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1 / 1)

那個年輕人隨時會穿越刺藤追上自己。提瑟一邊想一邊歇斯底裡地爬行。刺藤越來越低、越來越稠密,他隻得匍匐身體蠕動前進。即使如此,低矮的樹枝刮過他的背部,鉤破了褲子的臀部。當他扭動著身體試圖掙脫時,枝蔓又戳傷了他的肩膀和手臂,可他全然不顧鋒利的芒刺拚命向前,皮帶的搭扣也墜落在泥濘的地上。可該往何處去?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自己是否來到了那小子的身旁?提瑟驚恐地停止爬行。對,他一定在斜坡的另一端。如果自己繼續向下爬行,潛伏在灌木深處的那小子就會立即跟上。提瑟恨恨地詛咒這個狗娘養的家夥。很快就會讓你嘗嘗我的厲害。真的嗎?他從泥漿裡抬起頭,一時想不起自己爬行了多遠。過了一會兒,才漸漸回想起自己剛才昏厥了。他緊張不安地環顧四周,唯恐那小子躡手躡腳地猛撲過來,像對待米奇一樣把他的喉管扯破。上帝啊,他大叫道,喉嚨裡發出的沙啞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上帝啊,他又叫了一遍——為了使嗓音恢複正常——但撕裂的聲音就像碾碎的冰塊一樣難聽。不,我錯了。提瑟的頭腦慢慢清醒了。他不可能在我昏迷時將我擊斃,而要把我喚醒之後才動手,他要讓我知道眼前發生的事情。那麼他到底在哪兒?是不是在密切地監視我?發現我的腳印循跡而至?提瑟屏息凝氣地聽了片刻,灌木叢中沒有異常的噪音,於是他繼續移動,與灌木叢保持一段距離。不過,在迅速挪動身體的時候,他並沒有使出全部的力氣。剛才他一定昏迷了很久。天色漸明,到處灰蒙蒙的,他看見四處都是濃密醜陋的刺藤。他用手摸了摸脊背,感到自己像一頭箭豬似的,背上戳滿了釘鉤。他睜大眼睛注視著血跡斑斑的手,繼續向前蠕動。那小子可能就在附近盯著自己,得意洋洋地觀望著他的痛苦。突然,他又糊塗起來。不久太陽冉冉升起。透過刺藤的縫隙,他看見天色發亮了。他不禁大笑起來,可為何而笑?為何而笑?我根本不知雨是什麼時候停下的,現在是天高雲淡萬裡晴空。他不停地笑著,接著感到有些頭暈,忍不住又狂笑不止。他在不知不覺中,爬出了刺藤,鑽進了秋日的耕地。這太可笑了。他眯縫著眼睛試圖望見耕地的儘頭,但太遠了,看不清。他又試圖站立起來,可頭昏眼花一陣眩暈。突然他意識到那小子可能就隱匿在附近舉搶對他瞄準。這個婊子養的雜種,他想目睹我被撕成碎片之後才扣動扳機,我會讓他……豆角熏肉湯。提瑟的腹部膨脹起來。他感到好笑。因為他早已是饑腸轆轆,連日來滴米未進、腹中空空。地上有什麼東西?木莓餡餅。他露出了笑容。可一想到食物他又嘔吐起來。接著,他爬出了耕地,穿過兩三道壟溝之後癱軟在地。不過,他又堅持不懈地越過幾道壟溝。兩道壟溝之間有一個小池塘,裡麵的水汙濁不堪。整個夜晚他的臉部始終對著天空,張開嘴接著雨水。現在他仍感到窒息、喉嚨乾燥腫脹。他把頭埋在水裡貪婪地吸吮著泥水,由於喝得太急差點被水淹死。他的嘴角上掛著少許沙礫。他鼓勵自己繼續向前。幾英尺,再走幾英尺就會拽住那個雜種,把他扯成碎片。因為我是一個……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我是—個,可是他似乎什麼都記不得了。他不得不停下休息,他躺倒在地上,臉頰貼著肥沃的壟溝邊。陽光照射在他的背部,暖洋洋的舒服極了。不能停下,停下你就會昏死過去。振作起來向前移動,他很清醒地警告自己。但他無法動彈。他無法從地上爬起匍匐前進。他伸出手試圖抓住前麵的泥土,可身體仍動彈不了。起來,絕不能再次昏死過去。他用腳抵住壟溝吃力地挪動,他的心臟怦怦狂跳,身體在泥濘的地上一寸寸地移動。不能倒下。他知道如果倒下了,將再也沒有力量繼續,便用腳抵住壟溝,身體向前蠕動。他一次次地重複這幾個動作。那個年輕人,對,沒錯。他終於想起了自己行動的目的:他要讓那小子付出同樣的代價。我不是一個好的士兵。呃,那小子比我強。不久,他的腦99lib?海又是一片空白,隻見他機械地重夏這些動作——腳抵住壟溝、身體前傾、蠕動向前。他的眼睛無神地望著遠處,兩手緊抓著泥土,拖拽著身體笨拙地移動。對,組織。他的腦海裡一直在搜尋這個詞。他咬緊牙關繼續爬行,突然他的手碰到一樣東西。他恍恍惚惚地定神一看。那是一根電線。他抬起頭,一眼瞥見了更多的電線。一座柵欄。仁慈的上帝啊,透過柵欄,看到了令他難以置信的東西。一道壕溝、一條礫石路。他高興得快要發瘋了,大笑著低頭顫巍巍地鑽過電線,釘在棚欄上的電線戳破了他背上的皮膚,但他並不介意。他大笑著滾進了壕溝,溝裡的水漫過了他的背,灌進了他的耳朵。他掙紮著爬上高坡朝礫石路移動,不時地又滑倒在地,再摸索著爬起,終於笨拙地攀過山坡,一隻手臂觸摸到礫石的路麵。他的手指早己麻木不堪毫無知覺,但一塊塊礫石就在他的眼前。他眯起了眼睛凝視著路麵。組織。對,就是這個詞,現在他終於想起來了。我知道怎樣組織。那個年輕人是個好兵。但我懂得怎樣……組織。為了奧爾。為了夏力頓、沃特、米奇、李斯特及所有參與者。為了我自己。一定要把那個雜種碾成肉泥燒成灰才肯罷休。陽光灑滿大地。提瑟躺在路邊,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誓言。然後,他望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和襤褸破碎的褲子咯咯地傻笑著,鮮血一滴滴滲進泥土裡。而他仍咧著嘴巴笑著,喃喃低語著。這時,一個州騎警疾駛而至。當他發現了衣不蔽體魂不守舍的提瑟,驚駭萬分地叫道:“我的天哪!”便匆匆跑回巡邏車打開無線電向上級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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