道危險的視線緊盯著她,抬頭,不由驚訝的眨了下眼。
看著父親眼底的愧疚,他隻覺得諷刺,
柚柚關閉光幕,笑盈盈的問:“你們都是商界精英,不會愚蠢的覺得我是作假的對不對!”
柚柚直接擼起了右手手腕,露出綠色的電話手表。無奈的歎氣:
“沒關係的,我以後不去謝家就是了,你們千萬不要因為我傷了一家人的和氣。”
“既然這位小朋友不相信,那叔叔你們就調監控吧!”
她歪了歪小腦袋疑惑問:“這個拍賣會看著挺高檔,應該不會沒有監控吧!調一下不就知道了。”
說罷遞上幾本厚厚的燙金冊子,又指著身後兩名漂亮的女服務生,“這是小吳和小李,您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跟她們說。”
謝父皺眉:“哪來的小孩子?”
柚柚今天算開了眼界,原來白蓮綠茶什麼的,不止女人會使。
竟然是封榮熙,他不是被封老爺子給強製送出國外了嗎?
謝父不耐的皺眉,而看向常濤時,目光卻不自覺緩和下來,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你才回國,你姐姐還沒見過你吧!不過一個不知哪來的孩子胡說,咱們犯不著理會。”
謝繁青:“你沒看錯?”
明明是誇人的話,柚柚卻敏銳聽出了其中的諷刺,不由仰頭看去,
“你…”謝家大哥氣的就要來揍他。“你有什麼資格說望舒!”
這時。走在前麵的芒果回頭。
封榮熙定定盯著小姑娘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那雙濕漉漉的杏眼無辜眨了眨,配著她的五官,天生給人脆弱如水的錯覺。
封榮熙驀然想到了那隻曾被他肢解的梅花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