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怪病潮生咽了一口唾沫:“那……姑姑讓她做什麼呢?”李姑姑笑了:“這個……過些日子再告訴你。”潮生知趣的沒有再問下去。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然秋硯不會為難成那個樣子。她回到屋裡,雖然很疲憊,可是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拆了頭發正要****,門被敲了兩下:“潮生?”潮生忙披了衣裳開門:“春墨姐姐?有什麼事?”春墨端著茶盤站在門口:“沒什麼事,我來找你說說話。”潮生無語。這都眼看要三更了,難道春墨還不困?潮生隻能說:“天冷,姐姐快進來吧。”春墨打量一下她的屋子:“你倒會收拾,這都是你自己弄的。”潮生一笑:“我哪兒會收拾啊,瞎玩唄,過年了總得添點喜氣。”“說得對。”春墨仔細看了那窗花:“還不知道呢,你還會剪這個,這個可不是宮裡頭的剪法。”是啊,宮裡頭講究團圓、福喜、還有國泰民安。年年窗上貼的都是一個樣子。潮生這個是她學會剪紙以後,照著曾經看過的畫兒剪出來的,一邊是金鯉戲水,一邊是歲寒三友。剪的金鯉戲水的時候,潮生心裡就冒出那句話來。海閣憑魚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得到這份自由。大概因為心中這樣想,所以這魚剪得格外靈動,昂頭擺尾,神氣活現。無怪春墨也覺得新奇了。“有空你也教教我。”“姐姐要不嫌棄,回頭我把樣子描了給你。”她現在住的是靠最邊的一間屋,是一間大屋隔出來的,屋子相當窄,屋裡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床尾有一口箱子用來放衣裳雜物,一個人在屋裡還好,兩個人就很擠了。她搬到這裡剛一個月,感覺就是——冷。這間屋很冷。能自己住一間屋,不用和彆人擠在一起,做什麼都不方便不自在,當然是件好事。李姑姑還給她多找了兩床舊被子,潮生把它們全鋪上了。因為過年,潮生剪了兩對窗花貼在窗子上,桌上的燈台也用彩線和紅紙糊了一個罩子,燭光透過這燈罩映在牆上地上,顯得格外溫暖。屋裡沒什麼坐的,春墨就坐到床邊,一坐下就十分驚訝:“喲,怪軟和的。”潮生也坐了下來:“燒炭盆兒怕有炭氣,所以床就鋪得厚一點。”春墨深以為然,點頭說:“可不是麼,聽說宮中今年已經出了兩回了,都是燒炭盆兒被熏出事兒來的,有一個運氣不好的就丟了性命。”這時代的人雖然不懂什麼叫“一氧化碳”,但是也知道冬天取暖,一個不好就會出事的。潮生倒了一杯春墨端來的茶:“春墨姐姐,喝茶。”春墨接過茶盞,又放下了:“這幾天過年事情反而多,累著了吧?”“沒有。”潮生笑著說:“要說累,最累的應該是你才對。”要是從前,這樣的話春墨一定照單全收。她覺得自己又勞心,又勞力。上要操心主子,下又要管束潮生她們一幫子人,她不辛苦,誰還敢說辛苦?可是經曆了一年的沉寂,春墨已經明白多了。沒有她,太陽照樣升起來,華葉居也一樣是好好的,大家有條不紊,四皇子也一切如常。剛發現的時候,她心中是極失落的。原來這世上沒有誰是不可或缺,不能替代的。她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那麼能乾。所以潮生現在說了這話,她隻是笑著搖搖頭。“這麼長時間我也看出來了,你這人忠厚本分,不是那種愛耍心眼暗藏奸滑的人。宜秋宮裡就這麼幾個人,誰好誰賴也容易分清。剛才……我瞧見秋硯和你,一起去了李姑姑那裡?”潮生並不意外春墨看見了,即使她不看見,旁人看見了,隻怕也會同她說。潮生點了點頭。春墨握著她的手,低聲說:“秋硯不是好惹的,你能躲著她,就儘量躲著些吧。”春墨雖然不了解內情,可也是一片好意。可是這事兒不是潮生能躲得了的。再說,現在李姑姑也被連累了,她更不能一縮脖子,隻想置身事外。“還有件事……”春墨說:“珊瑚說,看到秋硯手臂上,腰上……都起滿了紫紅的斑,象生了惡瘡一樣,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潮生驚訝地說:“真的?什麼樣的斑?”春墨看她驚訝的神態不象是裝的,猶豫了一下。本來她覺得這事兒也許和潮生有關係,現在又不確定了。“我也說不好,我沒親眼見,可是珊瑚說她小時候,見過有人生這種瘡,到後來滿身都是,連臉上也一樣,先是奇癢,後來就劇痛,最後肉都爛了,隻是看看就嚇死人了。她們那裡人都管這個叫鬼瘡還是鬼斑什麼的。你也不知道這事兒嗎?”潮生臉上一片茫然。但是她心中明白。是了。秋硯之所以臉色這麼不好,嚇得向李姑姑跪地求饒,就是因為這個吧?這種病隻是聽春墨這樣說說,潮生都覺得十分可怕惡心。更何況秋硯是當事人,斑就生在她的身上。她心中的驚懼絕望可想而知。但是秋硯怎麼能斷定她生病和李姑姑有關係呢?難道……這不是病,是一種毒?還是什麼藥物所致?秋硯是在向李姑姑乞求解救的藥方?回想秋硯那時候的神態,潮生覺得十有**是如此。李姑姑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讓人患上這樣的怪疾。“這事兒要不是姐姐你和我說,我還真的不知道。”春墨注視了她一會兒,潮生神情坦然。她問心無愧。春墨慢慢點了一下頭:“這件事兒秋硯沒聲張,同在一處這麼些年,我也就先裝著不知道。可是這種病會不會過人,那可說不準。若是再過幾天她病情加重,說不得也隻能回稟殿下和魏公公,將她挪出去了。”挪出去——榮安堂潮生立刻想起了李姑姑說的話。榮安堂潮生聽說過,可以說是冷宮,曾經有犯錯的妃嬪就被拘到那裡幽禁起來。那裡也是生了重病的宮人和宦官們的去處。榮安兩個字,聽起來都是好意思。但是那裡既不榮,也不安。十個人進去,九個半出不來,大部分都在裡麵死去。沒有醫,沒有藥,沒有人看顧,隻怕連溫飽都保證不了,好好的人進去隻怕也過不好,何況是重病的人挪過去?如果秋硯的病真的象珊瑚說的那樣惡化下去,她肯定不能再留在華葉居。“你心裡有數就好,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春墨隻說:“不管怎麼說,你和她都是華葉居的人……事情能周全就好,不要弄得一個院子裡不安寧。”潮生低下頭:“姐姐不用擔心。不會那樣的。”看起來她是向春墨做了保證,可是仔細一想她什麼也沒承諾。潮生可不敢胡亂許諾。因為這件事現在不止是她和秋硯之間的事。尤其是現在,變成李姑姑一手主導了。潮生心裡明白,她做不了李姑姑的主。事情已經在朝另一個方向發展,這由不得秋硯,也由不得她。送走了春墨,潮生更是半點睡意都沒有了。她靜靜的躺著,心裡卻極不平靜。前些日子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可是平靜中卻在醞釀著一場大的風雨。現在……已經起風了。秋硯和李姑姑之間,和自己之間,已經要到了圖窮匕現的時候了。秋硯如果不想去榮安堂,就必須馬上做決定。潮生快天亮時才勉強合上眼打了個盹。雖然這些天都睡得不好,可是早上卻還是準時的醒過來。難得閒下來這兩天,四皇子也偷閒,睡了個懶覺。說起來也夠心酸的,堂堂的皇子,一年中除了生病,也就這時候能睡上一回懶覺。平時也沒有什麼彆的娛樂享受,日子過得跟苦行僧似的。二皇子過來找他下棋,兩人互有勝負,廝殺得十分激烈。潮生覺得有點奇怪,在她想來,二皇子隻差在腦門鑿上“不學無術”四個字了,平時也不見他讀書習字,除了吃喝就是玩樂,想不到棋卻下得不錯,風格奇詭,屢有妙招。四皇子中規中矩,布局嚴謹。兩人風格迥然相異,卻剛好是旗鼓相當。潮生不是很懂這些,不過不妨礙她佩服會下棋的人。這得多累啊。下一步,得想著對方會怎麼應對,連帶著能推演出數種可能,十餘招後手——那腦子是什麼腦子啊?能算計出這麼多,這麼複雜的變化來。兩人各有勝負,二皇子大呼過癮,神情疲憊,可是眼睛卻反常的發著亮光:“好好真痛快好長時間沒這麼痛快過了。”二皇子還留下來吃了飯,才回鬆濤閣那邊。兩人下棋之時,為了靜得下心,有老長一段時間沒要人在旁邊伺候。會不會他們那會兒,不光下棋,還說了些旁的話呢?要不然二皇子的神情……怎麼和平時那麼不一樣?潮生搖搖頭。真是……想太多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多,算計也多。所以一遇到什麼事兒,就好往陰謀論上去揣測。秋硯這幾天都沒怎麼出屋子,潮生也不知道她考慮得如何了。但是李姑姑給她的時間可不算多。按春墨說的,如果她再不決斷,隻怕就沒有機會了。李姑姑倒是不慌不忙的,也不見她提起這事兒。潮生覺得時間過得既快,又慢。快是指,過年沒輕鬆幾天,又要為上元節忙碌。慢是指——這種不知著落的憂慮,實在對人是一種折磨。——————————大家的中秋過得好不?嘿嘿,今天晚上吃撐到了,還咬了腮——咬破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