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斬草除根(1 / 1)

賭國仇城 牛哥 12363 字 12天前

賭城是半島和內地的封鎖線,在連陸的咽喉處,不過數百碼地,兩邊都可以看見海水,當中是岐關公路,一座建築物——關閘,是用鐵閘射堵著。其他的地界,全築起堤壩,或用鐵絲網隔斷,凡是接近山地,或海岸的邊緣,都是黃牛黨活躍的地區,他們還暗中編出碼頭的名稱,以便利工作。這些碼頭,多半是地勢險惡,雙方軍警林立,互相戒備,以防不測。但是黃牛黨和他們都氣息相關,串同作弊,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事情交待得過去就行了。這時,老煙蟲趙老大正焦灼地守候在關閘附近的一家茶館,為恐防被章寡婦的爪牙認出廬山真麵目,瓜皮帽壓得很低,聳起肩膊,兩隻鼠眼老由窗戶向關閘的進口盯著。計算時間,無論如何龍坤山等一幫人總應該回來了。由關閘至陳家祠,乘汽車隻需要半個鐘點的路程,就可以到達,即算仇奕森的錢財藏得更機密一點,差不多上十個鐘點的時間,即算龍坤山、劉進步更無智無能,以龍坤山的殘暴也足可把仇奕森製服,將錢財起出來,回返賭城。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音息全無,趙老大凝望在關閘的進口間,一切與日常動態無異,人來人往,為生活而奔波的小販,熙熙攘攘,關閘外難民成行,葡人軍警忙著檢驗進關的許可證。“不要出事了吧?”趙老大喃喃自語,心情焦灼無可形容,一麵他要儘情回避各方麵的人馬,不敢稍露形跡,黃牛黨、“利為旅”、章寡婦的爪牙,警探、都是他的對頭。他惶惶不安,為了貪圖錢財,施逞狡計,四麵樹敵,弄成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到現在為止,孤立無援,假如被任何方麵發現,都會有喪生之危。越是想著,趙老大越是遑遑不安,不覺汗如雨下,這是老煙蟲煙癮起的作用。附近雖然有煙館開設,但是趙老大不敢隨意行動,隨身所帶的乾煙泡又全吞用了,癮發難熬。但是他心中仍念念不忘仇奕森的一筆大財產。“再等半個鐘點看看,假如再不回來,那準是出事了,我就和桂枝姐遠走高飛吧……”倏的,他發現一個人在關閘附近行動,形狀似乎也非常焦灼,不斷地在徘徊,似乎也急著在等候什麼人進關似的。這人肥頭大臉,穿一身畢挺的西裝,正是“利為旅”酒店的經理莫德全呢,趙老大不禁大驚失色。“難道說,仇奕森的一批死黨已經知道仇奕森被綁出關閘外了麼?”他暗自發問,更是如坐針氊,坐立不安。同時,又看見有些短裝打扮的漢子們,上前和莫德全攀談,這些大漢,有一部份趙老大認識的,是“利為旅”的店夥,但是有一部份卻完全是粗人,看樣子像是黃牛幫的人馬呢。這時,趙老大把煙癮驚成冷汗,忙把手槍掏出,暗暗拉火上膛,以防不測。忽然,一個女郎拖著一個小女孩也在關閘附近出現,也趨上前去和莫德全說話,似乎在打探消息,趙老大認出那是梅嘉慧梅嘉玲姊妹倆,由此可以證實,仇奕森的死黨和黃牛幫已經知道仇奕森被人架出關外,而且必然的已經派出人去設法營救了,他們是在守候消息,等候接應了。“趙老大,這時你不逃走,還待何時?”趙老大揩了一把鼻涕自提警告說。“向章寡婦騙來的五十萬元足夠你花上一輩子了!何苦還拿著性命去貪圖富上加富?”想著,趙老大便匆匆站起來,付了茶資,閃閃縮縮出了茶館,由於馬路上人等蕪雜,也認不出是否有敵人混雜其中,趙老大低垂下腦袋,以手帕掩著臉,裝著傷風咳嗽,繞向僻靜人少的地方行走。終於給他找到一架出租汽車,跳上汽車,指揮司機風掣電馳向著火船街碼頭而去,預備找尋桂枝姐預定下的漁船,從此遠揚海外,渡其寓公的生活。首先,他在船幫會的聚集地等著他的把兄弟船幫老大金良清,打聽桂枝姐定下的漁船靠在什麼地方。豈料,船幫老大金良清非常驚訝說:“桂枝姐包下了漁船,在天將拂曉的時候,已經啟碇走了!”“走了?……”趙老大如聞晴天霹靂,冒出一身冷汗,複又裂嘴回複笑態說:“金大哥老愛開玩笑的,沒等到我來,她怎麼會走?”“孫子騙你!”金良清正色說。“和她同走的還有一個男人……”“一個男人?……”趙老大幾乎發狂,“是否黃翼那小夥子?”他指出他的情敵。“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反正臉孔白白的油頭粉麵的小夥子,一臉溫相……”金良清說。“還是我派人送她們出海的……”“正是她媽的這小子……”趙老大氣得七竅生煙,幾乎眩昏在地,萬沒想到桂枝姐會泯沒良心,忽然叛變出賣他,席卷全部所有而且還攜帶小白臉而逃。挖儘心思,擔驚受駭,到處樹敵,四麵楚歌,所弄來的幾十萬錢財,結果還是落個兩手空空。實際上趙老大自從包下桂枝姐視為禁臠之後,桂枝姐一直就沒有規矩過,趙老大又何嘗不知道,不過趙老大是賭城的地膽(地頭龍),上下貫通,惡名四播,沒有人能惹得起他。況且趙老大將桂枝姐看管甚嚴,假如誰想沾染,那準會自討麻煩。所以福隆新街十六號被稱為“路不通行”就是這個原因。但是桂枝姐卻是個煙花女人,出身青樓,那會甘願和鳩形鵠臉的趙老大廝守,偷人養漢,自是常事,得到機會,怎會不就此脫離趙老大的控製。桂枝姐原有一個老相好的,名叫黃翼,是理發店的理發師,臉孔生得漂亮,但是沒有錢,桂枝姐平日還在趙老大身上挖了幾個錢補貼他,趙老大也曾得過風聲,到過理發店去找過黃翼的晦氣。黃翼嚇得屁滾尿流,找了許多人打圓場,請酒賠禮,發誓賭咒,以後絕對不和桂枝姐會麵,才算把這件事情平息下去。萬想不到,他又和桂枝姐雙雙遠走高飛,效鴛鴦遊呢。“他媽的!狗娘養的東西……”趙老大忽然暴跳吼叫,頰上的刀疤紅脹欲裂,兩目圓睜,怒不可遏,揪著金良清的衣領,叫罵,說:“……你為什麼放她走了……”金良清不明就裡,對趙老大的態度不滿,擺開他的手說:“當時桂枝姐並沒有提你的名字,我幫忙替她雇船送她出海,還是全看在你的交情上咧!老煙蟲!我們是自己弟兄,沒什麼話不可以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趙老大激忿得無以自持,呐呐不能成語,驀然轉身跑出海岸,那一字劃出水麵用木板搭架的陳敗碼頭,漁船小艇排列成行,水上人家正在為生活忙碌,異常嘈雜混亂,趙老大在人叢中沿著海岸奔走。意外打擊的狂怒,淹沒了他的理智,下意識地冀圖在人叢中能找到桂枝姐的影子。狂跑了一陣,終於他頹廢地停了下來,遠眺海闊天空,天海相接的水平線上,帆影幢幢,也許內中有著桂枝姐包雇的漁舟,也許沒有,計算時間,桂枝姐的漁船應去得更遠。“遭天雷劈的狗婆娘……”趙老大哽咽詛咒,也不知是悲是怒。揮拳擦掌指著天空說話:“好沒良心的東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終有一天冤家聚頭,我姓趙的剝你婆娘的皮……”金良清見趙老大已露癲狂態度,到底是自己的結拜弟兄,匆匆追著出來,一直跟隨在後麵。趙老大偶然回頭,又一把揪著他說:“金大哥!你借我一條漁船,讓我去追這對狗男女怎樣?”“彆說傻話,桂枝姐的漁船,駛向什麼方向也不曉得,時間過了這樣久!天底下這樣大,到那裡去追?”“她曾說過到什麼地方去嗎?”“她說是說到香港去,但是說了就不會去,去了就不會說。我為著重江湖道義,又不好一直追問……”金良清說時,仰首嗤了一口,“唉!趙大哥,桂枝姐不過是個妓女,偷人養漢還不是常事,跑了就跑了,何必看得這樣嚴重,天底下美女嬌娘多得很,隻要有鈔票,還怕找不到女人嗎……哈……”趙老大有苦說不出,長歎一聲,想把五十萬大鈔追回來的希望已經渺茫,泯沒天良,出賣朋友,巧布詭計,所使用的一番心血完全付於流水。現在四麵樹敵,章寡婦、李探長、黃牛幫、“利為旅”,甚至冷如水的手下人……任何一方麵的人馬,都在搜查他的蹤影,一場空夢驚醒,可能任何出口全有眼線布下,任他插翅也難逃出賭城了。果然不出所料,趙老大和金良清在碼頭上剛停留腳步,便有兩名大漢擁上來,一把將趙老大擒住。趙老大知道事敗,方欲拔槍拒捕,已被兩名大漢將他製住,同時手槍也被繳。金良清是火船頭街位碼頭的地膽,眼看著自己的把兄弟處在危困,自然拔刀相助,張臂向左右高呼一聲。刹時,碼頭上起了一陣動亂,水上的幫會比較團結,正在卸貨的苦力,全丟下工作,持著扁擔鐵鉤等物作武器蜂湧過來。同時,船艇內的漁民,亦紛紛跳上碼頭準備打鬥。兩名大漢見情形不妙,慌忙掏出警探執照,向金良清招呼說:“朋友!我們是奉令執行公事,假如你一定要庇護我們,就把人交給你,大家留下交情!”金良清看見是官方的警探,便楞住了,到底邪不勝正,金良清雖然是船幫的阿哥頭,但還不敢正麵和政府作對,這種黑社會的組織,已成為正式,半為官方公認,船幫出了麻煩,準找到阿哥頭的頭上,況且趙老大又不是船幫的人,金良清不敢為自己的一個拜把兄弟而破壞了整個船幫的規則,惹出麻煩。“我們的趙老哥犯了什麼法,麻煩兩位動公事?”金良清抱拳說話。“我們奉探長令命令——這是拘票!”一名乾探掏出拘票表明任務。“各位有什麼話說不妨到警署去說,我們弟兄吃這一口飯隻是奉命跑腿做事!”金良清知事態嚴重,隻有遣散所有圍攏預備毆鬥的船幫人群。自然趙老大也不肯把事情真相說出,金良清為著重個人義氣,隻有跟同趙老大到警署走一遭,打聽消息。當兩名警探用手銬將趙老大銬上時,趙老大仰天長歎一聲:“唉!天絕我了……”桂枝姐泯沒天良,背棄趙老大,拐走五十萬元巨款,包下一隻漁船,和她的老相好理發師黃翼雙雙出走,是否就此逍遙海外,同諧鴛夢呢?不?她們的漁船,在拂曉時出發,金良清還是看在趙老大的一份交情,派人伴送他們直出海外,可以避免許多麻煩。豈料天不假緣,漁船一出公海,伴送者分手回頭,鬼使神差,她們的漁船便遇到海盜。華南沿海的海盜,卻不像內地江河間的盜賊那樣馬虎,全是機械化裝備,非常猖獗,一艘汽油快艇盯在海船背後,一路鳴槍示威,喝令停船。假如桂枝姐沒有五十萬元大鈔在身上,停船讓他們洗劫一番,也損失不了什麼;但是這位煙花女子,驀然暴發,豈肯刹眼間又被打回原形,漁船的水手對海盜的行為全是清楚的,他們視人命為草芥,殺人越貨,全不當一回事。本擬停船哀求饒命,豈料桂枝姐取出巨量錢鈔,逼令他們加足馬力逃亡,水手們一則愛財,二則愛命,一再猶豫之間,便惹起海盜的殺性,“碎砰砰……”一陣機槍如同飛蝗雨點般射來,漁船著火,油倉爆炸,船毀人亡。桂枝姐和他的情人帶同五十萬元大鈔,同墜海底,葬身魚腹,永渡他們鴛鴦之盟,這也是天網恢恢,造化弄人,給為歹作惡者之一記當頭喝棒。朱劍雄父子及黃牛幫的五個弟兄,是怎樣會知道仇奕森被綁架出關閘之外,而及時趕到陳家祠去救仇奕森脫險的呢?原來,當龍坤山、冷如水等六個亡命之徒,架著仇奕森越過關閘進入匪區之際,時正天色微明,在鐵幕的邊緣,正是黃牛黨,私梟工作活躍接近結束階段,他們要把一切工作在天亮之前結束,情形非常混亂。當汽車在人叢中穿過而被沿路崗位的警哨截攔檢查之時,就有幾名黃牛黨發現車中的秘密,他們看見有兩個人被捆綁在車中,雖然眼睛被蒙上,但是仇奕森唇上那撮小須的標幟是無法隱蔽的。本來,“利為旅”酒店的經理莫德全就猜想到歹徒綁架仇奕森的目的,是為仇奕森的秘密藏款。莫德全是追隨仇奕森十餘年的死黨,對仇奕森的行為、性格比較清楚,仇奕森曾利用陳家祠做走私、漏稅、販毒的大本營,攤分贓款,也在陳家祠,所以這筆財富也可能埋藏在這個地點。當仇奕森在劍湖馬路梅嘉慧吊唁熊振東被冷如水一幫架去,莫德全得到朱士英的報告,就立即召集仇奕森昔日的所有舊部,並請黃牛幫所有的弟兄給以助力,準備傾覆整個賭城,務必要在數小時內把仇奕森的蹤跡下落搜尋出來。當他們的工作感到失敗之時,莫德全就想到了陳家祠,所以特彆請潘三麻子傳令留據在關閘外活動的黃牛幫人馬,加強注意出進關閘的車輛行人,以刺探消息。好在出岐關隻有一條公路容易監守。果然的命令傳出不久,不出所料,黃牛幫就發現有歹徒數人綁架了一名有小胡子的肉票出關閘,而且在這些歹徒群中,龍坤山隻有一隻獨眼,目標顯明,可證實被綁架者就是仇奕森。消息很快就到了營救仇奕森的大本營“利為旅”酒店,黃牛幫新上台的阿哥頭潘三麻子,朱劍雄父子,梅嘉慧姊妹兩人,及“利為旅”的全班人馬,全恨不得馬上追出關閘去和龍坤山等人拚鬥。但是莫德全認為越出關閘進入匪區,不能明目張膽風聲掀得過大,假如人數過多,可能引起各方麵的注意而壞事。所以特彆指定,由潘三麻子帶隊,選出四名精明善鬥的黃牛隨行,朱劍雄父子自告奮勇,莫德全看在朱劍雄是個武夫,善於搏鬥,便答應了。朱士英和仇奕森是義父子的關係,也無法拒絕。梅嘉慧因為仇奕森是她的恩人,也爭著要隨同出發,但是莫德全任怎樣也不肯答應。一切準備停當,趁著天色未明,他們一行七個人便在海灣偷渡進入匪區,趕往陳家祠營救仇奕森。當他們發現停在路旁的一輛汽車有自賭城的通行證時,便證實了一切線索是正確的。當七個人趕到陳家祠時,正是仇奕森千鈞一發之際,他們及時趕到,救助仇奕森脫險。莫德全一直守候在關閘附近,布置接應潘三麻子一夥人帶仇奕森回來,梅嘉慧帶著小嘉玲也焦灼地徘徊在附近等候消息。大家望眼欲穿,直到了下午三點多鐘,才有一名隨隊出發的黃牛,自隔斷的鐵絲網間遞過來消息,說仇奕森已經出險,而且準備馬上偷渡,重返賭城。同時,還傳過來一張小紙片,說是仇奕森交給莫德全的行動密計。這消息立時使關閘的圈子裡起了一陣騷動,所有在等候著接仇奕森的人,都互相握手慶賀:到底蒼天有眼,不讓正直者委屈而使冤沉大海;計算時間,章寡婦還有個多鐘點才舉行婚禮,假如仇奕森現在偷渡趕回來,足有充裕的時間給章寡婦還以顏色,破壞她的婚禮進行。隻有莫德全一個是喜憂相兼,喜的是仇奕森已經安然無恙,憂的是仇奕森白晝偷渡,未免過於冒險,假如萬一有個什麼差錯,整盤計劃就可能完全傾覆了,而一重關閘隔斷兩個天地,莫德全又無法加以攔阻。黑社會下層的圈子裡,消息特彆傳得快,刹時的功夫,仇奕森脫險白晝通行偷渡重返賭城向章寡婦施以有力報複的消息就傳進李探長的警探網。這時李探長正在聚精會神向趙老大審訊,得到消息,知道事情嚴重,趙老大又緊咬牙關,抵死圖賴,在他的身上,無法找出端倪。李探長隻有將他舍下,首先和在西環彆墅大廈忙著結婚典禮進行的葉小菁通了個消息,命他加緊防範,一麵匆匆趕往關閘,冀圖將仇奕森截住,製止他的趕儘殺絕行為。是時西環半山下的那間紅磚古堡彆墅大廈,四周軍警林立,三步一崗,十步一哨,儼如什麼軍政要人,借用這個地方開什麼政治會議一般。實際上隻是章寡婦要舉行婚禮,戴上鋼盔全副武裝的葡籍非洲黑兵就有一營人之多,在路前路後兩端布陣,阻擋了行人,除非有請帖者可通過外,任何人不許通行,這是章寡婦借用了葡斯幫辦的勢力。在彆墅周圍,是由武裝及便衣的警探把守,這部份是由李探長和葉小菁負責遣調的,最後的一道大關,是彆墅的前後花園,由章寡婦雇用的保鑣打手負責,總共三道防線,布置嚴密,如天羅地網,水泄不通,任憑仇奕森的死黨,施逞什麼陰謀,一顆砂子也彆想投得進去。時鐘敲過三點,距離結婚典禮還隻有一個小時,客人全差不多到齊了,單隻有臨時拉差的介紹人李探長尚還沒有到會,章寡婦和葉小菁正在化裝室裡打扮,驀的一個保鑣有消息遞進來,說是冷如水的手下傳回來的,就是仇奕森已經脫險,馬上要回賭城找她算賬。章寡婦臉色不變,婚禮是決定要依時進行的,梳妝抬前的粉盒壓蓋下,正有著兩張明晨自香港赴泰國的飛機票。隻要防範周密,不讓仇奕森偷入彆墅,行過婚禮,渡過一夜洞房,明天早晨就可以遠離賭城,任仇奕森如何狡獪毒辣,也無可奈何了。“好在葉小菁又是他親生的兒子!”章寡婦心中想。“仇奕森總不能把他的兒媳婦狠心殺掉,否則他將怎樣向他的兒子說話呢?”但是章寡婦仍有決心“斬草除根”永除後患,一麵發出命令,命冷如水的手下無論如何要在關閘附近將仇奕森截住刺殺,同時又派人和李探長通消息,請他給以最大的幫忙。她還不知道李探長的消息比她早了一步,已經守候在關閘的交界處呢。不管章寡婦的防範如何,仇奕森的白晝偷渡沒有人能攔阻,朱劍雄父子,潘三麻子的苦勸也不發生效力,派出黃牛一人在關閘放出空氣也是他的主意,“利為旅”的經理和梅嘉慧姊妹守候在關閘也是他的詭計,這一著,是“調虎離山”之計,用以吸引各方麵的注意力,讓人誤會仇奕森在關閘附近偷渡。賭城是個鵝卵形的半島,岐關是和內陸相通的咽喉,西岸是內港,由港口遠眺,對岸即為共匪統治下的立圾島,海灣河道淤塞,僅能駛行小船,共匪和賭城政府在河道中央分界。仇奕森利用一名黃牛在關閘放出偷渡空氣,利用莫德全,梅嘉慧姊妹等人,盤桓於關閘附近,吸引了各方麵的注意力,就匆匆趕往立圾島進行白晝偷渡,決心要在章寡婦結婚典禮舉行之前回返賭城。白晝偷渡是十分危險的事,倘若被雙方的軍警發現都可能有殺身之危險,朱劍雄父子和潘三麻子百般苦勸,無奈仇奕森剛愎自用,一意孤行,他說:“我寧可偷渡失敗,葬身魚腹,也不希望活著回返賭城,看見章寡婦和葉小菁成了夫婦……”朱劍雄父子和潘三麻子不明了章寡婦的婚姻與仇奕森有什麼重大的關係,苦勸無效,也隻有作罷。他們因為攜帶了大宗笨重的財物,不適宜和仇奕森一同冒險,而且又恐怕陳家祠的事發,被共匪追蹤尋至,在白晝間覓地躲藏起來,等到晚上,才設法偷渡,攜帶財物回返賭城。仇奕森單獨行動,在立圾島的石頭灣,這兒是屬於水路黃牛幫走私的活躍地帶。水路黃牛幫因為得到共匪的支持,和陸路黃牛有極深芥蒂,但仇奕森歸心似箭,顧不了這許多危險,首先他改名易姓,胡亂用上一個名字,預備和水路黃牛勾搭,請他們掩護偷渡。幸而每次水陸黃牛毆鬥,仇奕森均沒有露麵,水路黃牛幫並沒有人認識他的臉孔,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他在石灣頭找到一個漁家,用一萬元的代價請求掩護偷渡。原來,這地方的漁民,全經過共匪登記的,領有特彆執照,才能允許在這個地方居住,出海捕魚,漁民除了受共匪的嚴密管製之外,還和水路黃牛幫,靈犀相通,在捕魚之餘,還得協助走私運輸工作。在河道中央的交界處,水中築有一道鐵絲網,假如能越過鐵絲網,就算已經進入了賭城的地域了。雙方的山頭上,碉堡林立,崗哨重重,仇奕森請漁人撐一隻小船掩護,自己脫下外衣,落水遊泳渡河,先時躲在船的尾巴後,拖至河心,假如接近右邊的地方有碉堡時,便躲在船的左邊,假如接近左邊有碉堡,又泳至右邊,在水中閃閃縮縮躲避。時在秋深,寒風凜冽,水冷如冰,在水中熬上幾個鐘點不是簡單的事情,而且為躲避雙方山頭上的哨眼,還得儘情拖延時間,漁人在必要時,還得裝著撒網打漁呢。賭城方麵不時還有往返巡弋的緝私艇,遇著小艇時,仇奕森就得潛到水底裡躲避。等到漁船到達交界處時,漁人利用河中築造的鐵絲網縛起船纜,這種做法是當地漁民的慣例,並不違法的,仇奕森便趁機潛入水底,鑽過鐵絲網,進入賭城的界線以內。在賭城領域的一邊,也有專事包庇走私偷渡的漁民,和隔岸石頭灣的漁民是串通的。原先掩護仇奕森至交界處的漁民,便招來一隻漁艇,議好價錢,便由這隻漁艇繼續掩護仇奕森至賭城登岸。過了交界線,就不必顧慮共匪方麵的眼哨,隻要回避賭城方麵的碉堡就行了,沿途上,都有崗啃,假如能兜過內港,轉向西環海水浴場登岸,就比較安全了。漁船慢慢向西環方麵駛去,離開鐵絲網距離漸遠,仇奕森就不需要繼續遊在水中,爬上漁船,借一頂大草帽壓著腦袋,喬扮漁民,以掩眼目。同時他在寒冷的海水中時間過久,手腳均已僵硬麻木,幸而漁船上有現成毛氊與老酒,仇奕森正好以毛氊裹著身子取暖,喝了兩杯熱酒,回複了血脈的暖氣,直等到漁船將要駛近西環海水浴場,方才再次下水。在仲秋時分,海水浴場,是冷清清的,政府有明令規定,不許漁船行近,仇奕森已找好了目標,就是章寡婦的海濱小彆墅,在那兒登岸,包你沒有人發覺。現在最後的一節關頭,仇奕森特彆謹慎小心,儘可能潛在水裡,向那幅有著柵欄隔開澄黃的沙灘泳去。西環半山間的那座紅磚古堡大廈,門外滿布軍警崗哨戒備,異常森嚴,屋內卻是鬨哄哄,賓客約近千人,形形色色,什麼階層的人均有。正廳上已完全辟通,布置成一間華麗的禮堂,賓客排列而坐,竊竊私語討論著仇奕森的事情,有些憂天者惶惶不安,似乎已置身在一個恐怖的環境裡。為著窗戶全緊閉著,嫋嫋香煙,和濃密的氣息,凝結成一層昏燭的煙幕。禮堂上的紅燭,已經點起,司儀已經肅然地站在禮台的一隅,樂隊緘默地等候著他的命令,等候一對新人出來,奏出婚禮進行曲。化妝室內的章寡婦已經打扮完畢,濃厚的脂粉把她的年歲硬拖回去了十餘年,光彩奪目的鑽石,一襲色素雪白袒胸露臂的禮服,與高高豎起的羅傘形頭紗罩,把這個寡婦櫬托得如同天仙降凡一般。八個花童,八個花女,全是奶白色的小禮服打扮。每個童子手中提著一個精致小巧漆金的小花籃,花籃全盛滿鮮豔盛開的玫瑰花朵,分四對,排成行列。靜候著這位再度新娘出來,慢步走下樓梯進入禮堂,和她的情郎舉行婚禮。葉小菁也已打扮完畢,頭發梳得烏亮亮的,一身畢挺的燕尾大禮服,衣襟上彆著鮮紅的新郎大襟花,但是這位新郎的臉上並無光彩,他正焦灼地看著鐘點,希望在這段吉祥的時間裡沒有事情發生才好。驀的,電話鈴聲響震,把整個客廳上所有嘈雜的聲音驅除淨儘,每個人的眼光都不期然地同時怔怔地向那座小小的電話幾桌投去,似乎這個電話就會帶來恐怖的慘事。葉小菁在樓梯口間屹立不動,這位新郎不好意思隨意在人叢中穿越,電話鈴聲連續響震很久,把整個客廳壓製得鴉雀無聲,賓客們全都凝呆地望著電話發楞,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接聽。這種情形使葉小菁非常尷尬,心中暗自責怪這些賓客們昏庸怯弱。對於負責管理賓客們衣帽的女傭翠英,匆匆趕了過來,拈起了話筒。“誰……?”她隻說了一句話,臉色就突然驚惶轉變。這精形不能掩蔽賓客們的跟光,定然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說不定還是這陰魂不散的仇奕森來的電話呢。“她……她……現在沒空……”女傭又說,但是她的驚惶已無可鎮持,含糊應付了幾句,便懦懦放下了話筒,低下腦袋,匆匆在人叢中穿過,直向樓上跑去。賓客們的眼睛全跟著女傭的行動移動,葉小菁正肅穆地守候在樓梯口間。“這樣慌乾嗎?”他問。“誰的電話?”“章小姐的……”章寡婦也自房間內探出頭來,“什麼人打來的?”“仇奕森……”女傭說時,還打了個寒噤。這句話的確使人毛發悚然,章寡婦已經用儘人力,花了無數錢財,施逞惡計,意圖取得仇奕森性命;而且又有李探長協助,使用警署方麵的惡勢力,處處給仇奕森施以阻礙及打擊,豈料仇奕森安然無恙,趕在她們婚禮舉行之前,打電話來了。三個惡徒——龍坤山、冷如水、劉進步,利用三股惡勢力將仇奕森綁架出關閘,前三股惡勢力全被瓦解,三個惡徒的生死下落不明,這個消息早在賓客間互相傳聞。現在仇奕森突然趕回來,不消說,準會給章寡婦報以顏色。大廳堂上起了一陣騷動,但是這些賓客們全是有著社會人事關係人才來參加這個婚禮的,又不敢得罪這位有錢的寡婦,隨意離去,隻好帶著惶恐的心情,靜觀其變。章寡婦聽說是仇奕森來的電話,倒吸了一口涼氣,有點躊躇,雖然他知道仇奕森假如沒有死的話,是準會來找麻煩的,但是趕在婚禮剛要開始時候,突如其來的來到,不免使人有點寒心。“把電話掛斷,不要去理他就行了!”葉小菁安慰她說。“他說假如沒膽量的話,可以把電話掛掉不聽……”女傭插嘴說。“我們不能表示懦弱!”章寡婦氣忿說。“那末我替你去接!”葉小菁慷慨說,一麵就逕自跨下樓梯,但章寡婦一把將他拉住。“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這位新娘子忿然扯下了頭紗,怒氣衝衝搶過了葉小菁的腳步,滿不在乎,闊步昂昂穿過了凝呆觀變的賓客。這時,大家都沒有閒情去欣賞這位新娘子的老練,全怔怔地關切著這個電話傳來什麼恐怖的事情。章寡婦雄糾糾拈起了話筒,高聲說:“仇奕森——打電話,欺詐、恐嚇!這一套我不放在心上,有本領你闖進來好了——我們還非常歡迎你來參加我們的結婚典禮呢!”對方回報以赫赫大笑。這笑聲充份使人刺耳,連站在老遠的賓客都打了個寒噤。尤其是葡斯幫辦不明就裡,忙向葉小菁追問。“寡婦!沒什麼好說的,請你馬上停止婚禮進行——彆說你門口擺上那一點軍警,便衣,即算千軍萬馬,惹起我姓仇的殺性,我單人匹馬一樣可以闖得進來……”“姓仇的!你聽著……”章寡婦高聲吼喝回報說。“不要用恐嚇手段,我在等著你的真功夫耍出來,假如你沒有本領闖進來的話,不妨把電話筒捏緊一點,在電話裡也一樣可以聽得到我們的‘婚禮進行曲的’!”“寡婦!這是我的最後忠告!”仇奕森怕她掛斷電話,忙搶著說。“忘記葉小菁的母親對你恨之刺骨,假如我把事情的秘密揭穿,你就是十多年前搶了她的丈夫,拆散了她們家庭的妖婦……相信她也不會饒了你。你和葉小菁的婚事,仍是不會長久的,何苦貪圖一時的愉快,造成終身憾事,現在我自承失敗,願意放棄過去一切仇恨,希望你能接受。所有的財產仍是你的,你帶著財產遠走高飛,我絕不過問……希望你最後三思……”他的語氣已逐漸變成要求。章寡婦給楞住了。這一點,她確實是沒有想到,滿以為將仇奕森拒阻於門外,和葉小菁行禮之後,遠遊海外,作長時間的蜜月旅行,趁旅行時間,叮囑手底下人傾全力瓦解仇奕森的殘餘勢力,等到旅行來回,仇奕森縱令僥幸不死,也無可奈何了。但是葉小菁的母親可確實難以應付,假如萬一仇奕森真的采用這一著惡劣對策時,葉小菁知道仇奕森就是他的父親,她就是拆散他們骨肉團聚的罪魁禍首,自然再不會繼續愛她,白首之盟,可能隨時拆散。“這是我的最後警告,並不是我沒有能力對付你,我是全為著葉小菁著想……”仇奕森又說。章寡婦正在猶豫之際,驀地在賓客叢中起了一陣騷動,賓客紛紛閃開讓路,隻見由大門進口處來了一個年老龍鐘的婦人,捏著一串佛珠,由一個小丫頭攙著,蹣跚行進了禮堂。章寡婦暗吃了一驚,葉小菁的母親因為身體不適,而且又聾又瞎,半成殘廢,所以說過不來主持婚禮,為什麼突然光臨,難道說仇奕森已經戳穿了她的秘密了麼?“媽!您怎麼又來了?”葉小菁對母親向來是非常孝順的,連忙趕上前去侍奉。“你是我唯一的一個孩子,今天是你的終身大事,我怎能不來呢?”這位半殘廢的老年人,滿臉慈祥,似乎她的突然趕來,並沒有惡意。“今天下午的時候,我仍感覺到不舒服,以為真的不能來了,現在剛剛又感到精神好一點,所以馬上趕來了……婚禮還沒有開始罷?”“馬上要開始了……”葉小菁殷勤地找了一個坐位給他的母親坐下,同時,還替她介紹在座的親友。這位新郎,又在拋頭露麵周旋於賓客中了。雖然這樣,仍掩蓋不了賓客對正在接電話的章寡婦注意。隻有又聾又瞎的葉綺雲才不知道目前環境的惡劣。電話筒裡又傳出響聲:“曼莉!現在婚禮還沒有開始,假如你有轉變的意思,還來得及……”章寡婦的臉上回複鎮靜,再不猶豫,毅然將電話掛斷,不再聽仇奕森纏擾不清的恐嚇,冷靜地注意葉小菁和他的母親的親昵狀態,心中燃著妒火,兩眼閃露凶光,臉呈殺機。“為求天長地久計,應該將葉小菁的母親除掉!”她心中說。複又從賓客叢中穿過,垂下頭,再不和任何人應酬交際,緘默地重返樓上。驀地,大門進口處,李探長匆匆趕了進來,這位婚姻的介紹人,似乎到得太遲了。而且他不並為他的遲到感到難堪,也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形色顯露焦灼,似乎已經麵臨了極大的困難,他招手和葉小菁打了個招呼,便匆匆趕上樓上去。葉小菁知道事情嚴重,自然就舍下了母親,跟著追了上去。這一來,禮堂上更是籠上了愁雲慘霧,賓客間坐立不安。連呼吸都是匆促的。尤其葉小菁和章寡婦請來的兩位主婚人俱是社會上的名流,名流的生命是比較值錢的,他們為著情麵難卻,替葉小菁章寡婦主持婚禮,現在眼看著危機隨時隨地就會爆發,假如沾上火藥,那這條生命就損失得太不值得了。“唉!我早說過不來的。”替葉小菁做主婚人的是個銀行經理,自怨自艾說話。“仇奕森到底和章曼莉有什麼過不去呢?”替章寡婦做主婚人的是個暴發戶的商賈,抱著肥胖的肚皮,不斷擦汗。“誰知道呢……”“得罪流氓總不是好事……”還是證婚人葡斯幫辦比較冷靜,同時,實際上也隻有他完全不知道事情內幕真相,及目前環境的恐怖。還不斷地替章寡婦的場麵造成熱鬨空氣,但是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賓客的憂鬱無法消除,迫使他也隻有走上樓上去查問究竟。這時,樓上的小會客室內,章寡婦正在向李探長申斥。她大發雷霆說:“……你乾了十多年警探,居然還會上這種當,豈不是笑壞人嗎。……”李探長是警務人員,本來是沒有理由接受章寡婦的指揮與責備的,但是十餘年來,得到章寡婦的好處不少,說得不動聽的話,他這個探長的職位,大半還是章寡婦的提攜。同時,李探長和仇奕森共事多年,情感依然存在,他今天挺身而出,壓製雙方的衝突,避免流血慘劇發生,一則是因為向章寡婦知恩圖報,二則是著重朋友間的義氣,在大眾的眼光之中,似乎李探長附勢趨炎,一直站在章寡婦的一邊,拚命袒護,實際上這位探長心中實在很有苦衷呢。章寡婦的聲勢咄咄逼人,使李探長大起反感。本來,他可以就此置之不理,但礙在這件慘劇又關係著他寵愛的門生葉小菁的身上。李探長確實上了仇奕森的大當,嚴密把守了關閘各號偷渡碼頭的進口處,派人盯緊了莫德全、梅嘉慧和黃牛幫,以為控製嚴密,無論如何可以將仇奕森截住。但是這隻狡獪的老狐狸,卻好像有先見之明,還利用了莫德全幾個人為香餌,巧布調虎離山計,神不知,鬼不覺,悄悄由水路碼頭登了岸。等到消息張揚開,莫德全等人完全散去,李探長和他的部下便完全撲了空。“那麼你現在有什麼計劃呢?”章寡婦問。“我現在已經派出人將‘利為旅’酒店及黃牛幫分彆嚴密監視住,假如仇奕森想采取行動,自然得和他們聯絡,我就可以得到線索壓製他的行動……”李探長說。“哼!”章寡婦嗤之以鼻,忿然說:“一個仇奕森有什麼了不起,我們前布了三重戒備,任他長了三頭六臂,也彆想闖得進來……”李探長對章寡婦的大言不慚又感到不滿,礙在臉孔板不起來,再次的忍耐下去說:“不過……總不能不防……”“你的意思是叫我們停止舉行婚禮麼?”章寡婦柳眉倒豎狠聲說。“我向來做事,說一不二,我們就要開始做給他看——請你這位介紹人現在就席吧!”李探長敢怒而不敢言,默住了。恰巧,證婚人葡斯幫辦上來查問婚禮遲遲不舉行的緣因,解除了李探長當時的難堪。“現在就開始罷!”章寡婦說。但是樓下電話的鈴聲又響震了,這次,是請李探長說話。“誰打來的。”李探長問。“仇奕森……”女傭答。李探長皺起了眉宇,想不透仇奕森的用意,暗自觀察章寡婦和葉小菁的臉色,似乎也有疑慮,便悶聲不響,匆匆趕落樓梯。章寡婦緘默著,忽然有了感觸,向葉小菁說:“趙老大怎樣了?”“不知道,李探長沒有提及,恐怕不容易取到口供吧!”“不必取口供了!你快派人把他提來!”“這個……要請示李探長才行……”“為援救當前危局!不必顧慮那些公式!聽我的命令!”“這是道義上的問題……”小菁猶豫說。“提趙老大又有什麼用處呢?”“你彆管,這是生死關頭,關係我們兩人的終身問題!李探長我有權調度。”章寡婦說時,目露凶光。葉小菁對章寡婦愛護備至,不忍令她傷心,無奈,隻有取筆匆匆下了個條子交給女傭翠英,命她傳給把守大門外的便衣警探副組長王道義。王道義是葉小菁一手提拔的心腹人,這件事自然沒有問題了。但是葉小菁對章寡婦突然要提老煙蟲趙老大到彆墅裡來的用意何在?百思不解。當女傭接過字條剛要落下樓梯時,章寡婦對她說:“吩咐禮堂上準備開始行禮!”複又摟著葉小菁的臂膀:“趁李探長和仇奕森的電話沒有打完之時,讓這隻老妖怪,在聽筒裡聽聽我們的婚禮進行曲。”這時,李探長在電話機旁,正向著話筒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向仇奕森苦勸。“仇老弟!並不是我說你,我挺身出來乾與這件事純是為了朋友道義,絕沒有曲徇情袒護了誰,一個人能生存在世界上,就是因為天底下還有正義,公理,我們做事不能趕儘殺絕,私仇的報複應有限度,適可而止,假如激動公憤,天地不容……”“李玉亭!彆給我耍這一套,你替章寡婦為虎作倀,三番四次,假公濟私,派人破壞我的行事,派人阻擋我進關,到底是何居心?你的附勢趨炎,我且不管,你站上誰的一邊,我也不過問,不過請彆忘記了我們還有上七八年的交情,今天這場交情的代價,請你代為製止他們的婚禮進行!”“這件事情恕我無能為力,”李探長說。“請彆忘記了新郎是我的得意門生,我又身負介紹人之責……”“但是你可清楚新郎和我又是什麼關係呢?”仇奕森問。李探長嗤然冷笑:“可能是連襟,又可能是戰勝的情敵……”“呸!……”正在他們說話間,禮堂上的司儀先生已經高呼“婚禮開始!”跟著又喊著:“奏樂!”樂隊的喇叭銅鼓便奏出興奮的樂曲,把他們說話的聲音,完全壓蓋。“怎麼?婚禮已經開始了……?”仇奕森的聲音有點顫悚。“嗯!婚禮已經開始了。”李探長。“我還得回到介紹人席上去哩!”“李玉亭!製止她們……”仇奕森吼叫。音樂停歇。司儀高聲報出典禮程序:“證婚人就席——主婚人就席……”“李玉亭!請看在我們十餘年的交情份上,叫他們停止……”仇奕森懇切地要求。“介紹人就席——”司儀高叫著。“李玉亭!你聽見我的說話沒有?”仇奕森的聲音哽咽,可能已經在落淚。“製止他們!製止他們……不要逼我逞凶……”“恕我無能為力!”李探長淡然答道。“仇老弟!記著我的話,‘冤仇宜解不宜結’,人生數十年的光陰,瞬眼易過,為下一代著想,再見……”“李玉亭!聽我說話……葉小菁是我的親生骨肉……是我的兒子……”仇奕森狂忿吼叫。但,李探長沒有聽見,他早已扔下聽筒,走向介紹人席位。“李玉亭……你聽見沒有?葉小菁是我的兒子……他們在亂倫呀……”聽筒中繼續傳出聲響。“新郎新娘就席——奏樂!”司儀縱聲高叫。於是,柔和的婚禮進行曲奏出,把電話聽筒中傳出陣陣淒厲的哭泣聲完全壓蓋。四對花童,引著一對新人由樓梯上慢步踏著音樂的旋律,一步一步,落到了禮堂,空氣是肅穆的,但新郎的臉上隱籠著一層憂鬱,相反的新娘的眼中卻冒出陣陣凶芒,滿露殺機。賓客中沒有誰是快樂的,除了新郎的母親,又聾又瞎的葉綺雲,安祥地坐著,臉上露出絲絲慈祥的微笑,想到十餘年含辛茹苦,並沒有白費,兒子終於長大成人了,做母親的責任已有了交待,但是她那裡知道這場婚禮的背後已籠上可怕的陰影,殺機重重,連她的生命也危在旦夕。樂聲停止,一對新人在禮台前停下腳步,靜聆讀證書。同時。屋外的幾個警探已經將老煙蟲趙老大提到。賭城的天地很小,些許事情,就能掀起風浪,何況關係著著名豪富妖媚冶豔的章寡婦,和縱橫賭城數十年的江洋巨盜仇奕森的事情。當那座紅磚古堡彆墅,隱隱傳出陣陣“婚禮進行曲”之際,黑社會層裡就掀起一陣騷動,互相傳報,由婚禮的繼續進行足證明仇奕森的攔阻失敗,章寡婦的意誌堅毅,一意孤行,勢必惹起仇奕森以死相拚。仇奕森自從石頭灣偷渡回返賭城,一直就沒有和任何人接觸過,匿藏在什麼地方?將使用什麼方法對付章寡婦?沒有人能知道。“利為旅”經理已經偵察出章寡婦的重重布陣,如置下天羅地網,假如仇奕森一意逞強的話,無異自投羅網;所以傾儘人力,將“利為旅”酒店的員工全分派出去,四下搜尋仇奕森的下落,並且在章寡婦的封鎖網外圍,又布下哨眼,冀圖能將仇奕森截攔,製止他的“自尋死路”火拚行動。天色漸呈灰黯,已近入夜時分,黃牛幫阿哥頭潘三麻子和朱劍雄父子,都陸續偷渡回返賭城。當他們知道仇奕森的下落不明時都感到焦急,尤其曾受過仇奕森恩惠的梅嘉慧更無可自持,加重要求請大家無論如何給仇奕森一臂助力。她實在不忍心看仇奕森單人匹馬和章寡婦的浩大陣勢相拚鬥。但是仇奕森的下處不明,想給以助力的人,都無法展施。潘三麻子手下的黃牛幫已踏遍了整個賭城,報告連續回來,仇奕森平日常涉足的地方,都已找尋過,但是沒有蹤跡。“我猜想仇奕森可能已經混進彆墅去了!”朱士英說。“依我的意思,我們不妨把守在屋外,假如屋子內有什麼動靜,我們就衝進去……”潘三麻子慷慨說。“大馬路上,有政府的正規部隊啦……”莫德全搖首說。“士為知已者死——我們黃牛幫得過仇奕森的好處,知恩圖報,顧不了什麼生死問題……”潘三麻子說。“我們和政府正麵衝突不是辦法,”朱劍雄說。“說不定還會給仇大哥惹下麻煩呢!”潘三麻子便緘默無語,垂下首去,屋子裡每一個人都愁眉不展。仇奕森到底那裡去了呢?為什麼他要匿藏起來,不和他的友人們商討對付章寡婦的策略?實際上他有無限的苦衷,一則,他不希望仇家的這幕醜劇張揚,傳流到江湖的圈子裡;二則成敗毫無把握,但必然惹起章寡婦暴怒,施以殘酷的報複。萬一不幸喪生,還連累了這些無辜熱誠的朋友,所以仇奕森以“個人做事個人當”的大無畏精神,準備獨力和章寡婦拚鬥。中央酒店,在白天的時間裡,向來是冷清清地,尤其是賭場部份,必需要等到華燈初上,才會遂漸滋長生氣。員工們開始聚集,攤開了賭具,磨拳擦掌,準備應付夜市的買賣,這時經理楊大和匆匆自屋外回來,焦灼如熱鍋上螞蟻,走頭無路,漫無主張地又抬頭看看壁上的掛鐘,章寡婦的酒宴早已經開始,假如再不趕去道賀,恐怕要受到責難了。但是章寡婦交待下來的事情仍茫無頭緒,即算去了,也同樣是要受到責難的。這位綽號阿狗的經理,原是章寡婦死去的姘夫雷標的把兄弟,十餘年來,向章寡婦諛媚逢迎,好容易才混到這個賭場經理的職位。冷如水原先也是他賭場屬下的打手,經過趙老大的舉薦,才在章寡婦的麵前紅起來的。自從冷如水綁架仇奕森出關閘失蹤,龍坤山逃亡,趙老大叛變,章寡婦沒有再可遣使的人,便把應付仇奕森的重責完全加付到阿狗的頭上。當仇奕森有風聲傳出要偷渡重返賭城之際,阿狗便接到章寡婦的命令,要傾儘全力截攔仇奕森,不讓他回賭城。但是仇奕森行蹤飄忽,無聲無息地,安然回返賭城,而且已經打過電話向章寡婦發出最後警告,形勢似乎一陣比一陣緊急。阿狗第二次接獲命令,便是在酒宴之前,無論如何要把仇奕森找尋出來,施以毒手,將仇奕森解決,否則便敲破他的飯碗。但是現在時間已經過去,阿狗的行動毫無進展,無怪他要憂形於色了。楊大和自度力量和仇奕森拚鬥,簡直是等於以卵碰石,自尋死路,但是章寡婦命令,又不能違抗。章寡婦向來持勢淩人,說得到做得到,楊大和為保持飯碗計,進退維穀,旁徨無策,而且時間已到,章寡婦已接二連三派出人來召喚,楊大和假如再不到彆墅去的話,就等於宣布向章寡婦倒戈了。“楊大和!何不逃走?”楊大和忽然自問。“給章寡婦這種反覆無常,狂妄不近人情的女人做事,遲早不會得到好結果,現在金庫中尚有現鈔十餘萬元,不如就卷款而逃,一走了事……”楊大和這樣地想著,最後決定,還是遠揚海外,比較妥當。賭場的鈔票是藏在經理室的保險庫中,鑰匙在他的身上,他掏出鑰匙,啟開經理室之門,剛站穩腳,預備伸手去掣亮電燈,豈料驀的一縷黑影,如閃電般自書桌後穿出來,竄到他的背後,伸手按上他的嘴巴製止他呼叫,同時一把尖刀已逼到他的咽喉。“楊大和!等你好久了,要性命的,就把嘴巴閉牢一點,不要妄動!”原來,正是他煞費心機,踏遍賭城找尋的老狐狸仇奕森出現在他的經理室中,而且一柄尖刀的鋒刃,已經貼在他的咽喉之間。“……啊……仇大哥……”楊大和駭得魂出軀殼,顫顫抖抖地說:“……我不是有意和你作對的……實在是被逼得無可奈何……”“既往不究!”仇奕森說。“這是我生平處世的規條!”他繳出了楊大和腰間藏著的手槍,便鬆開手,按他在靠椅上坐下,仍把手中的利器一幌一幌耍弄著。“以前,你和雷標的醜事,我全不過問,不過今天,聽說你四下找尋我,所以特來相見!”“不……”楊大和汗如雨下,雖然仇奕森口口聲聲說既往不究,但是他知道這個縱橫江湖數十年殺人不眨眼的大盜,做事絕對不會這樣簡單的,便故作悲慘之狀,繼續哀求乞憐解釋說:“……是章寡婦逼著我這樣做的……”“有什麼目的嗎?”仇奕森將手槍的彈鋏取出,檢驗子彈是否上膛。“……她要找你談判……”楊大和說。“派你做代表嗎?”“不!她……想你到彆墅去……”仇奕森豁然大笑,說:“彆墅門前,擺滿了重重人馬,請我到彆墅去,意思就是不要我出來了?安排多好的計策啊!”“不……”楊大和目瞪口呆,急忙聲辯說:“……是章寡婦的意思,她不過要我通知你……去與不去,我……”“好的,你敢保我去!我姓仇的還有什麼可怕的!”仇奕森說著,在辦公桌上取起那份粉紅色的喜帖,陰森地笑了一陣,隨著又趨到窗前,掠起厚絨窗幔,高聲說:“洪桐兄弟!楊經理已經自動願意帶我們赴會,化敵為友,不需要你監視了!”隔著窗戶的走廊間便閃出一個彪形大漢,黑衣短裝打扮,戴著一頂黑呢氊帽,由他的體格魁梧,動作敏捷,便可以知道是個孔武善鬥的人物。楊大和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原來仇奕森還有助手埋伏,幸而沒有和他反抗,否則便要吃眼前虧了。洪桐藏起手中握著的短槍,雙手扶著窗檻,輕輕縱身一躍,便跨進了經理室。“我們是否現在就走呢?”洪桐問。仇奕森拍著楊大和的肩頭,揚起大姆指說:“喜帖等於是通行證,隻有楊經理夠資格替我們領路,還得看楊經理的意思呢!”楊大和臉無人色,知道反抗隻有自討苦吃,不如伏首聽從,也許事後仇奕森動了慈悲之念,將功折罪,還可以放他一條生路,便說:“章寡婦已經派人催過我很多次數,現在比較方便!”語氣中已是隨風轉舵,投向仇奕森的一麵。仇奕森生平最卑視這種行為,但卻頷首說:“好罷!多承楊經理關照,假如事成,絕對不會忘記楊經理待我們的好處。該由前門出去?還是走太平門?”他又故意問了一句。楊大和心思向來靈俐,慌忙說:“章寡婦的爪牙全等候在門口,不大方便,我們還是由太平門走吧!”仇奕森冷冷一笑,二人便繼爬出窗口,酒店的側端有一行預防火警的太平梯,梯口的回欄,正好對著經理室的窗戶,洪桐在前,楊大和夾在當中,仇奕森斷後,梯子的末端是用彈簧升起的,人站在梯上,梯子受到壓力便會沉沉降落,兩分鐘後,他們三人便全落在街麵上,在街口的岔巷間,停放了一輛汽車,而且汽車已備置了許多應用的物件,可見得仇奕森的行動計劃是很周密的。仇奕森向洪桐說:“你坐在後麵,好好照顧楊經理,我來駕車。”說著,便摘下洪桐的帽子戴在頭上。這時,正是賭城夜市開始之時,街上人熙來攘往,楊大和被從容架去,竟沒有一個人知道。汽車由新馬路駛上西環,刹時工夫,便來到章寡婦在路口布下的封鎖線,好在那些負責站崗的葡籍非洲黑兵,大字不認識一個,隻看見有喜帖者,就一律放行,而且經葡斯幫辦的關照,凡是大個子,唇上有小須者,特彆注意就行了。仇奕森是坐在車廂前麵,帽子壓得很低,黑兵以為他是個司機,沒有注意,楊大和和洪桐兩人,全為麵白無須的,就讓仇奕森輕輕混進了笫一道封鎖線。正當仇奕森駕著汽車進入封鎖線之際,迎麵駛來一架烏亮的小轎車,仇奕森的汽車擦肩而過,仇奕森借著車燈亮光,看出車中坐著的人似乎是葉小菁的母親。這架小轎車過去之後,銜尾又追著一架巨型的旅行轎車,車中坐的是什麼人,卻看不清楚,不過看這情形,似乎它在緊緊追蹤前麵的車子。仇奕森因為急切要趕著進彆墅去和章寡婦算賬,沒有閒情過問這些,但是他那知道葉小菁母親的性命已危在毫發了呢。原來,當婚禮完畢,酒席開始之際,葉綺雲因為耳目殘廢,而且是個長年吃素的人,不善應酬,所以就提早告辭,章寡婦心懷毒計,早有預謀,所以便派一名司機駕車相送。汽車駛出古堡彆墅,在賓客停放車的行列間,便有一架汽車追蹤而出,恰巧和仇奕森的汽車迎麵相遇,仇奕森沒有閒情注意本身以外的事情,便讓凶手把這件關係仇家兩代深仇的血案輕易得手。汽車穿出葡兵的戒嚴線,前麵便是一條漫長光滑的柏油馬路,這兒是富人家的住宅區,洋房多半是嵌在山間,稀稀落落,路燈昏暗不明,正是給歹徒行凶的好地點。再向前走,接近下山的地段,路是斜的,貼山而開,一麵有石欄杆攔著,下望是十尺的深淵,長滿野樹雜草,假如汽車滾下去,就會跌個粉碎。這時,葉小菁的母親,正安祥地坐在汽車之中,臉露笑容,雙手捏著佛珠喃喃祈禱,她滿以為蒼天有眼,十餘年辛含茹苦的心血沒有白費,而且締結美滿姻緣,承繼了香煙,人生所求何事,做母親的責任已經交待清楚,自此以後可以一心供佛,安享餘年了。驀地,背後追蹤的汽車趕上來要超過去,本來按照交通規則,汽車超越車,是應該在行駛路線的外檔,而且還要按喇叭的。但是超路的汽車非但不按喇叭,而且在內檔超路,這一來便把前麵的汽車逼出路邊,幾乎要和石欄杆相擦而行,下望是傾斜的深淵,假如翻下去準得粉身碎骨。那司機見狀大驚,剛想踩刹車把汽車停下,和超車的汽車評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後麵追隨的汽車看準時機加足馬力,照準車身撞去,轟然一聲巨響,石欄杆崩潰,汽車被擠出欄外,葉小菁的母親隨同汽車倒栽滾下去,山坡上的草木被掃平了一大幅,頓時冒起一陣黑煙,汽車摔得破碎,汽缸隆然爆炸,火光熊熊,可憐葉小菁的慈母,就魂歸天外了。凶徒得手並不立刻逃去,相反地將汽車停下,一個鳩形鵠臉的漢子,從容地自車廂中出來,探首向下觀望,判斷過葉母確難生還,才頷首微笑,返身跳上汽車揚長而去,等到山下的警察發現這幕覆車慘案之時凶手早已逃逸無蹤。原來,這個凶手竟是老煙蟲趙老大呢,他是奉章寡婦之命令殺害葉綺雲,作為報消拐逃五十萬元巨款的罪行,趙老大在桂枝姐卷逃之後,正如喪家之犬,無主孤魂,難得主子施恩給以消罪機會,自然樂得殺人了!當慘案發生之時,仇奕森駕著的汽車已經在大廈門前停下,門前布滿便衣警探,對新來的客人都特彆注意,同時一個衣襟上佩有“招待”紅條的便衣已經走過來,在表麵上,似乎是特意過來歡迎賓客,實際上是對賓客的身份加以檢查。仇奕森低聲向楊大和招呼說:“阿狗!你的命是活命,我姓仇的卻是死命一條,相信你是聰明人能懂得我的話的。”說時,掏出一封啟口信,交在楊大和手中,又說:“把這封信交給章寡婦,你的責任就完了,以後就隻有我和章寡婦的賬了。”楊大和懾於仇奕森的威勢,唯唯諾諾,伏首應從,剛跨出車廂,仇奕森又拖著他說:“好好向前走,一直進屋子裡去,不許和任何人說話,我的槍法,在百步之內,彈無虛發,你是知道的!”楊大和咽了一口氣,連哼都不敢哼了一聲。這時,襟前佩有紅條的便衣已經行近,仇奕森為避免他們打照麵,便故意將汽車轉了一個大彎,裝著要在停放的汽車行列間找尋地位停車子,汽車穿前穿後,便避過了便衣的眼目。楊大和為救自己的性命,存心助仇奕森一臂之力,截住了便衣招待者,慢慢向大廈行進了去。仇奕森把握時機,在倒車之間,找到一個空隙,故意用汽車屁股向著一架華麗的汽車輪胎雨板撞去,“喀喳”一聲巨響,被撞的汽車非但雨扳撞凹了一大塊,而且輪胎也泄了氣。車中坐著一個粗野的司機,為著由婚禮開始等到現在已是四個鐘頭以上,而且馬路前後布滿警哨戒嚴,行動不方便,早已怨天怨地,這會兒汽車又被人撞壞了,頓時怒火衝天,趁此找機會出氣,破口大罵。仇奕森將帽子摘下擲還洪桐,同時使過眼色,洪桐便推開車門閃身跳出車廂,以橫蠻無禮的態度向司機還罵,說:“狗娘養的王八羔子,你罵誰?龜兒子的把車子放得歪七斜八的。擋住了老子的路,有種的出車子來,老子揍你!”司機的車子被撞壞了,還受到無理辱罵,正如火上加油,也沒看清楚誰是駕車者,反正看見一個人由車中跳出來向自己挑戰,正好找個機會出出胸中的怨氣。便捏緊拳頭,跳出車廂,不管三七二十一向洪桐打去。洪桐對於打鬥,等如家常便飯,同時又是為著掩護仇奕森進古堡彆墅,便使出渾身解數,故意打得精彩一點,把那個司機橫拉直拖,翻了好幾個筋鬥。參加章寡婦宴會的,大半數以上是汽車階級,門前停列的汽車約七八十輛,每輛汽車全有司機守著,他們等上幾個鐘點,行動不自由,都寂寞得可以,愛賭的便聚攏幾個人在車廂中來上一盤“沙蟹”,不愛賭的,找著熟朋友三三兩兩團聚一起談天說地,假如連朋友都沒有一個的話,便隻有自己關在車廂裡打瞌睡。這會兒,驀地聽得街角處傳出有人打架聲音,便不約而同,蜂湧趕過來看熱鬨,這一陣喧嚷,門前守著的便衣警探便著了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向著那些湊上來看熱鬨的司機,維持秩序。人一多起來,洪桐更是打得起勁,在混亂間,仇奕森趁隙帶著應用物件,早穿出人叢,避過警探眼目,閃身在汽車行列背後,貼著牆壁繞道而行,他對古堡彆墅的地勢了如指掌,假如想由正門闖進去不太容易,繞至後園高牆部位,牆內是有著一叢密植的葡萄藤架,假如越牆入內,藏身在葡萄藤架之中,園子裡即算布有警探,也不容易露形跡。他借著磚牆的隙縫做助力,跑猛腳步,一蹬一縱,已經跨上牆頭,果然就看見有幾個便衣保鑣在園子裡巡弋,仇奕森的動作敏捷,全不帶出絲毫聲息,悄悄伏身在葡萄架裡,從濃密的葡萄葉中窺覷動靜。屋子裡好像非常熱鬨,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在一層厚鬱的香煙及人氣的籠罩下,筵席大開,客人們樗蒲轟飲,杯盤狼籍,而且還有些趁著酒興猜拳喝令,樂極忘形,似乎把一件恐怖的事情已經忘在腦後。仇奕森屏息凝神,不作任何舉動,等了良久,仍不見楊大和進屋子後發生有什麼動靜,但是大廈外麵,洪桐和司機的打鬥已經被人排解開,吵鬨的聲音已經停息下來。仇奕森暗暗稱奇,難道說楊大和會中途變卦不成。“不會的,這家夥膽小如鼠,他假如想討好我,或討好章寡婦,都會把字條交給章寡婦——章寡婦看過字條,就會有特彆行動……”他暗自盤算,果然不出所料,驀地,隻看見葉小菁的助手王道義,由大廈中匆匆奔了出來,向左右的保鑣發條施令,頓時起了一陣忙亂,隻見所有負責在園中蹣跚著保鑣,都重新站到崗位上,嚴陣以待,似乎大敵已經臨頭。同時,幾頭凶猛的狼犬已經放開鎖,讓它們在園中自由奔走,狼狗的嗅覺最為靈敏,假如敵人已經潛進院子,也大可以把匿藏地點找尋出來。這顯然是楊大和已經把字條交給了章寡婦,章寡婦知道仇奕森已經混進了第一道封鎖線,所以發出緊急條令,命園中守衛的保鑣們特彆嚴守崗位應付。古堡彆墅的花園雖大,有著二十來個保鑣及便衣警探和四隻凶猛的狼狗,繞著屋子布開局勢,嚴陣以待,他們滿以為已防範得如鐵牆銅壁一樣,即算仇奕森再狡猾也彆想找得空隙闖進屋子去。但是仇奕森久久等待的,就是冀圖他們把狼狗的鎖練解開,方好施展他的計策,這時圍牆外也起了一陣騷動,大概是楊大和被挾持,仇奕森混進了第一道封鎖線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警探們大肆出動,在司機叢中搜認這個準備和章寡婦火拚的人物。仇奕森知道洪桐在毆鬥之後,就已經離去,所以非常放心,他隨身帶著有一個裝皮鞋的紙盒子,用布包著,紮在腰間,因為園子之中有著狼狗,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藏身在葡萄藤架之內,藉著濃密的葉子掩蔽著身子,靜看那幾頭跑動的狼狗,離開稍為遠去一點之後,才徐徐將身上包紮著的紙盒子解下,打開盒子,裡麵有著兩個小布袋,將布袋打開,原來裡麵竟裝著一隻活生生的野狐狸,另一個口袋,卻裝著一隻活兔子。這兩隻小畜生的身上,全塗過了濃香的肉汁,狐狸性較凶猛,還在布袋中不斷地掙紮,仇奕森乘警戒人員不備,便將野狐狸偷偷的從葡萄架上放下來,狐狸到底不是家畜,一得自由,便不斷地在園子裡竄來竄去。狼狗的嗅覺最為靈敏,尤其是獵取獸類的氣息,刹時工夫,便有兩頭狼犬嗅到氣息,定定神色,慢慢追蹤過去,忽然已找到狐狸的所在,狺狺吠起來,狐狸受到驚唬,夾著尾巴,發足狂奔,兩頭狼狗銜尾窮追,幸而狐狸是會上樹的,亂竄了一陣,找到一株大樹,便縱身竄上樹梢躲藏,兩頭狼犬隻有圍在樹乾底下狂狺。狗是最合群的,有一隻發現獵物,其他的兩隻狼狗也跟著追過來。這一來,可驚動了所有園子裡麵防衛的便衣和保鑣,以為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且幾隻狼狗全圍著一株大樹狂狺,可能樹上有歹人藏著,說不定就是那預備要和章寡婦火拚的仇奕森呢。刹時保鑣們的手槍全掏出了,領隊者一聲號令,所有人便蜂湧過來,向那株大樹擺開陣勢,施以包圍。“朋友!英雄好漢做事明來明往,躲在樹上算個什麼?下來吧!”王道義首先呼叫。但是樹上可沒有回聲,狗仍吠著,趁這混亂間,仇奕森縱身輕輕跳落葡萄架下,隨手放下野兔,借著樹影掩蔽身形,快如流星,像一縷黑煙般向大廈方麵竄去。古堡大廈背後的基層下,有著像地窖似的地下室,在建造的時候,原是給下人居住之用,但是現在卻用來堆積煤炭及零星雜物。仇奕森沿著屋子流竄。借著屋影掩蔽身形,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已溜進了地下室。但是今天情形特彆,地下室中竟然也收拾乾淨,煤炭柴薪等物堆積在一角,室中擺設兩桌筵席,是招待那些負責巡衛園子的便衣及保鑣的。幸而現在風聲過緊,他們全都離席到園子裡去從事防衛,剩下的隻是狼籍的杯盤,和一個已經喝得爛醉的便衣警探。仇奕森沒有閒情理會這些,偷偷將地下室的屋門掩上,將門閂扣牢,然後躡著腳步兜到喝醉了的警探背後,掏出短槍。用槍柄使勁在警探的腦門上敲下去,警探便昏眩不動了。仇奕森將警探安置一隅,然後複又將地下室門打開,就開始對付章寡婦了。軍隊,便衣警探,保鑣布置了三條封鎖線來保護一個章寡婦的婚禮,未免顯得有點囂張。但是老劇盜仇奕森依然旁若無人,輕輕就混進了大廈。當章寡婦接到楊大和遞上的紙條,就大為震驚。紙條上寫著:“寡婦:”“姓仇的畢生最重信義,言出必行,婚禮算我到遲一步,但是限你於半小時內解除婚約,一小時內離開賭城,所有的財產仍是你的,否則逼虎跳牆,落個畢生遺憾!”新郎和新娘的喜筵,是設在二樓的會客室裡,樓梯口間,還布有一個乾探。據楊大和自己承認,仇奕森和一名大漢威脅著他,利用了他做掩蔽,已經混過了第一道封鎖線,說不定還混進了大廈的花園。章寡婦慌忙找李探長商量對策,李探長看過字條,連連跺腳叫苦:“唉!仇奕森……這又何苦呢?”他喃喃自語。侍候新人的幾個年輕未婚的所謂童男童女,他們見狀都嚇得臉無人色,李探長恐怕消息傳揚出去,驚動了樓下所有的客人,忙將他們鎮壓著,絕對不許離座他去。一麵派出葉小菁的助手王道義到屋外去傳令負責防衛園子的人員加緊防範。由婚禮行畢算起,到這時已足有兩個多鐘點,初時因為仇奕森的一個電話,弄得所有的客人惶惶不安,但是礙在章寡婦的麵子問題,又不好意思離去,隻有硬著頭皮,硬挺下去,好容易挨到酒席開始,仇奕森再沒有什麼風聲傳出,好像已經敗在章寡婦的重重防範之下,空氣才比較緩和下來。等到葡斯幫辦和李探長等幾個人向賓客們鬨酒,乘著酒興,一吵一鬨,客人們又好似把整個恐怖事件完全置諸後,章寡婦的婚禮到這時為止,才算有了一點愉快氣氛。這時,驀然間仇奕森已經闖進了封鎖線,章寡婦知道那些客人全屬驚弓之鳥,自然不願意把事情張揚開,首先把陪席的幾個青年男女鎮壓著,一麵傳令屋外所有防衛人員展開緊急行動,準備應付,九-九-藏-書-網一麵又命令樂台開始演奏音樂,讓愛好跳舞的客人們,乘著酒興尋歡,場麵加重熱鬨,就可以把當前的恐怖完全掩飾。約過了十多分鐘,花園外一點消息也沒有,仇奕森到底藏匿在什麼地方?進了屋子沒有?沒有人能知道。章寡婦如坐針氊。這個新婚之夜,是不大好消受的,每一時一分一秒都是恐怖的,隻有她和李探長知道仇奕森的手段惡毒辣,言出必行,假如真被他闖進了屋子後果如何,真是不堪設想。但是新娘的又不能隨意在外麵調兵遣將,悶守在新房內,這種心理恐怖的苦惱,是無從向人說起的。葉小菁的心情更是懊惱,他奉李探長的命令,腰間還藏著一管實彈的短槍,這時間內,一個做警探的還要受人保護,該是夠難堪的。而且一個新郎,還要藏著武器,預防敵人暗襲,似乎是不大像話,無怪他要借酒消愁,悶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裡灌了。李探長為了製止血案發生,忙著應付當時危局,派了部份乾探,混在客廳裡正在轟飲歡舞的賓客叢中,一方麵不斷地在花園前後,屋裡屋外巡視,冀圖能把仇奕森的蹤跡找出,好和他當麵談判和解。倏地王道義匆匆向他奔走過來,報告說:“李探長!仇奕森可能已經進入屋子了!”“怎見得?”“看!”王道義舉著手中一隻被狼犬咬斃的野兔說。“這隻兔子的身上滿塗肉汁,分明是有人用了調虎離山計……”李探長拾起死兔檢視了一番。這不過是一隻普通的野兔,但是兔身上卻塗有一層濃香的肉汁,為著吸引園子中的狼狗,很可能是仇奕森故布巧計,利用狼狗捕捉野兔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趁機溜進大廈。李探長費了一番思索,便斷定仇奕森這惡魔,可能已經混進大廈了!不過大廈中似乎一點動靜也沒有,賓客們喝酒的仍在喝酒,跳舞的仍在跳舞,假如仇奕森已經闖了進去的話,不可能會這樣平靜吧?四隻狼犬仍圍著一株大樹繞著打轉吠狺,王道義說:“樹上也許還有怪異的事物,不過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有著些什麼?”“仇奕森不是傻瓜,他不會躲在樹上的。”李探長說。“當然,我們用電筒照過,樹上根本不能躲人……”“大廈有三個地下室,花園前後有兩個防空洞,這是你們應該注意的!”李探長說。正在這時,驀然一架警車疾駛而來,在大廈門前停下,車中跳出一個高級警員,找著李探長說話。“李探長!出了血案了!”李探長楞了一下:“什麼血案?”“一架汽車翻下山坑……”“誰的汽車?”“章小姐的汽車……”李探長毛發悚然,臉色大變。“是不是黃司機開的?”“對!葉小菁的母親已經喪命。黃司機受了重傷,他說是被歹徒用汽車硬撞下山去的!”“凶手呢?有線索沒有?”“當我們發現血案,凶手早已逸去,我們現在正在追查線索,好在汽車碰撞過總有痕跡的……”“唔……”李探長緘默著,心中悲憤交集,慘劇已經揭開序幕,他誤認是仇奕森出的毒手,趕儘殺絕,首先向葉小菁的母親開刀,“一個老婦人於你們的仇怨何乾?犯得著出此毒手?”他心中詛咒,於是憤恨仇奕森的為人,暗暗起了殺機。今天是葉小菁的喜日,突然出了慘事,未免過於打擊這個青年了,李探長一麵派出人善理血案後事,一麵吩咐各人謹守秘密,彆把事情張揚出去,打算隱瞞一個時期,免使葉小菁在婚禮剛完就遭到悲傷。李探長礙在當前危局,未敢分身親自去處理撞車血案,反正葉小菁的母親已經喪命,去也無用,返身剛回進屋子之際,驀然整間大廈的電燈全部熄滅。“唉哎!怎麼熄電了……”一個客人的聲音呼叫,在酒席中傳出來。刹時,音樂也停止了,黑暗中人影幢幢,起了一陣騷動。“噢……莫非……”“莫非仇奕森到了……”“不要亂說話!”李探長利用職權鎮壓。客人本是驚弓之鳥,借著酒意,借著音樂的旋律,把一件恐怖的事情暫時衝淡過去,這時驀然間有人提醒,又弄得人心惶惶,那麼大的客廳,僅靠禮堂上的兩根龍鳳花燭是不夠的,其他地方,一片幽黑,真如置身地府,燃著煙卷的客人,閃灼著幾粒紅亮的火頭,如幽靈鬼火眨眼一般,配著龍鳳花燭暗淡微弱的火光,整個大廳像是個鬼的世界。“大馬路上還有電燈!”一個客人揭開了窗簾布說。“也許燒了‘菲絲’!”李探長四顧左右,屋中誰都沒有手電筒,隻有燃亮了打火機,高舉在手,向左右吩咐說:“快找電燈匠!”二樓上新房中的章寡婦,一半是做賊心虛,為著心理上的恐怖,一半是鎮持不住,出現在樓梯口間,向李探長呼叫說:“李玉亭!把屋子外的人多招幾個進來……”她的原意,是恐防仇奕森果真混進了大廈,為保護賓客著想,以人力鎮壓大眾情緒,豈料這句話卻起了反作用。恰好在流動的人影之中,有一個醉漢,莽撞地碰到一把椅子,隨著滾了一個翻身,撞翻了一桌筵席,“嘩啦啦”碗碟跌落,羹肴濺得滿地。“噢!不好……”“救命……”一個女客被撞倒在地。刹時賓客如大禍臨頭,像潮水般流動,扶男攜女,喧叫聲嘩,搶著向屋外逃生,推推擁擁,秩序大亂。跌在地上來不及爬起來的,便被人踐踏而過,就有許多人受了無妄之災。趁在這混亂之際,中央酒店賭場經理楊大和,如獲天賜良機,匆匆奪路逃返酒店,預備卷逃公款,遠揚海外。李探長想製止,已是無計可施,屋外招回來的警探趕到,反被湧出的賓客衝得零星四散。章寡婦也以為有什麼亂子發生了,急忙退回房中,那幾個陪席的童男童女也逃避一空。葉小菁卻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章寡婦眼看著孤立無助,隻有自己取出手槍自衛。這時,她的心情是夠淒慘的,草木皆兵,疑神疑鬼,還伴著一個爛醉如泥的新郎,因為她知道葉小菁是仇奕森的兒子,仇奕森自然不會對親生的骨肉施以毒手,問題就是如何保存自己的生命。驀地樓梯上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人影冒進屋來。章寡婦駭得魂出殼竅,慌忙閃身退至牆邊,縮在沙發椅背後,以手槍向上樓來的人影瞄準,豈料這人竟操著洋語說話,章寡婦聽出是葡斯幫辦的聲音,才籲了口氣,把緊張的情緒鬆弛下來,以手按著胸脯,那顆心,仍撲撲跳個不止。“曼莉!到底是怎麼回事?”葡斯幫辦掣亮打火機置在桌上說話,當發現葉小菁爛醉如泥,便以手撫摸他的頭發。“我實在是不知情!”章寡婦狡猾回答。“你和仇奕森到底是什麼仇恨呢?”他態度非常嚴肅。“妒忌——”章寡婦肯定地說。“不可能。”葡斯幫辦搖著頭,表示對章寡婦不信任。“妒忌不可能報複到第三者身上去……”“你的話是什麼意思?”章寡婦愕了一愕。“我不懂!”“我是說葉小菁的母親!”“葉小菁的母親怎樣了?”章寡婦的心又開始忐忑。“她被凶徒謀殺……”葡斯幫辦的話未說完,就被章寡婦伸手將他的嘴巴堵上。她轉動俏眼,示意不能給葉小菁聽見。一麵拖著葡斯幫辦走進臥室,低聲追問詳情。“剛才我的部下有報告回來。葉小菁的母親剛離彆墅,汽車就被撞翻山下,車毀人亡……”章寡婦倒吸了一口涼氣,又驚又喜,全身血液的細胞都起了激動。喜的是,陰謀得逞,唯一的最大禍根已經除去,憂的是剛才葡斯幫辦說話時,可能被葉小菁聽到,一個人在酒醉時,心與聽覺永遠是清醒的,假如真給葉小菁聽到,後果又會如何呢?而且派出的凶手老煙蟲趙老大,又不知下落如何。“凶手是誰呢?抓著了沒有?”“我正是來問你。”葡斯幫辦的這句話,是證明趙老大已經逸去。章寡婦的心中暗自歡喜,便順口含血噴人:“那不消說,是仇奕森!”“據我手下的報告,仇奕森不可能乾出這樣的事!”葡斯幫辦說。“一個人在妒忌時,什麼卑鄙惡劣的事情全乾得出!”章寡婦一口咬定。“他是你的前夫。”“你怎麼知道的?”章寡婦的臉色一沉。“我翻過你們的婚姻注冊!”葡斯幫辦正色說話,用意不明。章寡婦眯著兩眼,猶豫了半響,忽然說:“你可能最近又短了頭寸——不過你得小心,你的貪汙把柄全捏在我的手裡!”“我最近需要五十萬元周轉!”葡斯幫辦不在乎地說。“而且,我還有權利可以替你把注冊消滅……”“二十萬如何?”已是開門見山的談判了。“你肯出五十萬元取仇奕森的性命,這是同樣的代價!”“好的,算我屈服了,我們一言為定,事情辦妥了付錢!”章寡婦無可奈何。“你明天早上就要飛去泰國!”“我仍要回來的!”“你回來恐怕仇奕森已經死了,我的工作等於白做,你可以賴帳!”章寡婦赫然大笑。“不愧為警探幫辦,我認輸了,那麼等電燈亮起來就簽支票如何?”他們的談判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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