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困獸之鬥(1 / 1)

賭國仇城 牛哥 9240 字 12天前

龍坤山將仇奕森藏匿到什麼地方去呢?誰也不會想得到。在都市裡,藏垢納汙,窩藏匪類的地方,多半是在郊區,賭城總共芝麻大的地方,比較荒僻的地點隻有青洲、黑沙環、望霞山、貯水塘等幾個地方,任何特種案件發生,警署方麵多半在這幾個地方找尋線索。趙老大早就預料到章寡婦會利用官方的力量,在這幾個地點實行掃蕩,按戶搜查,即算匿藏得更秘密一點,也難逃官方的這種掃蕩式行動。所以必須要利用彆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老鴇母有一個兒子叫做丁大牛,在外港碼頭做苦力,也是財迷心竅,聽說龍坤山可以同時在兩方麵敲詐巨額錢財,便自動願意出來效力。外港碼頭也屬軍區之一,入夜時分,假如沒有船到,簡直斷絕人跡。丁大牛在外港碼頭謀生多年,對碼頭的地理爛熟,那兒靠近冰場附近的倉庫有些是雙層的,地下一層空閒著,是倉庫用以來防潮的建築。平常的時候,多半是些偷懶的苦力借那地方納涼或睡午覺之用。這兩天因為沒有船到,苦力們都歇了工,況且晚上根本就沒有人跡,假如繼續沒有船到的話,一條肉票藏在裡麵,很可能三兩天都沒有人發現。碼頭倉庫區的進口柵,僅有一名葡兵把守,好在那些葡兵全是酒囊飯袋,隻要花上幾個錢,軍火走私都可以通得過。趙老大看中了這個地點,因為乾這種勾當,不便於有過多的人參與其中,所以命令龍坤山將所有雇來的散幫流氓全打發走了,隻帶著丁大牛一人,在人不知鬼不覺之間,便將仇奕森移送到外港碼頭的一座倉庫的地下間裡。丁大牛是粗人出身,體格魁梧,生就一身蠻力,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即算仇奕森更善於搏鬥,也彆想逃得了。況且粗人隻是一股戇勁,腦筋愚笨,目的隻是要錢,怎樣也不會耍出什麼花樣,所以趙老大和龍坤山對他的雇用放了十二萬分的心。趙老大向章寡婦勒索的五十萬元已經到手,但是他騙到手仍不肯放過仇奕森的藏款,倉庫的辦事處還有電話可以利用來聯絡,他因為還不肯露麵和仇奕森直接相逼,便打來一個電話,關照龍坤山加緊用刑,務必要在黎明之前將仇奕森藏款的地方迫壓出來。龍坤山用的是“榨大頂”的酷刑。“榨大頂”的刑罰是共匪用以審訊犯人的土刑法,但是今天卻被龍坤山采用了。方法非常簡單,將犯人反縛坐在椅子上,僅用一根麻繩,結成圈套,套在犯人頭額上,然後以一根木棍穿到繩套之中,扭轉旋絞,繩套逐漸收縮,緊紮在犯人的腦額上,收縮越緊,受刑者便會筋骨迸裂,痛澈心肺,任憑你是鐵打的羅漢,也抵受不了這種酷刑。不過繩套收縮過緊時,很容易使人頭骨碎裂而亡,所以施刑是必須要一鬆一緊,犯人經此折磨後,神智昏迷,審訊者以疲勞方式連續追問,犯人很可能在神情恍惚之間,道出一切底細。丁大牛負責施刑,龍坤山和仇奕森相對而坐,所問的全是相同話:“你的錢財藏在什麼地方?快說罷!你可以充好漢,但是你的頭骨卻充不了好漢,像你這樣漂亮的腦袋,榨碎了,豈不可惜……”仇奕森沒有回答,咬緊牙關抵受,他的額上冷汗淋漓,不時還故意裝出笑臉,表示對這種酷刑滿不在乎。丁大牛看著龍坤山的暗示,將木棍扭轉,收縮或是放鬆,漸漸仇奕森已經支持不住,眼前逐漸模糊,便昏過去,連龍坤山的問話也聽不見了。龍坤山大為氣憤,責罵丁大牛說:“關照過你不要用死勁!假如弄死了,這筆損失你負得了責嗎?狗娘養的!”丁大牛楞頭楞腦,對這些辱罵也毫不介意,還露出黃牙笑笑,摸摸仇奕森的胸脯說:“還好,心臟還在跳,隻是閉住了氣而已,去找一桶水來,把他噴醒就是了。”龍坤山沒可沒不可,實際上他已心焦如焚,看看時間已經不對,假如仇奕森在黎明之前還不招供,一到白天,很容易就給人發現。警署、黃牛黨、“利為旅”、章寡婦、冷如水,各方麵都在加緊追尋仇奕森的下落,萬一給任何方麵找到,非但生命有危險,而且還前功儘棄。“老煙蟲這小子來電話說,五十萬元已弄到手,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分贓?莫非這小子想獨吞了不成!”龍坤山暗自猜想。可恨自己的煙癮又告發作,來時匆匆忙忙,連乾煙泡也忘記攜帶。丁大牛見龍坤山沉默不語,便在地下室中四下找尋用具,預備盛冷水,將仇奕森灌醒,豈料地下室空洞洞的,連個可以盛水的東西也找不到,於是隻好將外衣脫下,跑出室外,在那狹窄的巷子儘處,有著一個自來水管,丁大牛扭開龍頭,將衣裳伸到水管底下,淋個濕透。完後,剛回轉身來,看見一條黑影在巷口閃閃縮縮穿了進來。“噢!”他驚訝失聲而叫。急忙貼身伏在牆邊黑暗處隱蔽,等黑影行近,猛然撲上前去,將那人拽倒在地,握起鬥大的拳頭,揮拳就要打下,隻聽得那人忽然高聲吼叫說:“大牛,你瞎了狗眼睛,不認識人了嗎?”丁大牛愕住,瞪大了眼睛仔細一看,原來這人是老煙蟲趙老大呢。慌忙爬起身來將趙老大攙扶起。連連打躬作揖道歉說:“原來是趙大哥,為什麼不招呼一聲呢?”趙老大看見這種笨人,肚子裡就無名火起,抬起手來,想揍他兩個耳光,但一眼看去,這人高頭大馬,萬一惹翻了,被他回敬一記拳頭,可就吃他不消,隻有硬生生將一口氣咽下,反而裝上笑臉哈哈大笑說:“自己人,沒關係,龍大哥呢?”“他還在屋子裡麵對付那姓仇的小子。”“招了沒有?”“這小子的娘給他生了倔強根性,倔定了,寧死不招。”“你把龍大哥請出來!我貢獻他一記絕著,保險姓仇的服了。”丁大牛楞頭楞腦剛踏進地下室的門,忽然又轉身來向老煙蟲說:“趙大哥為什麼不進去呢?”“少廢話,快把龍大哥叫出來!”老煙蟲發狠說。丁大牛才悶聲不響咕碌碌跑進了地下室。趙老大是怎樣擺脫了章寡婦派來跟蹤的幾個保鑣的呢?原來,他使了“金蟬脫殼”之計,弄得幾個保鑣到現在為止,仍傻頭傻腦地在福隆新街的街口呆呆守候著。當章寡婦的五十萬元現款完全落到趙老大的手裡之後,吩咐四名保鑣務必要聽從趙老大的指揮,趙老大正中下懷,心中便暗自盤算,應該用什麼方法將這幾個保鑣擺脫。他用絲巾將五十萬元纏在腰間,門前已經停放了兩架預備應用的汽車,趙老大將老太婆送進汽車之後,便向四名保鑣發號施令說:“你們的汽車在後麵跟蹤,不管到什麼地方一律要保持一百碼以上的距離,假如我的汽車停下,你們隻許在距離以外的地界戒備,以免打草驚蛇,直等到我將仇奕森弄到手,你們才許開始行動拿人,知道嗎?”四個保鑣那敢違命,連連點頭應從。“現在先到中央酒店去,也許劉進步那裡能得到些許線索!”趙老大說著,便匆匆跨進了車廂。替趙老大駕車的,正好又是派著吳司機,他因為向章寡婦泄漏綁架小嘉玲的秘密,得罪過趙老大,現在看見趙老大得到章寡婦寵信,威風八麵,肆意指揮各人,而且冤家路窄,又剛好派著他替趙老大開車,趙老大的為人險惡,他是清楚的。因為憚於主人的淫威,也管不了這許多,隻好諂諛逢迎,靦顏聽從趙老大的指揮,絲毫不敢違拗。汽車沿著西環馬路疾走,轉向新馬路。趙老大說:“你把汽車在中央酒店轉角街口處停下,我上六樓去找劉進步,假如後麵的汽車跟上來,你關照他們停得遠些,否則露出破綻,泄漏風聲,被龍坤山逃脫了,你得向章小姐負全責。”吳司機唯唯應命,果然的就依照趙老大的吩咐把汽車在轉角處停下。趙老大又假惺惺說:“你小心看守著老太婆,彆給她溜掉了!”“趙大爺放心就是了!”吳司機竟改呼趙老大為大爺了。是時,賭場客人逐漸星散,趙老大趁著人跡混亂,匆匆穿進去,他訛稱上六樓找劉進步不過是幌子,來到三樓定走進電話間,撥了個電話到外港碼頭倉庫和龍坤山聯絡,報告五十萬元大鈔已經弄到手,命令龍坤山加緊用刑,務必要在黎明之前將仇奕森的口供逼出來。龍坤山急忙問:“錢現在那裡?”趙老大說:“藏在我的身上哪!”龍坤山即時眉飛色舞。“那麼快拿來分吧!”“我要擺脫章寡婦的保鑣才能來!”趙老大說。“你的老姑媽怎麼辦呢?”“管他的呢,把她扔下就算了!”“那怎麼行,他的兒子丁大牛還在替你做事!”“那麼就隨你安排吧,隻要把錢早點送來均分就行了!”電話掛斷後,趙老大又撥了一個電話給出租汽車公司,雇了一輛車,命它等候在河邊新街某一個地點,隨後匆匆走出中央酒店,果然幾個保鑣的汽車遵照他的命令,停放在一百碼以外。趙老大跳進汽車,向吳司機說:“劉進步說有線索在福隆新街,我們快到福隆新街去!”汽車開動,保鑣們的汽車亦緩緩跟隨在後麵。由中央酒店到福隆新街,隻需要三分鐘的時間,趙老大命令汽車在龍坤山的老戶頭阿銀姐的門前停下,把老太婆叫到車外,吩咐吳司機:“你把汽車退出街口等候,以重江湖重義!”吳司機應命將汽車退出街口,這一來,幾個保鑣的汽車又被逼著退出百碼以外,趙老大就可以安安穩穩使用他的“金蟬脫殼”之計了。阿銀姐住在炮台街老姑母的住宅沒有回來,香巢的大門,仍然以鋼鎖鎖著。趙老大早向龍坤山索來鑰匙,迅速將鋼鎖打開,讓老太婆進入屋內。掣亮電燈,光亮自玻璃窗透出屋外,可以使把守在街口的人知道有人留在屋內,趙老大拉上窗簾,打開電風扇向著窗簾直吹,窗簾飄動,映到屋外的燈光便隱隱約約映出人影幢幢,似乎在屋中行走。趙老大布置停當,手拉著老太婆便說:“我們快從後院出去!”老太婆蒙蒙懵懵,任由趙老大擺布。屋後是一個五尺見方的小院落,和廚房接連,原先的時候還有一扇小門可以通出屋後的小巷,因為長久沒有使用,便被那些堆積的柴薪木炭堵住了。在這種危急關頭,也來不及搬開那些柴炭,趙老大說:“我們爬牆出去吧!”老太婆的體態龍鐘,想爬上牆頭談何容易,但趙老大又不能不帶著她走,躊躇片刻,摸出乾煙泡,在廚房裡舀了一瓢冷水和著咽下,然後首先爬上牆頭,憑罌粟藥力,接住老太婆的手,使勁提上牆頭。幸而短牆並不太高,而且屋外貼牆處還置有一個垃圾桶,毫不費力就可以藉著垃圾桶落到地麵。趙老大掏出一疊約近五百元的鈔票,交到老太婆手裡說:“你暫時千萬不要回炮台路去,最好到附近什麼親戚家裡住上一個時候,等事情平靜了我自然會叫龍坤山來找你!”老太婆窮苦一生,那曾看見過這麼多的鈔票,頓時心花怒放,樂得張著僅剩三兩顆牙齒的嘴巴笑個不停。趙老大將她帶到一個可以通出大街而不和章寡婦的幾個保鑣碰麵的岔巷,再三叮囑她說:“假如出了什麼意外事,你一概稱不知道就行了!”隨後,揮手令老太婆迅速離去。趙老大打發完畢這個累贅,頓時行動敏捷,閃閃縮縮穿過橫街,繞到巷子背後,反而向著福隆新街十六號他的老戶頭桂枝姐的香巢疾走。原來,趙老大存心不良,冀圖獨吞五十萬元巨款,來到桂枝姐香居後門,掏出鑰匙,將自動鎖打開,推門入內。桂枝姐有下人兩個,一個女傭,一個丫頭,全睡在貼近廚房的傭人間內。趙老大不去驚醒她們,弓身彎腰而行,越過傭人間,一溜煙穿進了桂枝姐的香閨。他這種動作,目的自然是檢查桂枝姐有無“走私”(包月的妓女找外快,俗稱走私。)行為。幸而桂枝姐命不該絕,每天晚上均有“走私”,單獨這天晚上一個睡在床上。趙老大輕輕掠起帳幃,暗自稱讚桂枝姐的良心還不壞。桂枝姐雖然是老大不小的婦人,到底是一代尤物,她那種睡態,充滿了浪漫情調,引得趙老大心花怒放,但他已沒有時間欣賞這幅海棠春睡圖,匆匆解了纏紮在腰間的錢鈔,輕聲將桂枝姐喚醒。“桂枝姐,看!我們發大財了!”趙老大裂大了滿口煙牙的嘴說。桂枝姐在夢中被趙老大弄醒,昏昏沉沉的,還以為老煙蟲又來突擊檢查有無“走私”行為,就滿肚子不高興。趙老大忙把絲巾解開,那一大堆花花綠綠的鈔票,夾著外幣金塊,弄得桂枝姐眼花繚亂,還以為是在做夢呢。揉了揉眼睛,趕忙伸了指頭到嘴巴裡重重咬了一口,指頭痛如火灼,方才相信並非夢境,大喜忘形,張開十隻指頭如“餓狗搶屎”般,拚命抓了兩把鈔票,緊緊摟在懷裡,呼吸迫促哭笑難分。說也可憐,桂枝姐自從出身青樓以來,連在最紅的時期,從來就沒有看過這麼多的鈔票。及後包給趙老大,就連百元大鈔票也沒有看見過。這會兒在迷迷糊糊在夢中被人叫醒而發了大財,怎會不樂得神魂顛倒呢?趙老大見桂枝姐的戇態,笑得桃腮微暈,越看越愛,不禁心花怒放,忙摟著她親了個吻,說:“怎麼樣?我沒說錯吧!我們現在發財啦!以後可以好好享福過好日子啦!”“是從那兒弄來的?”桂枝姐到這時才開始會張口講話,她預備伸手去開電燈時,趙老大忽然把她按住。“不要開電燈!”趙老大說。“我和你說幾句話就走,你暫時不要管這些錢是由什麼地方弄來的!反正足夠你我兩人吃喝一輩子了!”說時,一麵自動搬出煙盤,挑土打荷,吞雲吐霧,鼓足了精神,說:“明天早上,你到內港碼頭去找我的結拜兄弟金良清……”“是那個船幫的老大嗎?”“嗯!你包一隻電動漁船,把行李拾好,把錢藏在身上,行李不要多帶,隻要收拾細軟就行了!”“要逃亡嗎?”“當然啦?要享福就得遠走高飛!”趙老大說。“你最好躲在船上等我,不要出來,我大概在晌午以前就可以趕到,最遲晚上,等到我來開船就走,千萬記著我的話,不要誤事!”趙老大說完,看見時間不早,就要離去,桂枝姐急忙追著他問道:“我們逃到那裡去呢?”“你不要管,反正是好地方,有你享福的就是啦!”“那我豈不是沒有時間向親友們辭行麼?”“混你的帳,還辭什麼行……”趙老大來不及罵下去就得走了,最後他說:“千萬記著我的話,不要泄漏風聲!不要給任何人知道!”趙老大在中央酒店時早打電話雇好一架汽車等候在河邊新街,他離開了桂枝姐處,就繞道而行,匆匆趕到汽車守候處,跳上汽車就往外港碼頭趕去。到這時為止,吳司機和四個保鑣,仍傻頭傻腦地分做兩批守候在福隆新街的街口處呢!趙老大的用意,自然是想獨自吞沒那五十萬元钜款,但是,他對仇奕森身上懸著的一筆藏金仍不肯放過,在他的心目中,假如能把仇奕森的錢財榨出來,便可以富上加富;假如事敗,便獨自吞沒那五十萬元,攜桂枝姐遠揚海外,度其寓公生活。來到外港碼頭倉庫,首先就被丁大牛的魯莽飽受了一場虛驚,龍坤山被召屋外,第一件事便向趙老大索了幾顆乾煙泡吞下,一方麵說:“錢帶來了沒有?我們快分吧!”“慌個什麼勁,錢帶在身上做事不方便,我已經交給丁大牛的媽收藏起來,我們先爭取時間把仇奕森的錢財榨出來,湊合起來再分!”龍坤山急得連連跺腳,責罵趙老大的做事荒唐,這樣大的一筆款子怎可交到一個老太婆手裡?趙老大說:“老太婆是你的人,而且年紀大為人比較忠厚,玩不出什麼花樣,我比較放心!”龍坤山仍然責怪趙老大考慮欠妥。又問:“那麼老太婆現在躲在什麼地方?”“他現在住在阿銀姐的親戚家裡,我已經替她把鈔票埋在地下,你放心好了!”“我問的是她住在什麼地方!”龍坤山開始有點暴燥。“反正是你的關係人,還不放心嗎?事情成功以後,自然會帶你去!”趙老大反裝著不樂說。“我做事向來不會錯的,假如錢帶來了,你們看見錢就沒心情做事,彆忘記仇奕森身上的一筆錢數字更大啦!我們還是爭取時間先把它榨出來吧!”“哼!老煙蟲!”龍坤山半信半疑說。“假如想玩巧的話,我姓龍的拿性命和你說話!”“放心,我姓趙的假如有半句假話,被亂槍打死!”趙老大向來發誓當吃白菜,一麵舉手賭咒。龍坤山的腦筋比較簡單,這一來又好像放心了。默了片刻,說:“姓仇的小子倔強定了,任怎樣也不招,我已經計窮了!”“用的是什麼刑?”趙老大問。“紮大頂。”“不行!”趙老大說:“應該用火刑,姓仇的那小子喜歡漂亮,燒壞了他的臉孔,他不能做人!”“誰不知道?但是沒有工具呀!”龍坤山瞪大了獨跟說。趙老大揚手一指,在倉庫上二層樓的石級底下,堆放著許多鐵鉤,是平常苦力卸貨用來把力的。假如燒紅了,同樣可以用來做火刑的工具。龍坤山不禁大喜,趕忙命令丁大牛撿拾一些破爛板木架起生火,將鐵鉤子插在火堆中燒紅,預備動用火刑向仇奕森逼供。趙老大一直站倉庫門外,依然不肯向仇奕森露麵,龍坤山疑惑不解,又趕出來向趙老大申斥:“好哇!老煙蟲,到現在為止,你還躲在背後不肯出麵,是什麼道理?難道說你還要和仇奕森保留這份交情不成?”趙老大解釋說:“我假如露麵,仇奕森更不肯說話!”“屁!”龍坤山說。“你就充好人,把我們充紅臉,你的葫蘆裡麵賣的是什麼藥?和仇奕森留交情有什麼用意?”趙老大溫吞吞說:“難道說你一定有把握叫仇奕森招供麼?”“用火刑怕他不招麼?”“萬一他倔強定了不招呢?”“那我就用火把他燒死為止!”“哼!”趙老大冷笑說。“錢你不想要了!”“相信仇奕森還舍不得這樣快就死去,他還希望留下性命報章寡婦的仇。”獨眼龍蠻有把握地說。“我們做事不要過於肯定,事事要預防萬一!”趙老大說。“況且我們用刑又不能過猛,我們為錢而來,應為錢著想,假如殺死了仇奕森,我們就枉費了這番工夫。我留著不出麵,自然於你有好處,萬一仇奕森倔強定了,還有我可以出來轉彎,再想其他的辦法,務必要把他的錢弄到手!”這一席話說得入情入理,龍坤山信疑參半,便躊躇起來,瞪大了一隻獨眼向趙老大呆視著。趙老大天性多疑,以為龍坤山看破了他的陰謀,便不得不向龍坤山施以要脅、壓力。說:“而且我們現在已得罪了章寡婦,隨時隨地她會取我們的性命,我們得到這些錢財,還得馬上離開賭城,暫時躲避鋒頭,或者用金錢勢力把她的手下人全部買過來!否則你我全沒有性命了。我姓趙的假如要賣朋友,有五十萬元在手,大可以一走了事,何必還跑到這裡來和你商量?不要太不相信人了!”他說時有點憤懣,反而使龍坤山心中感到難過,似乎自己對趙老大的不信任,很對不住朋友。最後,趙老大又加重了一句,說:“現五十萬元還在我的手裡,分不分給你由我!假如你不高興,我們現在就可以散夥!”這句話一出,使得龍坤山頓時臉色大變,覺得趙老大未免不近人情,欺人太甚。“他媽的!老煙蟲你……”龍坤山怒目圓睜,剛要翻臉,趙老大的手已按在手槍上,又說:“丁大牛不敢對我怎樣,他母親的性命,還捏在我的手裡!”龍坤山知道把柄全被趙老大捏著,隻有將一口怨氣吞下,逆來順受,反而故意哈哈大笑,說:“趙大哥真是惹不起,自己弟兄何必鬨得臉紅臉綠的,出不出麵還不是由你,我不過開開玩笑罷了!”這時剛好丁大牛探出頭來,向他們兩人報告說:“鐵鉤已經燒紅了,我們可以動手了吧!”龍坤山正好借這個機會下台,向趙老大說:“趙大哥,就麻煩你在屋外把風了!”實際上他已經成竹在胸,暗自賭下毒誓,假如找到機會,一定要把趙老大碎屍萬段。“記著我的話,彆把姓仇的小子弄死了,否則就前功儘棄啦!”趙老大最後說。龍坤山忍著一肚子悶火,再也不答話,隨丁大牛忿忿跨進地下室內,趙老大伏身在鐵柵窗前,燃著煙卷,靜看龍坤山怎樣向仇奕森逼供。丁大牛已經用冷水將仇奕森淋醒,他張開眼,就看見身旁一堆板木燒得火光熊熊,在那團火堆當中,插有幾根燒得赤紅的鐵鉤,就知道獨眼龍要預備動用火刑了。他的臉色不變,鎮靜如常,他知道恐慌也沒有用處,落在死冤家龍坤山手裡,即算把錢財的秘密藏處招供出來,他難逃一個“死”字。而且這筆錢財落到這個惡魔手裡,還不知道要害苦了多少善良,不如乾脆聽天由命,瞑目待死。唯一使他感到遺憾的,就是章寡婦的大仇未報,他的兒子將要犯下亂倫大罪,想到這點,仇奕森不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龍坤山忽然拔起了一根燒得紅透的鐵鉤,耀武揚威站到他的麵前,把鐵鉤揚在空中幌了兩幌,那絲絲的火焰,仍在鐵鉤的尖端上跳躍,光芒四射著。丁大牛雖是下階層的粗人出身,生平還沒有看見過這種殘酷的刑法,不禁暗為仇奕森捏了一把冷汗。“姓仇的,假如你再不招供,可就彆說我姓龍的不近人情了!”龍坤山說時,又把火鉤在仇奕森的臉孔前幌了一幌。假如是平常的人,到了這個關頭,貪生怕死之念,油然而生,任什麼機密的話也會招出來了,但仇奕森仍保持緘默,閉上兩眼,揚起腦袋,表示願意接受龍坤山的酷刑。“仇奕森,你總不希望把命送掉了,讓章寡婦逍遙法外吧?”龍坤山又說。仇奕森置若罔聞,連眼皮也不睜一睜,龍坤山逼得將鐵鉤漸漸伸近他的臉頰,那火紅的熱力,不需要沾上皮膚,就會灼得疼痛。“快說!你的錢財藏在那裡?”龍坤山吼叫。仇奕森咬緊牙關,絕不為這種恐怖手段所動。假如依龍坤山平日的脾氣,早就把火鉤紮上去,但他為著趙老大的眼睛在窗外盯著,隻好耐著火性,一手抓住仇奕森的頭發,繼續瘋狂的吼叫:“說!說!錢財藏在那裡?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仇奕森也忍耐不住,突然睜開兩眼,高聲說:“在我的腦子裡,你不妨劈開去拿吧!”龍坤山勃然大怒,伸火鉤在仇奕森額前一幌,隻聽“噗”的一聲,火花四濺,掠起一縷黑煙,焦臭的氣味頓時四溢。趙老大在窗外大吃一驚,他以為龍坤山果真下了毒手,假如萬一失手,把仇奕森弄死,那豈不是枉費了一番心機,眼看著一筆巨大的錢財,永遠埋在土裡。又聽得龍坤山繼續嚷叫著說:“姓仇的,我已經手腳留了情啦,彆自己討死,乖乖地說吧!”原來龍坤山的火鉤並沒有灼在仇奕森的額上,他故意把火鉤在仇奕森額前垂下的亂發輕輕觸了一下,頭發觸九九藏書網火,火星四濺,燒焦了的一撮頭發,便冒起青煙,焦臭的氣味洋溢在空氣裡,這種做法可以加重受刑者的心理恐怖。仇奕森的額上也冒出一陣冷汗,抬眼向上一看,燒焦的一撮頭發,仍在冒著縷縷煙絲,不禁裂嘴鄙夷一笑,這種笑意,似乎是諷刺龍坤山的手段還不夠狠辣。“姓仇的!你果然夠得上英雄好漢!”龍坤山又說。“但是章寡婦今天晚上可要結婚了呢!你為了慳惜這筆財產,而把性命送掉,恐怕太不值得吧?而且,你這些錢又不能帶到棺材裡去!”趙老大在窗外聽得“章寡婦今天晚上要結婚,”這句話,忽然有了感觸,慌忙擊掌做暗號,使龍坤山停止用刑,龍坤山聽得掌聲便擲下了鐵鉤,以衣袖揩抹額上熱汗,自怨自艾的向仇奕森咒詛忿然地行出室外,向趙老大說:“老煙蟲,姓仇的小子倔強定了,假如憫惜他的皮肉,就恕我姓龍的無能為力了!”趙老大便鬼鬼祟祟地向龍坤山附耳說了幾句話。龍坤山大為驚詫,頓時喜出望外,瞪大了獨眼說:“果真的有這回事嗎?”趟老大說:“當然,這一著耍出來,保險仇奕森就招了!”龍坤山豁然大笑,過了片刻,又有疑慮,說:“你怎樣會知道的?”“這就是我的能耐了!”趙老大說。“現在不是查問的時候了,天快亮了,我們要爭取時間啦!”龍坤山便再次向趙老大討了幾顆煙泡,趕到水管下,用嘴巴接上,放開龍頭,把煙泡吞下,然後才施施然回返地下室內。這時仇奕森已經看出破綻,便豁然格格獨自發笑。“有什麼事情值得那樣高興的?”龍坤山問。“我以為龍大哥是阿哥頭人物,想不到竟是給人做走卒的呢!”仇奕森說。“主持人是誰?為什麼這樣沒骨頭,連露麵都不敢露,站在屋子外麵,算個什麼圈子上的朋友?”這幾句話把龍坤山說得臉紅耳赤,他忍著一肚怨氣,故意裝著滿不在乎,反而赫赫一笑,說:“仇老弟!我們不究既往,把過往的仇恨一筆勾消,現在天快亮了,我們來作最後的一次談判怎樣?”仇奕森也豁然笑著說:“你能作主意嗎?我看還是請你頭頂上的主持人來談判吧!”龍坤山仍沉住氣,不動聲色,平和地掏出煙卷,首先塞了一支到仇奕森嘴裡,然後自已叼了一支,擦著火柴,先替仇奕森點上,仇奕森感覺到龍坤山的態度突然轉變,非常詫異,又不知道他們又要耍些什麼鬼計,但是落在他們手中,兩手被縛,隻有聽天由命,任由他們擺布。自脫險中計到這時已熬了整夜,精神非常疲乏,能吸一支卷煙定定神也好,也就老實不客氣,含著煙卷猛烈吸吐,那一口口的濃煙吸到胃腸裡,又悠然噴出來,這種舒暢與平日在安逸時吸煙的滋味回然不同,他暗自估計,也許這就是生命上最後的一枝煙卷。龍坤山又開始說話:“仇老弟,隻要天亮後就是章寡婦大喜的日子,她的家裡現在張燈結彩,非常熱鬨,把整間彆墅布置得好像皇宮一樣,你是彆墅的主人,聽了有何感想?”“那是寡婦的幸運!”仇奕森說。“她和葉小菁五時舉行婚禮,六時酒宴,八時舞會,十二時入洞房,明天早上就雙宿雙飛乘飛機到菲律賓去渡蜜月……”仇奕森冷看龍坤山的臉色,裝著毫不介意地,格格一笑,故意打趣說:“菲律賓太熱,渡蜜月不太適宜。”龍坤山說:“我現在和你交換條件,你認為怎樣?”“怎樣交換法?”仇奕森說。“為了表現你我的友誼,我派人替你把葉小菁綁架到這裡來,阻止他們的婚禮進行,讓你有充份的時間和章寡婦清結冤仇,交換條件,就是請你把藏錢的地方供出來!”“不必……我和章寡婦的仇恨於葉小菁無乾!”仇奕森的表情已經有點不安。“再不然,我派人到禮堂上,等婚禮進行的時候,行刺新郎,當章寡婦的麵前把葉小菁打死……”“那葉小菁可就太無辜了!…….”“我們主要的是實踐你的一句話!”龍坤山狡猾地說。“什麼?”仇奕森的額上已在冒汗。“斷絕章寡婦一切心愛的人,讓她一輩子做寡婦!”“混帳,我姓仇的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從來就不枉殺無辜生靈……”龍坤山馬上岔斷他的話說:“但是我們已經決定要這樣做!”說完,就裝腔作勢指揮丁大牛說:“你馬上吩咐所有的弟兄,務必要在日間布置好,在婚禮堂上將葉小菁亂槍打死!”“我反對你們這種行為……”仇奕森忿怒吼叫。龍坤山便赫然狂笑:“當然啦!仇老弟,你當然反對啦!因為葉小菁是你的親生骨肉,是你的兒子呀!哈!”仇奕森頓時臉色大變,兩眼露出紅光,額上青筋暴跳,他的忿怒無可抑製,像受創痛而瘋狂的野獸,拚命掙紮,強衝著站了起來,貫注了全身的力量到兩隻被綁縛在椅子上的手臂。使勁掙紮,頓時“格拉拉”一陣暴響,繩子倒沒有斷,椅子靠背的柵杆可被他蹦碎了,兩隻腳被繩子拴在椅腳上,他不管一切就向龍坤山衝去。龍坤山大驚失色,仇奕森的腦袋撞來,慌忙閃身向後退避,仇奕森的衝勢過猛,而且手腳均被繩子縛著,失去靈活,一衝撲空之下,便踉蹌摔到地上,龍坤山便趁勢跳躍到火堆之前,拔起一條燒得赤紅的鐵鉤,高揚起吼叫說:“仇奕森,你不想活了!”丁大牛也同時趕過去,伸張兩條鐵腕將仇奕森死命按在地上。仇奕森仍要掙紮,耐不住丁大牛孔武有力,況且他的雙手仍被繩子拴著,腳上還縛有半截破碎的椅子,手腳失去自由的時間過長,顯得有點麻木酸軟,隻掙紮了幾下,便被丁大牛製服了。龍坤山捏著鐵鉤,耀武揚威行了上來,以鐵鉤在仇奕森麵前幌了一幌說:“姓仇的,怎麼樣?想不到你還有這樣地兒女情長呢,殺死你的兒子你心痛吧!要不然,我們還可以把你的兒子請來,讓你們父子兩人分嘗火鉤的滋味!”仇奕森怒不可當,吼叫說:“好吧!獨眼龍,算我栽在你的手裡了!讓我坐起來,我們好說話!”“大丈夫說話要算話!”龍坤山說。“當然!人生於世,光著屁股來,光著屁股走。錢乃身外之物,死了也不能帶到棺材裡,送給你們又怎樣?”“不錯,算你還識時務!”龍坤山便命丁大牛鬆開手腳,讓仇奕森坐起。丁大牛恐防仇奕森有詐,再次用繩索將仇奕森的手腳重新縛得緊緊的,絲毫不能動彈,然後又捏了一條火鉤在旁邊照顧著。“那末說罷!錢財藏在什麼地方?”龍坤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隻要你們不怕死,我帶領你們去拿就是了!”仇奕森毅然說。“讓我先喝杯水解解口渴怎樣?”丁大牛聽說仇奕森肯招,問題隻要先討一杯水解渴,便慌忙用破碗盛來半碗涼水,剛要遞給仇奕森,卻被龍坤山一腳踢開。“我問錢財藏在什麼地方?”龍坤山咆哮。“你們先去預備汽車,通行證,鋤頭用物!”仇奕森說。“錢財不埋在賭城呢!獨眼龍!要出岐關關閘,進共產黨的區域!”龍坤山聽說要進匪區,以為仇奕森有意欺詐,勃然大怒,揚起火鉤高聲吼喝說:“你想把我們送進虎口,誘惑我們同歸於儘麼?”忽然,窗外又有急促掌聲,趙老大又施發暗號,製止了龍坤山用武。龍坤山趕出室外,衝著趙老大忿然說道:“老煙蟲!仇小子真他媽的,他想騙我們出關閘,送到共產黨手裡弄個同歸於儘……”“不!”趙老大說。“仇奕森從前做黑市買賣,倒是常常在關閘外麵分贓的,他在石岐公路附近置有田產,在很久以前,他有一個老夥伴,好像是姓陳的,在一次走私事件和偵緝隊發生遭遇戰,著了一槍,損失了一條腿,變成殘廢,仇奕森便把這些田產完全贈送給他養老,順便還替他起了一間祠堂,以後便利用這祠堂,做他們的分贓聚集地。他把錢財埋在那裡是很可能性的,你再去問問他,假如他說是‘陳家祠’,那就不會錯了!”“可彆忘記了挖墳案我們上了一個大當!”龍坤山仍不肯相信。“那麼他把我們帶出關閘外有什麼用意呢?”趙老大問。“反正他不想活了,把我們帶到共產黨的區域,弄個同歸於儘!”“我們可以找劉進步,出進都可以有保障!”“那怎麼行?”龍坤山瞪著獨眼說。“假如錢財掘出來,豈不是又多一個人來分?”“你的疑慮真多!”趙老大說。“我們有約在先,總不能出賣朋友!況且財產的數目很大,多一個人也分薄不了多少,彆忘記我們還有五十萬是兩人對分的呢!”龍坤山矜持一會,又說:“好吧!反正聽你的!”說著又大搖大擺重新進入地下室,向仇奕森說:“仇老弟,你說錢財埋在岐關關閘外麵,不妨說個地點,我們好預備汽車!”“陳家祠!”仇奕森毫無考慮說。這句話等於一劑定心丸,使龍坤山喜出望外,仇奕森所說的果然和趙老大的猜測完全符合。但是在窗外的趙老大的心情卻和龍坤山兩樣,他明曉得仇奕森的鬼計多端,也許就是按照著他們的心理招供,正如龍坤山所猜想的:把他們騙到關外弄個同歸於儘。好在趙老大心中另有算盤,他自己並不預備和他們一起出關去冒險,他預備利用劉進步和冷如水兩人,假如仇奕森果然采用同歸於儘的絕計,那末他更可以安安逸逸地獨吞那五十萬元巨款,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於自己並無損失。龍坤山再次和趙老大磋商之後,看時間,已是清晨五時,距離天亮的時間尚有一個多鐘點,假如馬上招集人馬,還來得及在天亮之前偷出關外。趙老大便匆匆離去外港碼頭,喚了一架出租汽車,來到中央酒店,劉進步是住在六樓麵街的一間單人房間,趙老大是熟人,毫無阻礙便進到房間內。劉進步在床上睡得正熟,趙老大為避免他驚擾隔壁房間的共產黨員,便輕輕將他叫醒。“劉進步快起來,仇奕森已經被我們抓著了!”趙老大催促說。一麵還忙著替劉進步傳遞衣衫。劉進步在夢中驚醒,睡態蒙朧,微張惺忪睡眼,尚以為組織上又有緊急命令。方欲埋怨,隻聽得喚醒他的人說:“仇奕森已經被抓著,”頓時神經一震,也就清醒了,這才看清楚了是老煙蟲趙老大。慌忙跳身下床,異常興奮地說:“人在那裡?抓著仇奕森不論死活,組織上是有賞的,我們把他碎屍萬段,以報複挖墳案的恥辱……”趙老大頓時臉色一板,申斥說:“難道你忘記了他身上懸有一筆錢財麼?”“噢,對了!幾乎忘記了……”劉進步說。“怎樣榨他出來呢?”“已經榨出來!”趙老大說。“可惜是埋藏在關外,我們要馬上偷出關閘去起掘,我就是來找你弄通行證!”劉進步即時冷笑說:“我道老煙蟲為什麼會找我呢?原來還是通行證問題,要不然早把我劉進步忘在腦後啦!”“彆開頑笑啦!在天亮之前,我們必須趕出關閘!”趙老大發急說。“汽車等在外麵——趕快把通行證弄好!你們特派員室不是有一個關防嗎?寫幾個字,蓋個印就行了!反正共產黨的玩意半公半私就行了!”“說得容易,關防在指導員手裡啦!”劉進步說。“哼!錢掘出來了,少分一份你肯嗎?”趙老大發急說。“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不夠朋友!到這個時候還搭臭架子!好吧!不肯就算了,我們就算拆夥吧!”說時故意裝著翻臉就要離去。劉進步忙將他拖著:“好啦!好啦!看你身為老大哥,一點玩笑也開不得,我姓劉的把性命交到你的手裡就是了!”說著,取起案上筆墨,問明了地址,用信箋草草寫了“至陳家祠石岐公路臨時通行證。中共賭城特派員室印”幾個字。躡手躡腳,輕輕探首門外,幸而走廊上半個人影也沒有。指導員的臥室就在劉進步的房間隔壁,他們為著便利互相呼應,多半不拴房門睡覺。劉進步偷偷推門進內。那位所謂指導員正在床上如豬般睡得死熟,劉進步是“家賊”,知道關防就置在書桌上的文具箱內,也沒有鎖上,不費手腳,就把關防蓋好,重新出到走廊上。“隻要有一張紙就行了,我們快走吧!”趙老大一把將臨時通行證搶到手裡,拉著劉進步便走。“岐關檢查站全換了新人,我一個人去恐怕吃不住!”劉進步說。“要不要再拉個把助手?”“不!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用錢開路,人手越少越好,免得大家分薄了!”趙老大說。“假如偷渡是否要黃牛帶路呢?”“傻瓜!千萬彆驚動黃牛,否則仇奕森的救兵就會趕到!”兩人出到中央酒店,出租汽車仍停在街心上,趙老大並不立刻回外港碼頭,指令汽車向十月初五街駛去。原來冷如水自從投入章寡婦的麾下,就等於做了暴發戶,由青洲木屋區的貧民窟搬了出來,和一個結拜弟兄在十月初五街的東亞酒店開了兩個長房間做了行宮。“為什麼又要找冷如水?”劉進步見汽車在東亞酒店門前停下時就有了見解。“少說話,跟我來!”趙老大領在前麵,匆匆趕上二樓,闖入冷如水的房間內。冷如水聽得房門呀然推開之聲,忽然驚醒,隻見兩頭黑影如流煙般冒了進來。他自從倒戈龍坤山,開始蒙騙章寡婦之後,就成為驚弓之鳥,常常疑神疑鬼,草木皆兵,這會兒有人突然闖入,嚇得魂不附體,慌忙翻身執起擱置在床畔茶幾上預備好的自衛手槍。“冷如水你發瘋了!”趙老大掣亮了電燈說。“仇奕森已經招供了,我們快掘錢財去!”冷如水這才舒了一口氣,撫摸著劇跳的胸脯說:“我幾乎把你們當作刺客了……”“哈!想不到冷如水老哥哥一眨眼之間就變成要人了!”劉進步挖苦說。“劉進步,彆損人!這個年頭人心不古,知人知麵不知心,誰能擔保誰不出賣朋友!”冷如水板起麵孔駁斥。他的話鋒是針對著趙老大說的。“好啦!彆抬杠了!”趙老大說。“我姓趙的說話向來說一不二,說明了把仇奕森的錢財榨出來,我們大家三一三十一,誰也不占誰的便宜,誰也不賴誰的帳,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仇奕森已經把秘密藏款的地點招出來了,要出關閘,你假如不怕危險,就跟著我們走;假如怕死,你就留著,不過以後可彆要說我姓趙的出賣朋友了……”“他媽的,趙大哥,你可知道你嗾使龍坤山把仇奕森從我的手裡搶了出去,產生出什麼後果嗎?”冷如水瞪著眼說。“哼!彆說得那末動聽!假如不是我指點你的布局,你能捉得住仇奕森嗎?”趙老大頰上的刀疤露出紅光。“你還是回到番攤館裡去看你的檔吧……”冷如水臉上一紅。“但是現在章寡婦限我在黎明之前把龍坤山交出來——而且還有你……”趙老大愣了一愣,臉露凶芒說:“為什麼?”“你騙了她五十萬,擺了一記噱頭,使用‘金蟬脫殼’之計,把她的幾個保鑣擲在福隆新街馬路口,守著空屋子……”“他媽的!你這人吃裡扒外,我姓趙的提拔你和章寡婦走近了一步,就這樣神氣活現……”趙老大向冷如水指眉劃臉地說。“這件事情分明經過你的同意,五十萬元自然有你一份,否則我姓趙的一清早跑到這裡來發了瘋不成,五十萬元我姓趙的一個人吞下去會吃炸肚皮嗎?”劉進步看著情形不對,兩人的火氣越說越高,慌忙衝上前去把兩人分開說:“好啦,好啦!全是自己弟兄,何苦鬨得臉紅臉綠,我們不是還要趕著時間出關閘嗎?”他又轉向冷如水說:“冷大哥也是太不應該,我們的趙大哥在賭城闖了幾十年,能得到今天的地位也就全靠‘義氣’兩個字,既然大家合作,就得相信朋友……”“他媽的!既然不相信人,就不如大家散夥……”趙老大見有劉進步幫忙,更故意擺出氣忿不平。正在他們鬨得不可開交之時,忽然有人推門進來,使他們三人同時都唬了一跳。這人高頭大馬,趙老大和劉進步俱不認識,也是做賊心虛,慌忙準備應付。冷如水忙搶著說:“大家是自己人,不要生誤會!”隨著,替他們介紹。原來,這人正是冷如水的結拜弟兄張望貴,原是行伍出身,大陸淪陷後,逃匿賭城,冒著性命,乾了幾年私梟,混著餬口,現在因為看見冷如水發跡了,便來投靠。冷如水一步登天,做了章寡婦的王牌爪牙,雖然有章寡婦金錢勢力的憑藉,招來一批散幫地痞流氓供他遣使。但是“蛇有蛇孔,鼠有鼠路。”,沒有一個是心腹人,深恐一旦有倒戈拆台之忌,恰好張望貴來投靠,到底是自己弟兄比較能夠相信,便樂得收容,給章寡婦為虎作倀。這兩天風緊過緊,冷如水財迷心竅,一念之差,聽信了趙老大的陰謀,預備倒戈章寡婦。豈料,仇奕森被龍坤山奪走之後,趙老大便蹤影全無,避不見麵,章寡婦有最後消息傳來,說趙老大騙去五十萬元,逃匿無蹤,逼令冷如水在黎明之前,務要把趙老大、龍坤山、仇奕森全找出來,否則便把他驅逐出賭城。冷如水一肚子苦說不出口,打發那批散幫流氓,四出偵查,自己坐鎮旅館中負責聯絡,借酒消愁,一忽兒喝得醺醺大醉,張望貴便把他安頓在床上,然後坐守在電話間,替冷如水負責聽各方麵報告。過了片刻,忽然聽得冷如水的房間內有人爭吵,所以便匆匆趕了過來。趙老大頓時臉色不樂,因為這件機密事情又多給一個人知道,頰上那道刀疤,免不了又隱現黯紅之色。“好哇!冷大哥,原來又有好財路,想把小弟撇開不成?”張望貴說。冷如水忙瞪他一眼,劉進步便趁機圓場,好給他們兩人下台。說:“我們還要在天亮之前趕出關閘,就趕緊動身吧!”“人手夠嗎?”冷如水問。“人越少越好!就帶你的把兄弟一個夠了!”趙老大特意給冷如水留了交情。“我們還差一個司機……”“我有個拜把弟兄,以前是在西南公路當司機的!”張望資說。“人靠得住麼?”趙老大問。“我的事情他不敢說個不字!”“那很好,我們用一萬元雇用他幾個鐘點,你能作主麼?”張望貴自然滿口應承,趁在下樓梯之際,劉進步偷偷向趙老大說:“你的五十萬總不能少我一份羅?我們在印鈔公司沒有成立時,就有約在先!”“那當然!我姓趙的從來說話當話。”趙老大另有心計,當前天大的問題,也滿口答應。汽車是趙老大打電話由汽車行雇來的,假如叫他駛出岐關關閘,司機自然不會有,所以需要找一個有關係的親信人不可,趙老大聽說張望貴有一個拜把弟兄是司機出身,而且也正乾著作奸犯科的勾當,比較容易控製得住,心中便有了盤算。汽車再次由東望洋馬路兜到外港碼頭,龍坤山和丁大牛已經準備停當,將仇奕森的胳膊用粗麻繩緊緊綁到背後,眼睛用手帕蒙起,等趙老大的汽車來,便匆匆將仇奕森推擁進了車廂。仇奕森似乎毫不在意地說:“我的眼睛看不見,假如走岔了路,可彆怪我姓仇的誤事了!”“汽車出了關閘,自然亮你的眼睛……”龍坤山說著,一眼看見冷如水坐在車廂之中,正是仇人相見,那一隻獨眼,滿露紅光,額上青筋暴跳,忿然將趙老大拽出車廂外申斥說:“他媽的!為什麼又把姓冷的小子弄來了?”“你是逃犯!”趙老大說。“冷如水現在是章寡婦的紅人,廣交軍警密探,要出關閘不得不用他的招牌!”龍坤山全身血脈激顫,但是奈何不得,趙老大說的很合情理,現在各方麵都在搜捕龍坤山歸案,假如沒有一個人出麵掩護,是休想闖出賭城,隻有忍著氣忿,暗自策劃,假如找到機會,就給冷如水一個總給算。“小不忍則亂大謀!”趙老大說。事實上趙老大心腸狹窄,顧忌龍坤山生性陰險,因為他自己並不出關閘,恐防一旦發掘巨額錢財,龍坤山背叛道義,吞沒全部所有,所以利用冷如水來牽製龍坤山。龍坤山有丁大牛,冷如水有張望貴,變方都是兩個人,力量均等,而且冷如水方麵還多有一個司機,足可壓製龍坤山的邪念。劉進步方麵是單人匹馬,更耍不出花樣,同時,他是共產黨員,可以替兩個死冤家做護身符;假如不離開匪區,相信他們雙方都不敢對劉進步有怎樣不利行為,這樣一來,三方麵都有牽製,自然可以把仇奕森的藏款,安安穩穩帶回賭城。那汽車司機眼看著幾條大漢,綁架著一個蒙著頭臉的人進來,大驚失色,曉得這不是好勾當,剛想說話,趙老大便用手槍在他的背上重重撞了一下,喝令禁止聲張。司機是個明眼人,一看每個人俱是蛇頭獐目,如狼似虎,便乖乖地俯首聽從,駕著汽車離開了外港碼頭。“張望貴,你的把兄弟住在什麼地方?”趙老大問。“住在蓮峰球場附近!”“很好,那是順路!”趙老大點頭說,便命令汽車加快速度,越過市區,向罅些喇提督大馬路駛去。是時天色已微露蒼白,離黎明時間不遠,霧色慘淡,不時還飄下絲絲細雨,路上寂無人跡,汽車疾駛如飛毫無阻礙,來到蓮峰球場路,在接近青洲新馬路的岔口,有著一排新建的木屋,張望貴便說:“好!到了……”汽車刹然停下,趙老大便突然舉手,以槍柄向司機腦袋敲擊,他的出手狠毒,使車廂後坐的幾個同夥為之惶然。張望貴明了趙老大用意,匆匆推開車門,那一行排列的木屋當中有著一條縱深黝黑的小巷子,張望貴飛步穿進巷子之內。過了片刻,拖出一個人來,那人生得個子矮小,頭發蓬亂,煙容滿臉,正披著一件中式布衣,忙著扣上鈕扣,顯然是張望貴把他從床上拽起來的。這時,趙老大、冷如水幾個人已經把汽車上的司機,用繩索捆綁好,口中塞了布物用手帕紮上,趙老大說:“我們必須要把他帶出關閘,等到回來時再把他帶回來,以免泄漏秘密……”張望貴是個精明人,見趙老大發號施令,每個人都唯命是聽,儼如這批人的首領,便特彆拍馬屁,把他的把兄弟拖上來,首先向趙老大介紹:“他姓蕭叫做蕭乃白,你假如高興,叫他做‘小賴皮’好了!他的個好司機,一切事情由我負責!”趙老大一看小賴皮滿臉煙油,知道是黑籍同道,自然高興錄用,便說:“我們相信你就是了!”小賴皮也在黑圈子裡混了好幾年,還懂得一點江湖規矩皮毛,見張望貴隻給趙老大個人介紹,深恐其他的人見外,忙抱拳環繞示禮,說:“各位老哥哥抬愛,邀我姓蕭的給各位效力,我姓蕭的玩了十幾年車子,絕不會給各位砸台就是了!”這句話倒惹起了冷如水的酸性,闖上來問張望貴說:“你對你的把兄弟說明了沒有,我們要闖出關閘,那是共產黨的區域——一萬塊錢的代價,彆叫他後悔!”“沒問題,一切我負責!”張望貴拍著胸脯堅決回答。趙老大深恐冷如水橫生枝節把事情弄僵,便把他拖在一旁,附耳低聲說:“你出關閘之後,要小心慎防龍坤山見財生異,假如錢財掘挖出來,千萬要盯牢龍坤山。這家夥,老奸巨滑,刁鑽古怪,要計算預防他想獨吞呢……”冷如水楞了一楞:“那麼你呢?趙大哥……”“我要留守在賭城,一方麵和章寡婦李探長他們周旋,一方麵布置接應你們進關閘!”冷如水再要說話時,趙老大便塞了一疊鈔票到他的衣袋裡,說:“錢是人的膽,這裡是兩萬元,用錢開路,共產黨相信的就是這一套!”冷如水有兩萬元在荷包裡,也就不再說話了,準備就緒,預備動身之際,趙老大又把龍坤山拖在一旁,低聲說話:“冷如水那小子很可以利用,不過他有三個人,假如錢財挖出來之後,你得要小心他彆動邪念……”“他媽的!誰叫你找他來?”龍坤山激怒說:“誰敢動邪念,我……”“我又沒說一定。”趙老大說。“不過你有丁大牛做保鑣,又會怕誰呢?”“反正我和冷如水總有清帳的一日,你放心好了。”“記著我的話,進關的時候還得利用冷如水,留著進關之後再了結他!”趙老大低了嗓。“假如我姓趙的不幫你的忙是眾人養的!”龍坤山胸有成竹,不和趙老大討論這個問題,故意岔開話題,說:“丁大牛沒有手槍,你的手槍留著沒用處,借給他吧!”趙老大自然樂得做這個人情,將手槍傳交給龍坤山,龍坤山便匆匆回進汽車之內。“劉進步!我們的通行證及五星旗該掛起來啦!”趙老大又向劉進步說話。“還沒有到關閘,何必這樣急呢!”“趁著現在有霧,我們把一切都準備好,到了關閘,就衝出去!”趙老大說時,還不斷使用眼色。劉進步倒是把腦筋全放在盤算出了關閘之後怎樣應付那些匪兵,聽得趙老大這樣說,也無可無不可地,在身上把一方半尺來大的五星旗掏了出來,在汽車的輪胎擋板上麵,有著一根銅條小旗杆,用小繩將五星旗懸上,趙老大也幫著將臨時通行證在玻璃板上貼上,同時,又偷偷地向劉進步說話:“……龍坤山和冷如水是死冤家對頭,你宜好好照應他們,免得他們起內亂火拚,假如錢財挖到手,更要小心他們動邪念頭……”“哈!放心!我姓劉的有‘紅色招牌’,出了賭城,他們假如敢動什麼念頭,我姓劉的絕對會給顏色他們看!”“錢財掘出來之後,在必要時,可以把仇奕森交給軍警!”“這點我早想到了!把仇奕森交給軍方,我回來才能夠有交待,就可以說仇奕森逃出關外,我漏夜追出關閘截捕……”“嗯!劉進步,你真進步了!”趙老大又交出兩萬元給劉進步支配用途。這些錢是趙老大向章寡婦騙來五十萬元中抽出來的,雖然有點心痛,但是把眼光看在仇奕森的錢財上,也就隻有忍痛一割了。汽車由青洲新馬路轉入關閘馬路,隻一眨眼工夫就來到關閘,劉進步提早在路口間下了車。時在清晨,天色灰黑,路上靜俏悄的沒有行人,關閘像一座牌坊般矗立著,上麵站有一名值夜的葡兵,這有三兩名華籍武裝警察,正和隔著鐵絡網關閘外的匪兵在聊天。汽車從薄霧中穿過去,在鐵閘前停下,在大清晨之中,驀然有一架汽車駛到關閘前,未免使這幾位守夜的警衛感到詫異。閘頂上的葡兵喝了口令,兩名華籍武裝警察便雙雙握著長槍攔住了去路。劉進步首先跳出車廂,他一手捏著紅色黨員身分證,一手捏著一疊一萬元大鈔,這種做法,使人對他的雙手同時注目。再看汽車上,懸著一麵五星旗,玻璃板上還有至石岐路段的通行證。汽車之中,又坐著幾個臉目凶惡的大漢,綁著兩個蒙著頭麵的犯人,警察是此道中人,眼睛是雪亮的,便懂得這是怎麼回事。劉進步說:“各位朋友,我們有犯人叛變了組織,要趕在天亮之前把犯人押回去受訊,請各位方便一下!”劉進步開始和警察打交道之際,冷如水、張望貴、龍坤山、丁大牛四個人都紛紛同時下車,每人守好一個崗位,各自盯好一個目標,預備在必要時火拚,衝出關去。同時在關閘外的匪兵發現這種情形以為他們的同誌又綁架了重要人犯出關,都紛紛布陣接應。這一來,幾個值夜的警衛者感到前後受敵。賭城的政府因在地利上的關係,受著共匪高度的壓力,共匪的特務人員,在賭城裡是明目張膽,橫行無忌,一般的平民連華籍警探都對共匪的特務恨之刺骨。但是因為賭城的政府對他們委曲求全,又不得不怕他們三分。共匪綁架政治人犯出關並不是什麼秘密,政府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含糊了事。這會兒,幾個警察張皇失措,無法作主,葡兵已經由關閘頂上趕了下來,他看見了五星旗,態度便平和了一半,劉進步便首先將一萬元大鈔塞到他的手裡,葡兵首先裝模作樣檢查了劉進步的身分證,複又巡視了汽車一遍,在關閘旁有著一間小小的警衛室,每夜都駐有一班葡兵在那裡值夜,葡兵便跑了進去請示。劉進步等五個人屏息凝神,嚴陣守候在馬路上,四周的環境靜寂得連風也沒有,僅隻有夜霧掩護,這是他們的最後關頭,成敗利鈍,隻看這最後一關了。不一會,葡兵出來了,他高聲喝叫口令:“班長命令放行!”於是幾個警探同時幫忙動手,“格勒勒”一陣聽響,鐵絲網架移去,鐵閘門打開,劉進步等五人匆匆跳上汽車,隻有趙老大仍留在馬路上,汽車穿出關閘,鐵閘門複又架上,一切恢複原狀。閘外還有一重難關,共匪有一個檢查站,好在他們已經預早看見了那麵五星旗,劉進步再用錢開路,這些土八路出身的共黨,隻貪小便宜,一個小數目就非常滿足,驗明了關防,便將他們放行了。這時,趙老大躲在老遠的鐵絲網旁,解開紙包,吞下最後一顆隨身攜帶的煙泡。他眼看著汽車揚起一堆塵埃,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堆塵埃在他的眼中,正如一座美麗的金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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