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於是我乾了件瘋狂透頂卻讓我感覺良好的事兒——出去給自己買了輛九萬美元的保時捷。我曾用酒精來慶祝好消息,或許還會揮霍一筆錢買上些香檳或幾張CD。可是今非昔比,我能用保時捷替代奧迪了,我挺喜歡這種跟懷亞特斷絕關係的感覺——當然,這是特萊恩提供的福利。去過保時捷車行嗎?這可跟買本田雅閣車完全不同。你不能走進車行就要求試開,你必須得完成許多前奏活動。你得填張表格,他們想知道你為什麼來這兒,你是乾什麼的,你是什麼星座的。還有,選擇多到讓你抓狂。您需要雙氙頭燈嗎?需要北極銀公司生產的儀表板嗎?是要皮革還是要軟皮?您想要運動型、經典運動II型還是凱宴Turbo那樣的車輪?我隻想要輛保時捷,我可不想花上四到六個月等他們在德國斯圖加特給我訂製一輛車。我想現在就直接把它開走。現在就要。眼下他們隻有兩輛保時捷911 Carrera款跑車,一輛是鮮豔的禦林軍紅,另一輛是玄武黑金屬色。兩輛車最大的區彆在於皮革的縫合方法上。紅色的那輛用的是黑色的皮革,摸起來像人造革,而更糟糕的是上麵有紅色的縫痕,看上去就像西部牛仔,粗俗不入流。而黑金屬色的那輛裡麵使用的是頂級的自然棕色軟皮,變速排檔和方向盤上也都包上了真皮。我試完車就回到車行跟他們說我要了。或許他原以為我是那種光看看的人,要不就是最後拿不定主意的那種人,可我就是買了它,於是他向我保證這絕對是個明智的選擇。他甚至提出叫人幫我把租來的奧迪還到奧迪車行去——無比殷勤。駕駛這輛車就像開噴氣式飛機,當你把油門踩到底,它甚至發出類似767飛機的聲音。三百二十馬力,五秒鐘之內時速從零提升到六十,難以置信地強大。它風馳電掣。我把最近刻的CD放進去,一邊小心翼翼地開車,一邊大放“衝撞”樂隊、“珍珠果醬”樂隊和“槍炮玫瑰”樂隊的歌。好一種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愜意。戈達德甚至希望我在搬進新辦公室之前就找好房子,要在距離特萊恩公司不太遠的地方。我不怎麼打算忤逆他的意思,因為現在說這些已經是馬後炮了。他的手下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周到,我輕鬆地拋棄了住了好久的狗窩,搬進了海港家園南樓二十九層的一套新公寓。這裡的兩座樓各約有一百五十套公寓,樓高三十八層,既提供寫字間也有三臥室的套房。海港家園的底層是這裡最奢華的酒店,這家酒店的餐廳在“紮格特評鑒”裡備受推崇。我的公寓活脫脫是時尚雜誌裡公寓照片的翻版。約有兩千平方英尺大,層高十二英尺,正廳是硬木地板,其他房間的地板則是石質的。除了一套主人間還有一間書房,書房也可用作備用臥室,有一間廚房以及一間巨大的客廳。落地窗外是我見過的最宏偉的景觀。從客廳往外看去,整個城市一覽無餘,而另一邊則正鄰著海景。廚房足夠寬敞,能在裡麵就餐,裝修得就像高級廚房設計樣品間一樣美侖美奐,各種高檔廚具配備齊全:Sub-Zero的冰箱、米勒洗碗機、維京雙燃料烤箱、博德寶櫥櫃、花崗岩台麵,甚至還有個內置酒櫃。其實廚房對我來說沒多大用處。如果想要在家裡吃,隻需要拿起廚房牆上的電話,按下一個鍵,酒店就會給你送上客房服務特餐。你甚至可以隨時通知酒店餐廳派一個廚師來給你和你的客人們準備晚餐。海港家園裡有個巨大的、極其先進的健身俱樂部,占地十萬平方英尺,許多不住在這兒的有錢人都來健身、打壁球或者練習瑜伽,之後他們會蒸個桑拿浴,然後在咖啡廳享用蛋白果露。你都用不著自己停車。把車開到樓前,服務員就會迅速把它開走,幫你停好。需要車的時候你隻要打個電話就會有人幫你把車開回來。這裡的電梯以超音速運行,坐在裡麵你會感到耳膜砰砰震動。電梯四壁都是紅木牆麵,地板是大理石的,麵積差不多跟我以前的那套公寓一樣大。這兒的保安人員比以前的好很多,懷亞特的走狗再也不能輕易地闖進我的住處搜我的東西了,我喜歡這樣。海港家園每一套公寓的費用都不下一百萬美元,我的這套要超過兩百萬,但是對我來說是完全免費的——包括家具——特萊恩公司的福利,這是額外補貼。搬家毫不費力,因為以前公寓裡的東西我幾乎都沒要。慈善組織和救世軍搬走了龐大醜陋的格子呢沙發、福米卡餐桌、彈簧床墊和褥子,以及那張破爛的舊書桌。他們拖動沙發的時候,從沙發裡掉出來一堆垃圾——Zig-Zag雜誌啦,蟑螂啦,還有各種各樣的癮君子隨身用品。我隻留下了我的電腦、衣服和媽媽的黑色鑄鐵煎鍋(我是從來不用的,隻是出於某種感情因素而留下它)。我把所有東西打包扔進了我的保時捷,你能想像東西有多少了吧,通常保時捷車裡沒有放行李的空間。所有的新家具都是從那家時髦的家具店“家居”定來的(是房產經紀推薦的)——寬大蓬鬆、裝有厚軟墊的沙發,人一坐上去就會深深地陷進去;配套的椅子;仿佛來自於凡爾賽宮的餐桌和餐椅;一張巨大的裝有金屬扶手的床;波斯小地毯;超級昂貴的瑞士名牌Dux床墊。等等等等。沒錯,是貴得要死,可是,嘿——我又沒出一個子兒。“家居”送貨來的時候,門衛卡洛斯剛好打電話上來,告訴我樓下有人找我,一位自稱是塞斯·馬庫斯的先生。我叫他讓塞斯上來。由於家具店的人來送貨,所以房門已經打開了,但是塞斯還是按響了門鈴,站在走廊裡不進來。他穿著件音速青年樂隊的T恤,一條破爛的Diesel牛仔褲。他那雙往常很有生氣、甚至有點兒瘋狂的棕色眼睛現在看上去死氣沉沉。他有些沉默——我不知道他是被嚇到了,還是出於嫉妒,或者因為我突然從他的“雷達屏幕”上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生我的氣,還是三種原因兼而有之。“嗨,夥計,”他說,“可逮著你了。”“嗨,夥計,”我說著給了他個擁抱,“歡迎駕臨寒舍。”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很尷尬。我並不想讓他看到這裡的情況。他還是站在走廊裡沒動:“你都沒打算告訴我你要搬家?”“事出突然,”我說,“我本打算給你打電話的。”他從他那個自行車便攜帆布包裡抽出一瓶廉價的紐約香檳,遞給我說:“我是來慶祝你的喬遷之喜的,我猜啤酒大概已經襯不上你的格調了。”“棒極了!”我接過酒瓶,沒把他的挖苦放在心上,“快進來。”“你這條狗。這裡真棒!”他語調平淡,毫無熱情。“真大,哈?”“兩千平方英尺。來看看。”我帶他參觀了我的新居。他故作幽默地挖苦我,比方說“如果那是書房,你難道不應該擺些書嗎”,“現在你的臥室隻缺個美女了”。他說我的公寓“變態”、“惡心”——在他街頭混混式的語言中,這些是他表示喜歡的詞彙。他幫我撕下沙發的塑料包裝,以便我們有地方坐。沙發放在巨大客廳的中央,正對著海景,就像是浮在那兒。“不錯。”他說著陷進了沙發裡。他似乎想把腳擱在什麼上麵,但他們還沒把咖啡桌送來。我倒是挺高興,因為我實在不想他把滿是泥垢的馬汀大夫牌休閒鞋放在上麵。“你現在還修指甲了?”他疑惑地問。“偶爾吧。”我小聲承認了。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連我指甲上的小變化都不放過。上帝!“得有副主管的樣子,你知道的。”“頭發又是怎麼回事?說正經的。”“怎麼了?”“你不覺得有點兒,我說不好,像同性戀?”“同性戀?”“花裡胡哨的。你在頭發上抹那些狗屎了?就是發膠、摩絲之類的?”“抹了點兒發膠,”我辯解說,“有什麼不對嗎?”他斜著眼睛,搖搖頭問:“你抹古龍香水了?”我想換個話題。“你今晚不是要上班的嗎?”我問。“噢,你是說酒吧那份工作?不,我辭職了。那份工作假得要死。”“好像是個挺酷的地方。”“如果你在那兒工作就不會這麼認為了,夥計。他們把你當個他媽的服務員。”我忍不住大笑起來。“我找到了個好得多的工作,”他說,“現在我在紅牛的‘流動能量組’乾。他們讓你開著酷車到處兜風,基本上你隻需要發放樣品,跟人聊天之類的。工作時間完全自由,我可以在律師事務所下班後再去乾。”“聽起來很棒。”“可不是。給了我足夠的時間寫作我的公司之歌。”“公司之歌?”“每個大公司都有——比方說,時興的搖滾或說唱風格或其他什麼的。”他緊接著唱起來,聲音不堪入耳,“‘特萊恩!——改變你的世界!’就像這樣。如果特萊恩還沒有公司之歌,或許你可以幫我聯係一下相關負責人。我敢打賭,每次你們公司的人在野餐或什麼時候唱起這首歌我都能拿到版稅。”“我會上心的,”我說,“嘿,我還沒安玻璃呢。正等著送貨,可到現在還沒來。他們說我定的玻璃還在意大利吹製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能聞到大蒜味兒。”“彆擔心,這瓶香檳可能也不咋地。”“你還在那家律師事務所工作吧?”他看起來有點窘:“那是我惟一穩定的經濟來源。”“喂,那可是很重要的。”“相信我,夥計,我儘可能地偷懶。我隻是稍微乾點兒活——發傳真、複印、搜索資料之類的——讓夏皮羅不至於老盯著我就行了,我還有大把時間上網。”“不錯。”“打網絡遊戲、刻音樂CD、假裝工作,就這樣我每小時能賺差不多二十美元。”“了不起,”我說,“你還真是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啊。”事實上,他那樣做挺可悲的。“你說對了。”我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說出來,但是我接著說:“那麼,你覺得你欺騙得最深的人是誰?他們,還是你自己?”塞斯用一副好笑的表情看著我:“你在說什麼呢?”“我是說,你工作偷懶、耍花招,儘可能地怠工——有沒有問過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比如,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塞斯的眼睛充滿敵意地眯了起來:“你這是怎麼了?”“遲早得用心做點兒事,你明白嗎?”他頓了一下。“管它呢。嘿,想出去轉轉嗎?這裡對我來說太成人化了,讓我渾身不自在。”“當然。”我一直在鬥爭,要不要打電話叫酒店派個廚師上來給我們做晚餐,因為我覺得這樣能在塞斯麵前顯擺一下。但是我立刻清醒過來,這絕不會是個好主意,肯定會讓塞斯忍無可忍地火山爆發。他的提議倒是讓我如釋重負,於是我打電話給樓下的服務員,叫他們把我的車開來。我們到樓下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那了。“那是你的?”他喘著氣說,“他媽的絕對不可能!”“就是我的。”我回答。他憤世嫉俗、冷漠清高的沉著終於崩潰了。“這個寶貝兒肯定得花上十萬塊!”“沒那麼多,”我說,“少得多。無論如何,是公司租給我的。”他緩緩地走向我的保時捷,充滿敬畏,就像《2001:太空漫遊》裡那群猿猴走向那塊巨型石碑一樣。然後他撫摸著閃閃發光的玄武黑車門。“好吧,哥們兒,”他問我說,“你用了什麼招?教教我。”“沒什麼招,”回答這個問題讓我很是不舒服;我和他坐上車,“瞎貓撞上了死耗子吧。”“噢,快說吧夥計!你可是在跟我——塞斯——說話。還記得我不?你不是在販毒或是乾彆的什麼勾當吧?如果你是在乾這事兒,你最好是捎上我。”我心虛地大笑起來。我們飛車離開的時候,我看到路邊停著一輛看起來傻乎乎的車,肯定是他的:小小的車頂上壓著一個巨大的藍銀紅三色相間的紅牛飲料罐。真搞笑。“那是你的?”“嗯。酷吧?”他的聲音裡沒什麼熱情。“挺好。”我說。真荒謬。“你知道那花了我多少錢嗎?一分也不要。我隻要開著它到處逛就行。”“劃算。”他靠在軟皮椅上。“真舒服啊,”他說。他深深地吸了口新車的味道。“夥計,這真是太棒了!我覺得我想過你的生活了。想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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