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開發裝置,就必須克服好幾個技術性難題。原因在於這是個前所未見的奇特裝置,所以沒有任何現成機械可供參考。零件全部都是手工打造的單一製品,不僅費時費力,而且也很難調整。總之隻能卯起來不斷嘗試,甚至忙到根本沒空睡覺。在這短短一星期的滯留期間,安海爾將大半時光都耗費在製作裝置這件事上,直到一行人向住宿設施申請退房之後,試作品總算才宣告完成。“因此,經過一連串嘗試所製作出來的成品,就是這台《裝置》。”將《裝置》配戴於身上的安海爾,集眾人的好奇目光於一身。背上背著一隻跟空罐子相連的醜陋儲氣瓶,而他所開發出來的《裝置》主機,則像個腰包似地掛在腰際。(實在是滿丟人現眼的模樣啊……)儘管安海爾也同意這一點,但裝備並非隻有這兩項零件而已,在左腋下方還掛著一個槍套。隻不過收在槍套內的並不是手槍,而是用來啟動《裝置》的操作裝置。操作裝置外表看起來很像手槍,可是它發射的並非子彈,而是用黑金竹作成的銳利鉤錨,尾端還附有一條鐵絲。“還真是全副武裝呢。”塞諾馮露出彷佛目擊到珍禽異獸般的眼神,目不轉睛地上下打量著安海爾的模樣。安海爾多少感到有點難為情,不過要讓他們見識的裝置性能未必會因此而產生落差。“話又說回來,那台機械要如何使用呢?更重要的是,它能用來做什麼?”索魯姆麵露詫異表情開口發問。“用法很簡單。”安海爾取出收在槍套內的操作裝置,將發射口對準住宿設施的二樓。“運用開槍要領瞄準目標,再扳動操作裝置的拉柄。”他一扳動操作裝置的拉柄,掛在腰間的《裝置》立刻嗡嗡作響,鉤錨自發射口飛衝而出。隻見鉤錨宛如猛禽99lib?類的利爪一樣緊緊地刺入牆壁。“接下來,隻要將手中緊握的拉柄扳回原位……”安海爾邊向眾人說明,邊放鬆操作裝置的拉柄。但大概是由於還不太會操作而導致分寸拿捏不準吧,隻見《裝置》按照要求一鼓作氣噴出壓縮瓦斯。機械一邊發出宛如野獸蠕動喉嚨的咆哮聲響,一邊勁勢凶猛地卷動鐵絲。(不妙!)當他如此判斷之際,早已來不及阻止。擺脫了“重力”這道枷鎖,安海爾整個人頓時一飛衝天。“嗚喔!?”或許是由於身體猛然遭到拖拉的緣故吧,意識隨著加速度的壓力而大受震撼。視野雖逐漸變暗,安海爾仍霍然睜大雙眼,硬是避免自己昏厥過去。他立刻操縱操作裝置放慢鐵絲回卷的速度,但還是無法輕易抵消掉卷動力道。隻見安海爾彷佛飛身撲擊似地狠狠撞上牆壁。“……總之呢,就是一台可以像這樣實現垂直移動的機械。”儘管全身骨頭都快散掉,安海爾還是佯裝平靜地解釋有關《裝置》的事情。“隻要利用這台裝置,就能移動到與巨人視線一樣的高度。相信巨人也會大感意外吧。”安海爾伸長鐵絲垂降回地表,接著拔出鉤錨收回至操作裝置。雖然使用方式相當粗魯,不過《裝置》仍然正常地發揮出其應有機能。假使真有課題的話,八成也會落在使用者身上吧。“《裝置》最長可以移動多少公尺的距離呢?”索魯姆似乎對《裝置》頗感興趣,立刻表現出熱衷態度。“三十公尺。”“無法一鼓作氣跨越高牆嗎?”“那是今後的課題。鐵絲愈長、重量就會跟著增加,要是不改用更輕盈且堅固的材質,很有可能會留下不安要素。”“真虧你能想出這麼有趣的玩意兒呢。”心生佩服的索魯姆頻頻點頭稱許。“也請彆忘記我這把短刀。隻要搭配他的發明一起使用,相信戰術運用的靈活度必能獲得大幅提升。”塞諾馮將挪用許多時間研磨而成的短刀抽離刀鞘,高高舉起給眾人觀看。沐浴在陽光底下的銀白色刀身顯得閃閃發亮。“現在馬上用我——這把刀看起來很像在訴說著這句話對吧?”“趁你還沒用臉頰磨蹭前先收起來好不好?否則你的臉部肌肉會被削個精光喔。”以黑金竹製成的短刀鋒利程度自然沒話講,感覺好像立刻就能投入實戰加以運用。儘管對塞諾馮那張得意表情感到有點火大,但也難怪他會這麼想要自吹自擂就是了。“這台瓦斯爐也不差喔?”柯莉娜轉身背對眾人,指著身上所背的那個背包。瓦斯爐八成是被硬塞進那個脹得歪七扭八的背包裡頭了吧。“背包好像快爆開了耶。”“我還帶了相當充足的燃料呢。”“拜托你千萬不要鬨出爆炸意外。被冰爆石炸死可是一點都不好笑啊。”塞諾馮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抖個不停。“不過目前較具實用性的還是瓦斯爐吧。隻是不曉得政府肯不肯將冰爆石批發給民間使用就是了。”工匠們互相確認過彼此的成果之後,便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跳上篷車。去程雖被暈車症狀整得相當淒慘,回程時倒是因為已經習慣了,才有餘力享受車上對談及車外風景。這大概是拜杠上反體製組織的那場戰鬥所賜吧。隻不過那是一次下猛藥的激烈治療就是了。話雖如此,眾人內心仍舊留有一抹不安。因為先前明明遭到反體製組織襲擊,護衛人數卻還是跟去程時一模一樣。考慮到先前那場騷動的話,實在難以否認隻派四名騎兵所帶來的防線薄弱感,而且那亦非縱使舍命也要保護工匠生命安全的布陣。當然啦,以索魯姆為首的士兵們大概都會挺身保護安海爾等人,先前那場戰鬥也已導致兩名士兵英勇捐軀,不過這卻明確表示出政客重視的是工業都市而非工匠。與其說是“護衛”,倒不如改用“接送”來形容還比較貼切一些。工房長先前說是向導員,大概可算是雖不中亦不遠矣吧。光是有補充隨行士兵就該偷笑了。雖覺內心不安,然而反體製組織並無發動襲擊的跡象,到了正午時分,就已經抵達中間地點托洛斯特區。時間方麵也不像去程一樣有所耽擱。安海爾一行人在托洛斯特區用餐及休息片刻後,便啟程往希乾希納區出發。等到太陽已經大大往西傾斜之時,一行人總算看見通往希乾希納區的城門映入眼中。鮮紅的天空雖然很像在高爐內熾盛燃燒的焦炭,寒意卻是驟然上升。吐出來的氣息彷佛雪花一樣白皙,甚至隻要站著不動就會冷到整個人縮成一團。太陽大概再過一小時就會完全下山了吧。“睽違整整一星期了耶。雖然一點都沒有好久不見的感覺就是了。”柯莉娜這番話博得車上眾人的同意。“縱使待在工業都市,作業流程還是跟工房完全一樣。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工匠天性吧。”“也可說成開發狂啊。”“原本還以為是要去度個假說……”柯莉娜顯得格外沮喪。“雖說有個娛樂設施也不錯,但可惜連娛樂設施本身也還在施工中啊。”“我倒覺得我們無論如何都隻會全神貫注地開發新玩意兒喔。工房長老爹哪有可能準我們放假啊?”“說得也是……”柯莉娜臉上浮現出同意的表情。在他們閒聊之際,篷車已經接近城門口。若說通往牆外的城門是前門,那麼對準內地的這扇城門就是後門。位置也剛好相對,隻要不偏不倚地筆直前進就能抵達前門,也就是正門。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城門是否處於開啟狀態。或許是無須特彆嚴加看守的緣故吧,後門這邊的守衛人數也比較少。“今天我要用瓦斯爐煮晚餐。相信我爸媽一定也會感到很開心。”“感覺就連政府高層也會喜極而泣呢。”冰爆石是在國內也隻有極少部分人士知其存在的全新素材,就連運用方式都尚未確立。像這種用來為一般家庭餐桌增色的狀況,肯定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事態。“但說真的,是不是太過熱鬨了點啊?”篷車一穿越後門,塞諾馮隨即露出狐疑神情。“感覺似乎也不像是在等待我們的凱旋歸來就是了。”從駕駛席後麵探頭察看外麵的狀況,這才發現周遭充斥著一股彷佛八卦滿天飛似的喧鬨氣氛。大道雖然一如往常地擠滿人潮,不過傳入耳中的卻非活力十足的喧囂聲,隻覺一股有如汙泥般的沉悶氣息滯留於街道上。“看來好像出事了。”索魯姆語氣嚴肅地說道,接著舉手指向前方。前方雖可清楚看見“瑪利亞之牆”及正門,然而那並非應該注目的重點。隻見正門前出現了一片人山人海,這股喧鬨氣息,似乎就是由該處傾泄而出。(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安海爾內心頓覺忐忑不安。由於距離還很遠,因此無從得知詳細情形,不過正門前似乎正在舉辦某種集會。“會不會是調查軍團又凱旋歸來了呢?”情形確實如同柯莉娜所說一樣,跟調查軍團凱旋歸來之時十分相似,但群眾規模卻大上許多,總人數大概超過千人以上。“上一次的遠征造成調查軍團成員總數銳減許多。可能還得花上一段時間才能完成重組作業吧。”“目前處於無法展開遠征的狀況嗎?既然如此,前麵那邊是什麼狀況?”聚集在正門前的不單隻有民眾而已,另外亦可看見士兵的身影。或許是起了糾紛吧,隻見他們彼此爭論,還有好幾個地方發生鬥毆,而且衝突有逐漸擴大的跡象。(是居民發動了抗爭運動嗎?)因為對現行體製感到不滿而舉辦抗議行動時有所聞。(可是這規模未免也太大了點……)現場呈現出一股眼見就快掀起暴動的危險氣氛。“我們過去看看吧。”索魯姆駕馭馬車緩緩前進。現場狀況隨著馬車靠近民眾而逐漸明朗化。齊聚一堂的人山人海雖是居民沒錯,但他們好像因為情緒激動而雙眼充血,呼吸也顯得格外急促。他們都身穿類似法衣的黑色服裝,對著“瑪利亞之牆”發出有如咒文般的詭異叫聲。大概是集團心理作祟的緣故吧,隻見他們的動作整齊度比起士兵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身上卻都醞釀出一股彷佛正在作夢似的脆弱氣息。“那些人好像有點奇怪……”柯莉娜皺起眉頭,表現出不愉快的感覺。“看起來真惡心。”“看樣子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期間內,爆發了一樁麻煩透頂的事情呢。”塞諾馮露出打量商品好壞般的眼神,詳細觀察著這群詭譎莫名的集團。“他們是什麼人?”“光從他們的行動,應該就可一目了然才對。”“他們隻不過是在對著牆壁大吼大叫而已吧?”話一出口,安海爾頓時恍然大悟。“他們是城牆大神的信眾嗎?”那是用來嘲諷將城牆神格化之人的其中一個詞。“不是啦。但我認為本質確實一模一樣就是了。”“彆再吊我胃口了,快點說明清楚啦!”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之際,馬車已經來到正門附近。由於現場人滿為患,迫使馬車不得不停靠在離正門約一百公尺遠的位置,不過已足夠讓一行人得以確認狀況。隻見一名眼熟的女性背對城牆,隻身站在正門前。“艾蕾娜·曼薩爾……”艾蕾娜身穿看似喪服的黑色服裝,眼神渙散地佇立於前方。“哦,你認識她嗎?”“算有見過啦。”安海爾含糊其詞地帶過,接著聚精會神地凝視著艾蕾娜的神態。大概是直到如今都還無法接受席斯已經喪命的事實吧,從艾蕾娜身上感受不到半點活力,臉上表情如同冷麵一般死板。(她究竟想乾嘛?)安海爾試圖透過觀察艾蕾娜的神態來解讀情勢,但在他得到答案之前就已經有了動靜。“我——我們隻有一個心願。內容很簡單,就是立刻開啟城門!”艾蕾娜發出一陣光從外表實在難以想象的嘹亮吶喊。“啥?”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聽得安海爾忍不住發出詫異聲。因為他不管再怎麼思考,也絕對推導不出如此荒唐可笑的答案。“她瘋了不成?”“她跟她那群同伴,大概都不會承認自己有病吧。”“那群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啊!?”“哎唷,你還看不出來嗎?那些先生女士們呢!”“是巨人大神的信徒。”索魯姆“嘖”地咂了下舌頭。“原來,他們就是傳說中熱切崇拜巨人的人士……”雖然早已透過八卦得知其存在,安海爾卻隻認為這是一樁不可輕信的消息。因為基本上就隻有瘋子才會做出將巨人神格化、再加以崇拜的行徑。人類被逼到差點滅種的地步,乃是發生在短短數十年前的事。縱使他們再怎麼敬愛巨人,巨人頂多也隻會將他們視為糧食罷了。這種打開城門的要求更是荒唐到極點。“打開城門!讓我們一同前往巨人大神的身邊!!”信眾發出吶喊附和艾蕾娜的聲音。“事情為何會演變到這種地步?”索魯姆的表情轉眼間增添數分肅殺之意。前班長的妻子醉心於巨人崇拜,這可不是鬨著玩的小事。“畢竟趁虛而入就是宗教信仰的慣用手法啊。或許拉攏調查軍團的相關人士成為同伴,能夠為他們帶來某種好處也說不定。”“然後就進一步引發了這場起義,是吧?”大概是因著成功拉攏艾蕾娜加入一事壯大了聲勢,才使他們毅然中止在台麵下低調活動的目標方針,決定傾巢而出一決勝負吧。有好幾個設施已被占領的事實,亦可明確看出信眾是真心提出開啟城門的要求。(棘手啊……)無論再怎樣搬出合理說法曉以大義,價值觀一旦差異太大,就隻會有如雞同鴨講。看在他們眼中,肯定會認為安海爾才是異端分子。“為什麼士兵並未采取任何行動呢?”“他們就算想要應變也辦不到吧。”現正有數量相當龐大的士兵為了應對這場暴動而聚集於正門前。除了扮演城牆守護者的駐紮軍團以外,亦可見到調查軍團及憲兵團成員的身影。可說是一支能夠輕而易舉地鎮壓住暴動的壓倒性戰力。然而他們卻遲遲不肯動手,也沒有展開鎮壓行動驅散信眾的跡象。“看樣子對方似乎握有人質喔。”塞諾馮指著搭建於牆上的箭樓。隻見箭樓被數名信徒占領,他們以刀劍抵住一名身材發福的中年男子頸項。那人八成是富裕階層的上流人士吧。由其肥胖的身體及高檔服裝便能看出此人身分。“他是誰?”“那是國王政府的官員。”索魯姆一臉厭惡地加重語氣說道。(也就是說,那人是保守派人士囉?)這是索魯姆會對與國王政府扯上關係之事大動肝火的唯一理由。“我猜他八成是為了接受招待而來吧。你們瞧瞧那具肌肉鬆弛的身體,平常似乎過著相當優渥的生活呢。”“可以肯定他吃的東西絕對不是罐頭食品啊。”“哎呀呀,我真好奇他究竟接受了什麼樣的招待呢。”“搞不好有美女負責喂他吃飯喔。”安海爾側目瞄了艾蕾娜一眼。“原來如此,可能性頗高呢。”安海爾及塞諾馮雖然開起玩笑,但在正門前與士兵持續發生小規模衝突的信眾,已經瀕臨暴動邊緣。再不儘快鎮壓住他們,極有可能會造成城門大開的最壞事態。(問題在於人質嗎?)就是因為官員落入信眾手中,士兵才遲遲無法對信眾展開鎮壓行動。(儘管那個官員的死活不乾我的事,不過……)他是個不知現場情形,隻對政治目的感興趣的無能之輩。雖說他就算死掉也不會造成什麼實際傷害,可是對於受到國王政府監督的軍團而言,大概也無法見死不救吧。“雖然才剛回來,但奉勸你們還是趕緊避難比較妥當。正門前這塊區域,再過不久就會化作戰場。”正當索魯姆催促眾人離開之時,解放之鐘竟毫無預兆地響起嘹亮鐘聲。“給我們真自由!”艾蕾娜高聲呼喊。“給我們真自由!”信眾跟著唱和。吶喊在轉瞬之間形成巨音,抵消了響亮的鐘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就在一行人束手無策地僵立於原地之際——信眾砍下了官員的首級。泉湧而出的鮮血,將“瑪利亞之牆”染成一片赤紅。此舉可能帶有某種儀式意義吧,當信眾獻上鮮血的瞬間,居然發生了難以置信的事情。“城門……打開了……”或許是信眾的虔誠祈求上達天聽了吧,隻見城門伴隨著轟隆巨響緩緩開啟。開門過程十分順暢。平日的用心保養反而招來惡果,瞬間曝露出毫無防備的姿態。“給我們真自由!”信眾發出歡呼聲,一窩蜂地湧向遭到開啟的城門。“不妙!”索魯姆將掛在腰際的短刀抽離刀鞘,朝向正門展開突擊。既然人質被殺、城門遭開,就再也沒有多餘時間可以靜觀情勢變化。索魯姆邊撥開人群邊往正門直衝而去,各軍團也隨後跟上。他們的目標是城牆上的箭樓。因為控製城門開關的裝置就在箭樓上頭。可是正門前有士兵及信眾擠成一團,彆說是箭樓,甚至連想靠近“瑪利亞之牆”都相當困難。儘管單就個人戰鬥能力而言,士兵確實占有壓倒性優勢,但信眾卻掌握了地利之便。若要邊擊退信眾邊爬上城牆,再進一步奪回箭樓主控權的話,大概得花上一段時間,才有辦法完成鎮壓行動吧。“我們趕緊避難去吧。”並不是因為被卷入紛爭才這麼說。而是城門既然大開,那市區就已經變得跟牆外世界沒什麼兩樣。“嗯,還是快快夾著尾巴開溜比較好。”“開溜……我們要溜到哪去呢?”“總之先往內地跑再說。”在這個節骨眼,不管挑哪裡當作避難地點都沒關係。安海爾雖試圖駕馭馬車,無奈大道上擠滿了士兵、信眾及四處逃竄的民眾,根本無法利用馬車離開現場。“隻能靠雙腳步行了嗎……”安海爾連忙背起儲氣瓶,將《裝置》纏於腰間,接著便開始安裝操作裝置。《裝置》是重要度僅次於生命的東西,說什麼都不能撇下不管。而塞諾馮似乎也一樣,相當寶貝地緊握著短刀。隻有柯莉娜放棄了自己的行李。安海爾等人跳下篷車之時,市區早已開始呈現出混亂的征兆。雖說現場氣氛,本來就因為士兵與信眾的針鋒相對顯得格外緊繃,如今隨著城門大開,這股緊張感最後還是瞬間竄升至頂點了吧。居民會有此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相信他們肯定沒料到城門居然會因為暴動而開啟。(再不趕緊離開,這一帶將會陷入恐慌狀態。)恐慌狀態有可能引發料想不到的事件及意外事故。但最令人懼怕的,還是不速之客的來訪。(再這樣下去,那群怪物會闖進來啊。)信眾們無視於安海爾的擔憂,個個麵露欣喜神情衝向牆外。對於崇拜巨人的他們而言,或許會覺得牆外世界是一片樂園聖地也說不定;不過看在安海爾眼中,卻認為這就像是對著魚池猛撒飼料一樣。當然啦,肚子空空如也的巨人,八成也會受到誘餌吸引而接近市區。(現在隻能快逃。隻能快逃……)然而路上交通壅塞,遲遲無法往前推進。(大家的想法都一樣嗎?)儘管如此,現在還是隻能選擇繼續前進。陣陣歡呼聲、怒吼聲及尖叫聲,同時自趕往後門的安海爾背後直撲而來。受到這些聲音牽引而回頭察看的瞬間,安海爾猛然為之一震。這記撕心裂肺般的沉痛一擊,逼得安海爾脫口發出不成聲音的悲鳴。“天啊……”安海爾猛然睜大雙眼,倒抽一口大氣。他知道自己花費十八年歲月累積而成的常識,如今正伴隨著響亮的破碎聲逐漸崩解。他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對,應該說他也沒想到要設法加以理解。思考能力陷入無法正常運作的狀態,腦中宛如鋪上畫布似地化作一片空白。當安海爾強逼自己恢複理智時,雙眼隨即注意到一名穿越正門的男性。“那是什麼東西啊……”安海爾自喉嚨深處擠出一絲聲音說道。從正門口現出身影的,是一名彷佛在街上散步的中年男性。雖然單純就外觀而言,那是一張沒什麼好驚訝的和藹容貌,但卻擁有決定性的差異。“怪物……”男子的巨大身形,極其適合用這個字眼來加以形容。人類根本無法相比。男子是個頭可頂天的龐然巨漢,甚至會讓人陷入彷佛是山脈在蠢動般的錯覺。身高跟城門高度差不多,換句話說起碼有十公尺高。麵對這個宛如無視自然真理的壓倒性存在,安海爾隻能束手無策地呆立在原地。不是神,就是惡魔——如今他也能理解信眾們渴望崇拜巨人的心情。“那就是巨人……”巨人踩著緩慢步伐穿越城門。似乎毫無文明可言的巨人全身赤裸,每向前跨出一步,突出的啤酒肚便會跟著產生劇烈晃動。他們的胃袋裡頭裝滿了什麼東西,大概不用想也知道吧。他每走一步,就會有好幾名人類遭到踐踏而命喪黃泉。可能是看見許多人類而感到欣喜若狂吧,隻見巨人臉上浮現出再高興不過的笑容。巨人把獻上祈禱的信眾當成小蟲子一樣踩扁,高舉手掌擊打挺身挑戰的士兵,完全不見任何猶豫之色。或許是本能告訴他們非吃人類不可吧,巨人貪心地持續吞噬人類。也不知到底是缺乏味覺,還是直接當成香料搭配,縱使是衣服及兵器,也都毫不在意地一口咬下。貪婪——安海爾的腦海中不經意地浮現出這個字眼。胃口怪異、偏食兼暴飲暴食,再加上亦可稱作“貪婪”之惡夢化身的巨人,臉上堆滿了令人聯想到純真赤子的燦爛笑容,其容貌卻令安海爾感到驚懼萬分。市區因為巨人入侵而陷入極端混亂的狀態。儘管希乾希納區的居民理應都是甘冒風險而定居於此,但相信他們大概壓根兒也沒料到巨人真的有辦法得逞闖進牆內吧。巨人從正門堂而皇之地進入市區,可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態。居民一邊畏懼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脅,一邊朝向唯一一條逃生路線,也就是後門直衝而去。禮讓精神至此蕩然無存。“看樣子選擇現在逃難並非上策呢。”好幾千名居民擠向後門,醞釀出一股根本無法平安脫困的氣氛。因為後門已化作一條擠得水泄不通的窄路。他們陷入恐慌心理所造成的錯亂狀態,每個人都拚死拚活地試圖更靠近後門一些。倫理道德之類的觀念徹底崩潰,努力求生存的本能淩駕於其他念頭之上。一旦隨意靠近,絕不可能隻受點輕傷就了事。當居民千方百計地設法逃離希乾希納區的期間,巨人仍舊持續進行他那旁若無人的行徑。巨人一邊屠殺、吞吃人類,一邊跨出緩慢步伐沿著市區北上。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他的去路。建築物宛如積木迭成的玩具一樣輕易遭到破壞,在巨人通過之後,隻留下滿山遍野的瓦礫及屍骸,巨人儼然形同一個會行走的災害。儘管單憑人類的力量實在難以抗衡,不過軍團成員仍舊手持短刀挺身挑戰巨人。結果他們完全不是巨人的對手,刀刃非但無法砍傷巨人身體,反而還會被彈開。其軀體具有彷佛身穿鎖鏈甲一般的堅韌防禦力。“起不了任何作用……”柯莉娜大驚失色,當場癱坐在地上。“這表示我們……真的是在對付名符其實的怪物。”“碰上這種對手,調查軍團當然會被打得落花流水啊。”人類需要像“瑪利亞之牆”這般巨大城牆的真正理由,現在他們總算能理解了。倘若少了巨牆保護的話,人類可能早已被巨人吞噬殆儘了吧。大概是覺得殺得不夠過癮吧,隻見巨人開始朝向有更多人類的地方移動。其動作有如追逐獵物的野獸一般飛快,完全感受不到其外觀會讓人聯想到的遲緩。跟人類全力衝刺的表現截然不同,其腳程甚至有可能淩駕於馬匹之上。巨人麵帶彷佛遇見了摯友似的會心笑容,持續沿著大道向前衝刺,一邊破壞掉存在於行進路線上的所有東西,一邊挾帶怒濤般的勁勢直撲而來。安海爾等人連逃命的時間都爭取不到,就這麼任由巨人接近他們。巨人相當龐大。而且是足以讓人再次體認到這個理所當然之事實的超級無敵龐大。由於實在太過巨大,導致安海爾的視野頂多隻能容納下巨人的腳掌部位。那是一幅異常的光景。可能是遭到巨人釋放出來的惡意所震攝吧,安海爾整個人縮成一團,雙膝猛然顫抖不止。雖然本能從剛剛開始就不斷吶喊著“快逃啊”,無奈身體卻有如被釘住似地紋風不動。塞諾馮及柯莉娜也一樣。兩人像是被強力膠黏住一般靜止不動,臉色異常蒼白,彷佛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絕望似地了無生氣。眼前的光景未免太不合理,甚至讓人忍不住埋怨自己為何會降生到這個世上。根本無法保持住所謂的平常心。巨人高高舉起他那粗壯的手臂。(快點逃……)安海爾拚命激勵自己,身體卻隻是微微顫抖不止,完全不聽使喚。巨人揮動手臂直劈而來。(動啊……快動啊……)安海爾扯斷束縛住心靈的那條名喚“恐懼”之枷鎖,硬逼重獲自由的雙手使儘全力槌打膝蓋。雙膝頓覺一陣劇痛擴散開來,顫抖也因著感受到疼痛而戛然止息。“快動啊!”安海爾放聲大叫,同時張開雙腿站穩腳步,接著猛蹴地麵往旁邊跳開。巨人的拳頭隨後劈中地表。彷佛炮彈著地似的轟隆巨響回蕩於現場,大地為之鳴動,徹底遭到粉碎的路麵伴隨塵埃紛飛四散。要是再慢上一秒鐘跳開的話,可能早已被打成肉醬了吧。然而這並不代表威脅已經遠去。巨人緩緩抽出深陷地麵的拳頭。大概是被碎裂的路麵碎片割破了皮膚吧,隻見巨人的拳頭不斷滴出鮮血。“大家都還好吧?”安海爾起身調整好姿勢後,出聲詢問同伴是否平安。“我勉強算沒事吧……”塞諾馮雖被漫天塵埃嗆得猛咳不停,但看起來似乎沒有受傷。“柯莉娜,妳不要緊吧?”沒有回應。“柯莉娜?”安海爾轉眼環視周遭,發現方才明明就在自己身旁的柯莉娜,竟像是被神隱一般突然消失不見。一股惡寒頓時直竄背部。滴答、滴答。血液自巨人的拳頭緩緩滴落。安海爾戰戰兢兢地將視線移向地麵。赫見一團肉塊橫躺在巨人拳頭刨挖過的地麵上。“柯莉娜……”之所以能夠看出那團早已不複原形的肉塊就是柯莉娜,乃是因為肉塊表麵纏裹著一套工作服。體內骨頭全數被打碎,濃稠的內容物自碎裂的頭蓋骨內飛濺而出。一眼便可看出柯莉娜已經斷氣。巨人用指尖捏起化作肉塊的柯莉娜,將她的遺體送入口中。接著輕輕蠕動口腔,彷佛剔除果蒂似地吐出柯莉娜的頭顱。這番輕率舉動完全感受不到半分對死者應有的敬意。給人一種隻是因為有食物掉在地上,所以順手撿起來吃的印象。“該死!”安海爾脫口咒罵,咬緊嘴唇,定睛怒瞪巨人。血氣逐漸竄上腦門,整個人有如火上加油似地感到怒不可遏。巨人很可怕。光是站在旁邊就會嚇得全身直發抖,甚至壓根兒無法保持冷靜。但安海爾現在是徹徹底底恨透了巨人。對巨人的惡意化作麻醉劑,麻痹了原先的恐懼心理。“把刀丟過來!”安海爾放聲大吼,塞諾馮卻隻是睜大雙眼愣住不動。“塞諾馮!”安海爾再次大聲咆哮,塞諾馮卻彷佛換氣的魚兒一樣,不斷張闔嘴巴,並以他那神采渙散的雙眼持續凝視著滴落的鮮血。“塞諾馮!把刀丟過來給我!”以幾近破口大罵的氣勢放聲怒吼之後,塞諾馮總算才恢複理智。塞諾馮立刻拋出緊握在手中的短刀,安海爾接住之後,隨即抽刀出鞘,朝向巨人腳掌直衝而去。他對戰鬥方法一無所知。不過縱使理解戰術運用要訣,對眼前這頭怪物,大概也起不了作用吧。既是這樣,他該做的就隻有一件事。安海爾全力揮刀劈砍巨人的腳趾。巨人輕易遭到刀刃劃開,冒出一個鬥大傷口。鮮紅肌肉及包裹於其中的骨頭同時曝露出來。“成功了!”雖然塞諾馮相當興奮,可是這一刀對巨人造成的傷害也就僅止於此。而實際上也還無法確定他是否真有受傷。巨人絲毫沒有表現出半點感到疼痛的模樣,不僅如此,傷口更一邊釋放出如同蒸氣般的白煙,一邊在轉眼之間形成瘡疤。換作人類,起碼得耗費兩、三個月才能康複的深邃刀傷,居然在安海爾瞠目結舌的期間便已宣告痊愈。“天殺的怪物……”然而巨人跟人類一樣都是生物。縱使擁有再怎麼非比尋常的強大恢複力,隻要擊中要害就必死無疑。問題在於人類尚不知巨人的致命傷究竟在哪個部位。(可惡……難道真的無計可施嗎……)看來除了抱著壯烈成仁的覺悟發動自殺突擊之外,已無其他方法可用。可是親眼目睹巨人,卻也讓他察覺到一個事實,那就是巨人智商超乎想象的低。巨人對人類的生態及生活絲毫不感興趣,隻會對眼前的美食產生反應。抓住人類加以吞噬,就這麼單純。貓狗或許還比他們聰明許多。低智商雖不是足以打破現狀的劃時代發現,但能夠確認到人模擬巨人還要優越,是相當重大的一項收獲。特彆是在智能方麵淩駕其上的事實,就代表著足以尋見勝機的優勢,而這也是人類之所以為人類的關鍵特質。隻要絞儘腦汁思考,縱使無法擊敗巨人,照理說應該也有辦法控製其行動才對。就在歸納出這個結論之際,安海爾頓時靈機一動。“喂,怪物!有種就來吃我啊!!”安海爾大聲咒罵巨人,彷佛譏笑似地對著他比手劃腳,隨後拔腿朝正門直奔而去。或許認定那是挑釁行徑吧,巨人也轉而開始追趕安海爾。安海爾的作戰相當單純。(既然打不倒,那隻要把他趕出市區就好。)巨人的行動原理十分淺顯易懂。吞噬人類。就這麼簡單。(隻要若隱若現地秀出誘餌,巨人就會基於本能追趕過來。)而誘餌當然就是自己。前方可以看見剛才丟下不管的馬車。馬匹雖然顯得有點激動,但並未失控暴衝,給人一種彷佛隨時都能拔腿狂奔的感覺。安海爾站上駕駛席,立刻抽鞭策馬前行。巨人不出所料地跑來追趕安海爾。原訂計劃應該是要一鼓作氣穿越正門才對,無奈路上屍橫遍野,馬車根本無法暢行無阻。安海爾見狀便從駕駛席移動至馬背上,再用短刀割斷連接馬匹與篷車的套具。擺脫掉篷車負擔,馬匹變得靈活許多,就這麼一邊靈巧地避開障礙物,一邊朝向正門直衝而去。“安海爾!”轉眼望向聲音出處,剛好目擊到以瑪莉亞為首的駐紮軍團士兵從信眾手中奪回箭樓的場麵。安海爾一確認此事,隨即策馬加速奔馳。由於並未事先說好,因此瑪莉亞大概無法理解安海爾的用意究竟為何吧。可是若考慮到駐紮軍團的職責所在,那麼瑪莉亞該做的就隻有一件事。安海爾快速穿越正門。自前方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未經開墾的荒蕪大地。雖然衝出牆外的信眾行蹤成謎,不過有好幾名信徒已遭巨人踐踏而化為屍骸。除此之外,無法確認到還有什麼特彆值得一提的事物。或許在地平線另一端有其他陌生國度及人種,以及信眾所追求的聖地存在也說不定,但眼前不見任何能讓人感受到上述事物確實存在的線索。儘管這是個能夠仔細觀察牆外世界的絕佳機會,不過滿足好奇心一事還是留待日後再說。安海爾停止策馬,操縱韁繩讓馬身對準正門。人類世界被喻為鳥籠,從牆外眺望一番的話,自然也能認同這種說法。隻是比起眼前的景象,尚能窺看外麵景色的鳥籠似乎還好一點。(簡直就是一座監獄。)規模雖然差距極大,可是不得不過著被城牆包圍的生活特色,就跟監獄沒啥兩樣。過沒多久,恐怖化身悄然自正門口現出身影。“終於來了嗎,怪物……”在與巨人正麵相對的瞬間,正門隨即挾帶轟然巨響緩緩關上。(還滿明理的嘛,瑪莉亞。)若考慮到駐紮軍團的使命,自然隻剩關門這個答案可選。把安海爾跟希乾希納區放到天平上衡量,孰重孰輕當然不言自明。隻不過安海爾並非為了壯烈成仁而衝出牆外就是了。“你知道嗎?常識是可以改寫的。而技術,就是為了改寫常識而存在。”安海爾從槍套裡抽出操作裝置,將發射口對準“瑪利亞之牆”。用不著瞄準目標,因為目標物巨大到就算閉上眼睛也能射中的程度。一扳動操作裝置的拉柄,《裝置》隨即嗡嗡作響,勢如利箭飛衝而出的鉤錨深深嵌入牆麵,射中了距地表將近二十公尺高的位置。“就連巨人無法擊敗的這個常識,我也會親手加以改寫!”安海爾再將操作裝置的拉柄扳回原位,《裝置》馬上速度猛烈地開始回卷鐵絲。擺脫了“重力”這道枷鎖,安海爾整個人瞬間一飛衝天。可是想要實現這種違反常識的動作,就必須付出相對應的代價才行。一股幾可造成昏迷的強大壓力,重重地加諸在安海爾身上。因腦部缺血而導致視野模糊,世界也逐漸失去色彩。安海爾咬緊牙關擺脫了加速度的壓力,接著邊調整姿勢,邊微幅調校卷動速度。(經由城門出入乃是直到昨天為止的常識,但自今天起就完全改觀了——)安海爾轉眼間從巨人身旁飛掠而過,同時也離前方的“瑪利亞之牆”愈來愈近。安海爾邊控製姿勢,邊成功軟著陸(注1)於牆麵之後,隨即藉《裝置》之力將自己的身體拉往上方。整個人逐漸上提,緩緩升向巨人手臂構不到的高處。不過就在即將抵達目的地之時,竟聽見扛在背上的儲氣瓶,發出了彷佛氣體外泄般的聲音。“瓦斯外泄……”或許是儲氣瓶的焊接太過馬虎,也有可能是構造本身就有缺陷,總之《裝置》因為受到瓦斯外泄的影響而停止運轉。就算再怎麼扳動拉柄,《裝置》還是毫無反應,安海爾就這麼被懸吊在離地表約十八公尺高的位置。“可惡!偏偏在這種緊要關頭出包!”雖說試作機肯定會出問題,但還是會大歎時運不濟。安海爾轉眼望向地表,看見巨人為了抓住自己而伸長手臂。儘管隻要巨人輕輕一跳就很有可能被抓個正著,不過巨人似乎連這點知識也沒有。雖然幸運撿回一命,可是並不代表已經化解危機。他無論如何都必須設法跨越城牆才行。“這下子頭大了……”假使有工具的話,應該是可以拆掉《裝置》重新製作出其他實用道具,可惜手邊空空如也,所有工具都放在篷車裡麵。更何況在這種活像蓑衣蟲似地倒吊在半空中的狀況下,根本無法進行任何作業。此時,身體突然下沉了十公分左右的距離。安海爾抬頭往上察看,赫見支撐著身體的鐵絲開始逐漸崩裂。他為了確保強度,用好幾條細鐵絲編織成一條粗大鐵絲,如今看來似乎還是不夠耐用。鐵絲一條接一條地發出不祥的聲音依序斷裂,負荷不了體重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不妙……”就在進退維穀之際,忽見一條繩索從安海爾頭頂垂掛下來。“快點抓住!”安海爾順著繩索向上望去,看到瑪莉亞從城牆上探出頭來。不知是感到傻眼,或是火冒三丈,隻見瑪莉亞臉上浮現出言詞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事後可能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來聆聽瑪莉亞的教訓,但至少比丟掉小命要好多了。安海爾將繩索纏繞於手臂上,駐紮軍團立即展開回收行動。過程中,安海爾與笑容滿麵的巨人四目相交。“什麼事讓你感到那麼開心啊?”明明讓作為糧食的安海爾逃過一劫,巨人臉上依舊堆滿笑容。“日後死在我手下之時,你還有辦法笑得那麼開心嗎?”安海爾出聲詢問,巨人卻隻顧著笑,絲毫沒有回答問題的意思。太陽逐漸沒入地平線的儘頭。可能是衝出牆外的信眾們所引來的吧,隻見人類宿敵大舉自遠方蜂擁而至。那是一幅令人產生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之不祥預感的絕望光景。注1:軟著陸:即減速降落。
第四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