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四年時間(二)看著不遠處亂成一團,顧晚晴唇角輕撇,此時有宮人趕來求助,顧晚晴笑笑,“絕塵道長剛剛才以重誓相許,此時症狀與太後早前一般無二,想來是上天聽到了道長之誓,故而才令太後蘇醒,我等豈敢乾擾上天之意?若治好了道長,太後又再發病,可是爾等負責?”聽了這些話,那些宮人無一人出聲,原本上前救治的太醫也齊齊撤手,生怕擔了延誤太後病情的罪名,隻眼睜睜地看著絕塵漸漸呼吸困難繼而神智不清。顧長德與大長老雖不明真相,但看顧晚晴的神情,或多或少也猜到一些,雖心存驚詫,但態度卻是統一,都選擇了視而不見,徑自去暖閣候命了。顧晚晴卻是暗自可惜,早知有這機會,就不急著釋放病毒,都傳到絕塵身上才好,現在這程度,頂多是讓他無意識地走水加上間或昏迷,太便宜他了“若是道長實在抵受不住,便給他吃幾顆極樂丹,以保極樂。”顧晚晴說這話時刻意抬高了聲音,使得神智已然有些模糊的絕塵麵色更壞,而後顧晚晴不再理他,轉身對聶清遠道:“我們出去說話吧。”聶清遠也沒對絕塵表現出過多的興趣,略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顧晚晴讓身後的冬杏先回暖閣去,這才走出慈寧宮,往禦花園的方向去了。顧晚晴原還以為聶清遠會有話主動向她說,誰料聶清遠隻管在後麵跟著她,一點要開口的意思都沒有。時值寒冬,上午又下了點小雪,雖然沿途銀裝漫漫彆有一番景致,但顧晚晴才從室內出來,沒穿棉篷,走了一會就覺得冷了,當下也不往禦花園去了,轉回身子看著聶清遠,“你就沒話要對我說?”聶清遠倒也不笨,“你是說退婚一事?”顧晚晴點點頭,“早想問你了,為什麼不退?”“我父親退婚之意,是想與旁人聯姻,前豺後狼,莫不如保持不變,換得幾年清閒。”聶清遠的直白讓顧晚晴無語半天,她倒是聽明白了,但什麼叫前豺後狼啊?她分明是一朵任人欺淩的柔弱小白花啊“原來是這樣……”顧晚晴擠出個笑容,“我還當你真想入贅給我呢。”聶清遠漠然地瞥她一眼,“那還不如答應我父親,與他人聯姻。”顧晚晴徹底服了,“我是開玩笑,玩笑懂不?不用當真。”“事關婚嫁,玩笑豈可亂開?”顧晚晴做投降狀,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去看,卻是傅時秋帶著傅樂子往這邊趕,經過他們時,傅時秋隻是腳步稍緩,卻沒有停留,也沒有和顧晚晴說話,直接往慈寧宮的方向去了。經過上次的事,顧晚晴再見傅時秋還是有點對不起他的感覺,但又不知該如何麵對,現下他沒打招呼,她倒覺得鬆了口氣似的。可沒過一會,傅樂子又折了回來,手裡捧著剛剛還在傅時秋身上的那件鬥篷,也不多言,隻交給顧晚晴,然後便又回去了。顧晚晴抱著那件鬥篷怔了一會,抬頭見聶清遠眉梢輕揚,似乎有點意見似的。顧晚晴有心報複他剛剛的言語擠兌,便舉了舉手中的鬥篷,又指指他身上的,“看吧,什麼叫君子風範啊,一下子就比出來了。”聶清遠的神情卻比剛剛更為嚴肅,“男女之間,理應謹守防線,才是君子所為。”顧晚晴幾乎想五體投地了,可沒想到聶清遠倒先發起脾氣,抬腿就走了,連個道彆都沒有。聶清遠剛剛離開他的位置,顧晚晴便覺一陣冷風直吹麵門,當即打了個噴嚏,連忙把傅時秋的鬥篷穿在身上,便往太後寢宮而回。回去的路上,顧晚晴見到冬杏拿著鬥篷和手爐正在尋她,連忙過去接了手爐,忍不往又打了個噴嚏,抱怨道:“怎麼一下子就這麼大風了。”“下完雪就開始變天了,估計晚上還會有雪的。”冬杏說著話擋到顧晚晴身前,“姑娘到我後頭去,我擋著風。”雖然冬杏個頭小,但在她身後也比剛才被冷風打著要好得多,顧晚晴忽有所悟,回頭看看自己回來的路,早沒有聶清遠的影子了。“你這麼小的個子,還給我擋風呢。”顧晚晴把冬杏拉開,又緊了緊身上的鬥篷,迎著風回到了慈寧宮。顧晚晴回到暖閣便讓冬杏把鬥篷給傅時秋送了回去,至於她,她也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去麵對傅時秋,乾脆作罷。絕塵的情況比她剛離去時更為嚴重了一點,不過顧晚晴知道也僅限於此了,太後的病麼,隻能聽天由命了。到了晚間,長公主回到宮中,聽說了今天的事又是對泰康帝狠發了一頓脾氣,泰康帝很委屈,他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尤其太後蘇醒、絕塵病倒一事更給了他相信絕塵是神仙的理由,不僅再次封賞,對絕塵也更為信任了。可惜,縱然有絕塵這麼一個神仙替太後生病,太後還是沒能堅持到春天,天氣尚寒之時薨於慈寧宮,泰康帝悲痛欲絕,身體更為不濟,卻拒絕任何大夫近身,隻聽從同樣****病榻的絕塵之言,兩人一起打坐煉丹,本就少理朝事的他,現今更是不理世事,一心追求長生了。朝廷之中本就貪腐賄賂成風少有剛直之臣,泰康帝又鬆手放權,朝政大事由聶相聶世成全權把持,並將太子投閒置散,一時間聶相成為百官崇敬之首,新官上任,隻知有聶相而不知有皇上,一時間聶家權至頂端。在此期間太子也組織了自己的勢力與聶世成相互抗衡,可苦於手無兵權,加上太後已然薨逝,外戚之力漸漸勢微,長公主雖然個性強硬,卻也少理政事,幾次抗爭都以敗績收場。春去秋來,年複一年,顧晚晴的四年學習之期轉眼已過泰半,雖然現下朝局混亂,但她與顧家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他們隻是大夫,於政事是一概不理的。隻不過最近聽聞太子屢屢向泰康帝進言,泰康帝都置之不理,有一次竟將太子轟出丹室,聶世成隨即以忤逆之名軟禁了太子,還是讓顧晚晴心生感概。泰康帝隻能做個太平皇帝,一現出現權臣,便隻能是被動挨打的份,可偏偏他還沒有自覺,既想長生又想掌權,如果他當真一心追求天道,何不早早讓位於太子,讓太子擁有與聶世成一較高下之力?何苦弄出亡國敗相?不過顧長德有另一種看法,對於太子的失利,很可能是養虎成患。也是這時顧晚晴才知道,原來逝去的太子妃是聶相的長女,聶相與太子是丈婿之親,太子任由泰康帝寵信絕塵而不加勸阻,也有他自己的目的摻雜其中,他應是想以長生之術牽住泰康帝的心神,再想辦法提前繼位,可沒想到聶世成虎大為患,竟撇開他這個太子挾天子、令諸候,自己過上了皇帝癮,再細推敲,聶世成一早便將自己的兒子派至太子身邊,很可能從那時起,聶世成便已起了異心。當然,所說一世都是自家人關起門來的猜測之語,在外是一句也不能說的,對於這些顧晚晴本沒有什麼在乎,隻是偶爾遇到飄雪之時,吹著獵獵的寒風,便會想起幾年前的一次雪後,一個既寡言、又喜歡說教的人站在她的身後,默默為她擋去幾分凜冽。關於聶清遠是無間道的說法顧晚晴也不像大長老那樣鄙視良多,人生在世,本就是為自己所求而奮鬥,聶清遠是聶世成的兒子,沒理由不幫老爹,而去幫前姐夫。至於傅時秋,顧晚晴已很久沒見過他了,上次見他是在半年前長公主的壽筵上,他在席間依然笑得沒心沒肺,對她遙一舉杯,便算打了招呼。又是一個春天,朝中貪汙**之勢愈演愈烈,聶世成縱然頗有魄力,卻也無能為力,到了夏至,屢屢有傳泰康帝病重,聶世成卻不傳召太醫,隻任泰康帝服食丹丸,此時北方邊關發生異動,始終蟄伏未參與到太子與丞相黨爭中的鎮北王以“清君側、救太子”之名率軍南下,短短月餘時間,大軍已直逼京城。“兵臨城下,換主之期怕是近了。”顧家長老閣的密室內,大長老、顧長德與顧晚晴三人相對。“我顧家曆來隻傳醫術,不參政事,時值亂世,理應以保全族人為上。”大長老的話引得顧長德與顧晚晴沉默半晌,而後顧長德歎了一聲,轉向顧晚晴問道:“鎮北王回朝,究竟是清君側還是自立為主尚未可知,不知天醫以為如何?”顧晚晴這幾年不僅熟讀醫典,更熟悉了顧家曆代的全部過住,亂世之中保存實力的方式不外乎就那麼幾種,略一沉吟,開口道:“鎮北王老謀深算,倘若以皇上太子為先,豈會等到現在才發兵入京?定是另有打算,聶相手中雖有兵權,但比起鎮北王來毫無勝算,要麼硬拚,要麼帶皇上棄京南下,無論哪種,聶相都不會輕易任我顧氏安穩留在京城,唯今之計隻得效法祖宗,將族中藥物秘密掩埋,族內精英儘數解散,混於難民之中分批離京,為我顧家保存血脈,等天下大定之日,再回返京城,重整顧家聲威”【第一卷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