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柚不疑有他，點著頭道：“是吧！當時我聽了也很驚訝呢？陸浩辰那樣壞的人，居然會主動救人！不過可能是他小的時候沒有現在這麼壞吧！”
不，有些人的惡是天生的，陸浩辰就是。
薑柏岩捏緊手指，輕聲問：“寶貝可以跟爸爸仔細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嗎？這件事是你媽媽親口告訴你的？”
柚柚能感覺到爸爸似乎很緊張，小家夥沒有多想，隻當是因為這關乎著媽媽的過去，猶豫一瞬，覺得好像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這是我偷聽來的。就在去年十月三日，陸浩辰找到家裡糾纏媽媽，我不放心，和謝菁澤他們一起悄悄跟了過去，聽媽媽親口說的。
說她十四歲那年，和一群朋友出門逛夜市遭遇了歹徒，傷了眼睛，被一個人救了，後來她被那人送到了醫院，等醒來後，見到了同樣受傷的陸浩辰……
反正大概就是這樣，之後媽媽就開始喜歡陸浩辰了！”
說完瞄著爸爸陡然僵硬的臉色，那眼裡一瞬閃過太多複雜的情緒。
可她就是知道，爸爸不是那樣心眼小的人。
季晚晚哼了聲：“不說拉倒！”
……
女孩並沒有生氣，依舊揚著明媚的笑容，“那好吧，請你喝水。”
她爬到薑柏岩身上，伸出小手摸了摸男人的額頭：“爸爸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告訴柚柚好不好！”
柚柚見他這樣，都快急哭了：“爸爸，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薑柏岩緩了口氣，垂眸盯著小家夥，認真問：“告訴爸爸，是陸浩辰親口說的，說那晚是他救了你媽媽？”
仿佛自己和她是一樣的，沒有任何輕視憐憫。
薑柏岩直起身，低頭認真盯著柚柚：“爸爸能不能拜托柚柚，彆把這件事告訴給媽媽。”
第二次見麵，是在一個月後，他騎著車頂著烈日賣冷飲，酷暑天正午的陽光曬的人直發暈，
他靠在一處陰涼地不停的擦著汗，借著店門敞開的空調風，短暫汲取著涼意。
說來兩人的相遇並沒有什麼特彆。薑柏岩出了高鐵站口時，無意撿到一個錢包。在同行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中，他把錢包交到了服務台。
柚柚不明所以的點頭：“當時媽媽就是這麼說的，陸浩辰也在，他聽了並沒有反駁，肯定就是了。”
身為國家一線城市，人們提起海城，說的最多的是高樓林立，滿目繁華。這是有錢人眼裡看到的海城。
柚柚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理解是理解了，可讓她瞞著媽媽，她總有點愧疚感。
臨坐上公交車時，他終究沒忍住好奇，轉頭看了眼。
季晚晚彎腰抱起她，狐疑打量著兩人：“你倆背著我說什麼秘密呢？”
再次搖頭拒絕。
十六歲那年，薑柏岩借著暑假，隨著村裡的一個大叔來海城打臨時工。
女孩並沒有走，一路跟著他來到公交站牌口，直到親眼看著他坐上公交車，才揮著手，放心的離開。
現在我們冷不防告訴她，她少女時期的心動，支撐她後來許多年的那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她會怎麼想！陸浩辰我們可以慢慢收拾，但如果我們告訴了你媽媽，就等於把她快愈合的傷疤再次血淋淋的撕開。”
說到生氣處，她氣呼呼的哼了聲：“渣男平白耽誤媽媽多少青春！”
薑柏岩神色似已恢複如常，拎起包和禮品手辦，隨口笑道：“這是咱們父女倆的秘密！”
“柚柚，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媽媽當年沒遇到歹徒，也沒被人救，那她和陸浩辰，還會有之後的那些事嗎？”
聽到這話，再前後一聯想爸爸的異常反應，柚柚心裡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柚柚敏感察覺到爸爸的情緒很不對勁，尤其看著他漆黑眼眸裡的痛楚，他這樣子，莫名讓人看得心中不忍。
薑柏岩聽完這番話，麵色一下變得慘白。
卻在這時，遠遠瞧見媽媽換好衣服朝這邊走來，她忙從爸爸的懷裡掙脫開，結巴著道：“那個…爸爸現在知道了，我們得告訴媽媽……”
不是後悔沒能和季晚晚早點認識，而是後悔，因為他當時沒考慮周全，讓陸浩辰鑽了空子，讓季晚晚在感情上平白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然而對於多數窮人來說，第一次踏足這樣的大城市，隻有來回中轉的客車，拎著大包小包的蛇皮袋，以及隻在電視上看到的華麗高鐵站，陌生的自動取票機……
她絞儘腦汁勸說：“過去的事情沒法挽回，媽媽說，這些事情她早已經放下了，爸爸也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他有點不適應女孩的熱情，冷著聲拒絕。
女孩站在花圃旁，正衝他用力揮著手，笑容明媚飛揚，一雙桃花眸似盛著星光。
薑柏岩閉了閉眼，再睜開，迎著小家夥擔憂的臉色，忽然澀聲問：
柚柚不解的眨著眼睛，“為什麼啊？”
三人坐上車，一路上，車廂裡難得沉默。
薑柏岩驀然抱緊女兒，過了好幾息，才呢喃著輕聲說：“柚柚，爸爸做了一件很後悔的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一路風塵仆仆，已經好幾天沒換衣服了，身上臉上一身的灰。
“你要去哪裡啊，我讓司機送你過去。”
柚柚有點心虛，自己是不是不該告訴爸爸這些啊！難道爸爸是因為聽她說媽媽喜歡陸浩辰，心裡不高興了？
薑柏岩低聲道：“當年救你媽媽的人…不是陸浩辰。
那時他想，這個女孩可真好看啊！
她認真想了想後搖頭：“肯定不會啊！媽媽一開始壓根就不喜歡那個陸浩辰，隻是因為兩人從小有婚約在身，如果沒發生劫持這件事，媽媽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喜歡陸浩辰，都不用等到白柔出現，說不定媽媽早早就把人給踹了！”
柚柚仰著腦袋，看著坐在前排的父母，媽媽似乎也有心事，偶爾偷看一下爸爸的側臉，又快速收回視線，垂眸不知道思索什麼。
小家夥泄氣般往座椅上一滾。大人的事，本寶寶還是彆操心了，安心睡覺吧！薑柏岩盯著車窗外急速掠過的燈影，恍惚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個炎熱的夏天……
瞅著爸爸的臉色，小家夥大膽猜測道：“是不是他說了謊？可是媽媽和他那麼熟，難不成還能認錯！”
而且……如果按著她腦子裡猜測的那樣，當年其實是爸爸救了媽媽，那這樣對爸爸好像也不大公平！哎，大人之間的這些個情情愛愛好複雜啊還來不及糾結思考，季晚晚已經走了過來，瞧見她皺著小臉，俯身輕輕捏了捏：“怎麼了寶貝！”
柚柚有點心虛的躲了下：“…呃，沒什麼，我困了，想回去睡覺！”說完應景的打了個哈欠。
可是就像寶貝你剛才說的，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再後悔也無法挽回。那些過往的不愉快，你媽媽已經試著放下了。
他本沒當回事，一個人拖著大包小包行李一路打聽著找站牌，十幾分鐘後，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小姑娘急匆匆追了上來，連聲感謝他幫忙撿了錢包，並熱情邀請他去吃飯做以感謝。
許是真的很渴，他沒再拒絕，接過了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細細喝了小半杯。
他無意的一轉頭，透過乾淨明亮的玻璃櫥窗，隻見少女手抱著小提琴，拉動間，古樸華麗的琴音流瀉而出。在她身側，正有一個五官漂亮的少年彈著鋼琴，兩人站在一起，像是從童話裡走出的王子公主，高貴而美麗。
一牆之隔的櫥窗外，他頂著烈日，被店員微笑客氣著揮手驅趕。
小小的櫥窗，似乎把他們分隔成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