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趕了個早——我九點半就到家了,心裡極度疲倦,隻想大睡三天三夜。從特萊恩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的腦子裡不斷重現和莫登相見的那一幕,努力想理清思緒。他會不會告訴彆人呢?會不會把我供出去?如果不會的話,又是為什麼?為什麼抓著我的把柄卻不告發我?我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才是最糟糕的。而且我發現自己十分想念我那張鋪著Dux床墊的舒適新床,幻想著能一回到家就癱在上麵。我的生活變成什麼樣了啊!連睡覺都成了幻想,真可憐啊。然而我不能回家就睡覺,因為我還得繼續工作。我必須把坎米雷堤的文件儘快交給米查姆和懷亞特。如非萬不得已,我可不願意再多帶著它們一秒鐘了。於是我用米查姆給我的掃描儀把文件掃成了PDF版,並把它加密,通過匿名服務器安全發送給了米查姆。然後我拿出鍵盤幽靈,把它連到我的電腦上,開始下載數據。我打開第一個文件的時候,隻覺得一陣惱火——全是亂碼,顯然是我安裝的時候出了問題。我靜下心來認真地看了看,發現這些亂碼是有規律的。或許其實我並沒有搞糟。我能辨認出坎米雷堤的名字、一些數字和字母,接著就能看懂完整的句子了。鍵盤幽靈儲存了好多頁文本資料。那天他在電腦上輸入的一切都記錄下來了,實在是有很多資料。先挑重點:我找到了他的密碼。六位數字,最後以82結尾——可能是他孩子的生日,或者結婚紀念日之類的。但是更有意思的卻是那些電子郵件。在這許多郵件裡透露了公司大量的機密信息,其中包括他負責收購的那家公司——Delphos公司——我在他的文件裡見過的那家公司,就是他們打算用一大筆現金和股份收購的公司。有幾封信上標注了“特萊恩機密”,是關於他們幾個月前啟用的秘密編目控製方法,是為了打擊盜版,尤其是針對亞洲地區。特萊恩生產的所有設備——無論是電話還是手提還是醫用掃描儀——現在都在設備的某個地方打上了激光標簽,上麵有特萊恩公司標誌和產品序列號。這些微機加工的標誌隻有在顯微鏡下才能看見,無法偽製,有了它們就證明這是特萊恩出品的正品。有些是有關特萊恩在新加坡收購或者大力投資的晶片生產廠家的。有意思——特萊恩有意進軍晶片製作業,或者至少是有意重金投資。讀這些東西讓我感覺有點不自在,就好像是在偷看彆人的日記。我也覺得有些內疚——當然不是因為我對坎米雷堤有什麼忠誠度,而是因為戈達德。我幾乎能看到戈達德神一樣的頭像在氣泡裡浮在空中,失望地看著我偷看坎米雷堤的電子郵件、信件和筆記。或許是因為我實在太疲倦了,但是我實在很厭倦自己正在乾的勾當。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奇怪——竊取有關AURORA項目的情報並把它交給懷亞特,這並沒什麼,可是其他情報並不是我的分內工作,給他們提供這些情報讓我感覺是在背叛我的新老板。我突然注意到一些WSJ打頭的郵件,這一定是《華爾街日報》的縮寫。我想看看他是怎麼回應日報的那篇文章的,於是我放大了那幾行字,結果讓我大吃一驚。從郵件上看來,除了特萊恩內部郵箱之外,坎米雷堤還使用了好幾個不同的電子郵箱——Hotmail、雅虎,還有些本地因特網接入公司提供的郵箱。其他郵箱似乎都是用來收發私人信件,比如說和股票經紀人的交易、給兄弟姐妹和父親留的消息之類的東西。但是Hotmail上麵的郵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有一封是發到。信裡這麼寫道:“比爾——”“這邊狀況不妙。會有很大的壓力逼你吐露情報來源。千萬要撐住。今晚九點給我來電話。”“——保羅”原來如此,保羅·坎米雷堤就是——一定是他——泄密者。正是他把對特萊恩、對戈達德有害的情報泄露給了日報。現在我明白了,這一切讓人感到非常惡心:坎米雷堤幫助《華爾街日報》給Jock·戈達德造成了嚴重的傷害,把他說成過時了的老頭,讓人覺得他必須下台。特萊恩公司的董事會以及所有的經濟分析家和投資銀行家都會從文章中看出這一點,接下來董事會會任命誰來代替戈達德的位置呢?顯而易見,不是嗎?儘管我筋疲力儘,我還是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才進入夢鄉。而我這一覺睡得斷斷續續,痛苦極了。我一直在想著矮小佝僂的老奧古斯丁·戈達德在那輛懷舊的餐車裡坐著吃派,又想到主管們從他身邊魚貫離開會議室時他那憔悴失敗的樣子。我夢見懷亞特和米查姆用蹲監獄來恐嚇我、威脅我。在夢中我反抗了他們,叫他們滾開,對他們大發雷霆、怒不可遏。我還夢見我偷偷地溜進坎米雷堤的辦公室,卻被查德和諾拉逮了個正著。早上六點鐘,鬨鐘終於響了。我把血管暴漲的頭從枕頭上抬起,我知道我必須告訴戈達德有關坎米雷堤的事。可是接著我意識到自己並不能這麼做。我的證據是偷偷潛入坎米雷堤的辦公室弄到的,我又怎麼能拿這些證據向戈達德告發坎米雷堤呢?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