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先生,聽說你跟那個人一起去喝酒,然後碰到很不得了的事?”第二次麵談日到了,我們隔著桌而坐,誌朗同學一開口就說了這句話。“你父親既不去報案,也沒去醫院。”“可是,你打了他一拳吧?”“啥?他告訴你啦?”我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真是太棒了啊,太令我感動了。”誌朗同學搖頭晃腦地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我覺得這次麵談很順利,跟上九九藏書網次截然不同。這次誌朗同學很誠實地回答了我所有問題,連他對學校的不滿及朋友的事都說了出來。可見這次的麵談並沒有受到談話的技巧、演技及顧及彼此立場等因素的影響。誌朗同學將上次那本文庫本還給我。“我最中意的就是貼了標簽的那句。”我接了過來,翻開貼有粉紅色標簽的那一頁,下意識地露出苦笑。因為這張標簽紙貼在陣內所寫的“廁所塗鴉篇”上。平分身上的錢啦。重新清算一次啦。我要重新安排我的人生。“這是你最喜歡的句子?”我覺得應該還有其他更棒的句子吧。這根本不叫名言,頂多算是發牢騷。“我覺得這句話的意義是要有錢人將錢分給窮人。”誌朗同學斷然說道。我並非不能理解寫下這句話的人的心情。在我們懂事之前,世上就已存在因貧富、長相或環境所造成的差彆。我們還未認同這樣的差彆存在,但我們的人生已經開始。因此我能理解想說出“等一下”的人的心情。等一下,讓我的人生如同白紙一般重新來過。“這句話讓我超有感覺。”“超有是吧……”我配合著年輕人的用語回答。“是超超有感覺啦。”看樣子“超”這個字的數量是可以自由增減的。“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是因為要平分財產才順手牽羊的吧?”“才不是!”誌朗同學慌張地揮手否定。“我也知道順手牽羊不對。其實是因為當時我的心情很差。”“因為被女朋友甩了?”我笑著問道。“算是吧,”誌朗同學抓了抓鼻子。“還有,當時跟我父親處得也不好。”“但現在應該還不錯吧?”一想到誌朗同學在速食店時開朗的神情,以及他父親在居酒屋時自我反省的態度,我覺得他們父子倆的關係應該已變得頗為融洽了。雖然我不曉得理由,但看得出事態有急速好轉的趨勢。聽到我這句話,誌朗同學結巴了起來,並未立即回話。“上次我遇見你父親時,他說你是個好孩子。雖然他外表冷漠,但沒想象中的壞。”“嗯,那個人是個好人。”“這表示狀況突如其來地好轉嘍?”“大概吧。武藤先生,請你放心吧。”我們又聊了幾句後便結束了這次麵談。雖然我還是個心情低落的調查官,但我可以斷言誌朗同學清楚理解到他的順手牽羊行為是犯罪,也有所反省。我帶誌朗同學走出麵談室。“其實,我以為你母親被殺了呢。”鎖上麵談室時,我半開玩笑地說出了陣內的推理。“因為你們的表現實在太不自然了。”“武藤先生,請不要隨便就殺了我母親好不好?”誌朗同學捧腹大笑了好一陣子,邊咳邊說:“真是個過分的調查官!”我就此與誌朗同學道彆。我在呈給法官的報告書上寫下“不予審理”幾個字。意思就是我考慮到他的反省態度良好,而且犯的是輕微過錯,認為用不著開庭審理。這樁順手牽羊案件到此告一段落。當時我心想:誌朗同學算是我蠻喜歡的那種高中生,要是年紀再接近一點,我們甚至有機會成為好朋友,隻是今後再也沒見麵的機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