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多一點兒的時候,特萊恩的停車場裡幾乎是空的。這空蕩蕩的停車場讓人感覺怪怪的。熒光燈嗡嗡作響,給所有的東西都籠罩上了一層淡綠的薄霧。停車場彌漫著汽油、電動機潤滑油和其他從汽車上泄漏出來的各種液體的味道:製動液、散熱劑,或許還有不小心灑出來的百事激浪飲料。我的腳步聲在車庫裡回蕩。我乘坐後麵的電梯上了七樓,七樓也一樣荒涼。我沿著陰暗的主管走廊走到我的辦公室,沿途經過了科爾文的辦公室、坎米雷堤的辦公室,以及其他我還沒見過的人的辦公室。所有的辦公室都還黑著,門都關著;還沒人來。我的辦公室還頗有發展潛力——裡麵隻擺了一張光禿禿的桌子、兩把椅子、一台電腦、一個印著特萊恩公司標誌的鼠標墊、一個什麼也沒裝的文件櫃,還有個放了幾本書的書櫃。這間辦公室看上去像是屬於哪個流動散工、漂泊者,某個可以半夜起床就走的人。它亟需些個性化裝飾物——框起來的相片啦,一些具有收藏價值的體育用品啦,一些搞笑逗樂的東西或一些嚴肅催人向上的東西。它需要被打上個烙印。或許,等哪天我睡夠了,我會著手打理它。我輸入密碼,登錄我的電子郵箱。後半夜的某個時候有封電子郵件被發送給了世界各地所有的特萊恩員工,通知他們今天遲些時候——美國東部標準時間五點整——觀看公司網站上由CEO奧古斯丁·戈達德做的“重要通知”。這肯定會引發各種各樣的謠言,公司裡絕對會電郵滿天飛。我不知道有多少高層——現在我也是這群人裡的一員了,夠古怪的——知道真相。我敢打賭,不會有很多。戈達德提到過AURORA——這個他不願多談的、令人極度興奮的項目——是由保羅·坎米雷堤全權負責的。我想知道坎米雷堤的官方個人簡曆裡會不會有些跟AURORA有關的蛛絲馬跡,於是我在公司員工名錄裡輸入了他的名字。我查到了他的相片,冷酷、拒人於千裡之外,甚至比真人還要帥。網頁上有一段極短的說明:出生於紐約州吉內斯奧,在紐約州北部的幾個公立學校接受的教育——換句話說,也就是可能家境不是很富裕——斯沃斯莫爾學院、哈佛商學院。他在某個曾是特萊恩的大競爭對手後來被特萊恩收購了的消費型電子產品公司爬得很快,擔任特萊恩高級副總裁不到一年便被任命為CFO。步步高升。我點擊了他管轄部門的超鏈接,一張小小的樹狀圖表彈了出來,他的所有下屬分部和單位都列出來了。其中有個叫顛覆性技術研究部的,直接向他報告。艾蓮娜·詹寧斯是市場總監。保羅·坎米雷堤直接監管AURORA項目,突然之間,他變得非常、非常重要。我走過他的辦公室,心臟狂跳。當然還沒看到他的影兒,現在才五點過一刻。我留意到清潔工已經來過了:他的行政助理的垃圾桶裡已經換了新的垃圾袋,你還能看到地毯上吸塵器留下的清晰的痕跡,而且這裡仍飄著洗滌液的味道。走廊裡沒人,極可能整層樓裡一個人都沒有。我打算越過界限,進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冒險行動。我並不太擔心保安會經過,我可以說我是坎米雷堤的新助手——他們又怎麼能知道我是不是?但是如果坎米雷堤的行政助理來得很早、提前上班呢?或者,更可能的是,如果坎米雷堤自己想上個早班呢?他可能得為了那個重要通知而開始給特萊恩在歐洲的分部打電話、發郵件、發傳真,那邊的時間可比這兒早六七個鐘頭。這裡的早上五點半在歐洲已經是中午了。當然,他也可以在家發郵件,但我相信他今天會比往常早來。因此,我意識到,偷偷進入他的辦公室是瘋狂的冒險。但是出於某種原因,我還是決定要這麼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