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1 / 1)

魔王 伊阪幸太郎 1985 字 1天前

島在隔周的星期六來到仙台。我們依照約定好的時間,在下午一點到新乾線的剪票口前等他。突然聽到有人在爭吵,沒想到其中一人居然是島。“你是為了工作來的嗎?”我指著他的領帶間。島曖昧地回答說:“也算是啦。”“還在做之前的業務嗎?”潤也間。“那個工作已經辭了,有一段時間了。之後我就留長了頭發,你看,像這樣是沒辦法當業務的。”島一邊摸著蓋住耳朵的頭發說。“短頭發比較適合你喔。”我說。“總覺得把身體的一部分剪掉很可惜。”島得意地回答說:“總之呀,我目前在某處幫忙。”“幫忙?”“是一個政治運動,未來黨的黨員運動。隻是幫忙。”“喂,你想溜嗎?”剛才和島爭吵的男子向我們走來。男子蓄著極短的發型,下巴遺留著胡子。“怎麼了?”島一臉不耐地回答說:“剛才在新乾線上,他坐在我旁邊。我們本來在討論一件事,後來就吵了起來。”“還不是你這家夥,說什麼憲法第九條很愚蠢。”男子鼻息急促地說。“我沒有說呀,我隻說我讚成修正。”“你這家夥,居然瞧不起和平憲法,”男子正打算繼續發表言論,島立刻打斷他:“我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向你們這些訴求和平的人,為什麼動不動就緊咬著人不放?”“你說什麼!”看著兩個人又再吵了起來,我隻能退到一旁觀望。潤也在一旁跳出來:“你們續續這樣吵下去也不會有共識,乾脆猜拳決定好了。”“什麼?”島和男子都轉了過來。“你們和我猜拳。如果我猜贏了,就不要繼續無謂的爭論了。如果我輸了,就隨你們繼續吵。”“你有什麼訣竅嗎?”點完餐點後,島好奇地問潤也。我們走過拱廊走道,來到了位於地下的咖啡廳。走下陡峭的樓梯,再往前走過一條微暗的通道,這家咖啡廳就在通道的儘頭。這裡的裝潢很漂亮,咖啡也很好喝,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收不到手機訊號,常常沒有什麼客人,仿佛沒有人知道這家店的存在。這裡的環境很安靜,也很舒適。剛才在車站裡臨時展開的猜拳大賽,最後在潤也連續猜嬴山羊胡男三次之後劃下句點。島覺得可疑,於是主動要求潤也和他一決勝負,潤也答說:“好啊。”接著同樣連勝三拳。兩人一臨摸不著頭緒,悻悻然的似乎不太能夠接受這個結果,山羊胡男子氣焰受挫,帶著不明就裡的心情離開了。“為什麼都是你贏?以前就這樣嗎?”“是從我哥死之後才這樣的。”過了一會見,沉默的店老板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了,放下了三杯咖啡。想要說聲謝謝,老板就已經站在吧台的後方了。真是神出鬼沒,簡直就像幽靈一樣。“猜拳時你知道我下一拳會出什麼嗎?你有預知能力嗎?”“潤也說他沒想過這麼多。”“你隻是湊巧出了會贏對方的拳?”“對呀,隻是湊巧。”潤也苦笑著,用手抓了抓額頭遍。“不知道猜拳獲勝的機率是多少啊。”島說。“獲勝的機率?”“就是隨便亂猜的獲勝機率。剪刀、石頭、布,一共三種動作。對方也是三種,所以就有三乘三種組合。”島好像要開始計算,於是我說:“假設對方出石頭,那麼就要出布才會贏,出剪刀就輸,出石頭的話就平手,對不對?也就是說,三種動作之中,可以贏對方的有一種,所以應該是三分之一。”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啊,好像是喔。”“所以潤也就是把這三分之一的機率古為己有了喔。”島這樣的說法,好像是把女人占為己有,或是把師傅的技術占為己有一樣,形容有點不太恰當。“從我哥死之後。”“真的有這種事嗎?”“我也不知道。”潤也聳了聳肩。“像那種說自己突然擁有超能力的人,不是都很可疑嗎?一點真實屬都沒有。”“以前有一個高傲的導演,隻拍了三部電影。他曾經對某影評人說過:‘隻會真實感、真實感的囉嗦個不停,最好你們這些整天隻知道看電影的人,就了解真實社會啦。’”“真是滿口道理的導演。”“我記得其中一幕像螢火閃耀的森林非常漂亮。”潤也說。我也記得這一幕,點點頭附和地說:“對呀。”“好,既然這樣的話,如何?”島說。“來猜猜看下一個走進這家店的是男人還是女人,這樣的話機率就是二分之一了。”潤也好像覺得很麻煩,沒有立刻答話,隻是把咖啡端到鼻子前麵,喝了一口。他經嚷著咖啡,說:“那我猜男人。”看他的表情似乎隻是隨便亂猜的。我緊張兮兮地想下一個客人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但仔細一想,這裡的客人並不多。島似乎和我有相同的想法,起初雖然不停向看著後方的入口,不久也就放棄了。“安藤都已經死了五年啊。”島說。“那時正好是犬養受到社會民眾囑目的時候,還發生了好多事情。”島露出了懷念和苦悶參半的表情。“比方說足球選手遇刺的事件。”“住在我們家附近的安德森,他家也是那時候發生火災的。”這種事情不知道該稱為意外還是人為事故。雖然是一個縱火事件,但卻一直沒有抓到嫌犯。因為大家對強國美國有太多反彈或是不滿。所有人都直接把這件事情的原因歸咎於對美國人的憎恨,所以就算有人縱火,大家還是拍手稱快,大叫“乾得好。”簡直到了讓人不舒服的程度。或許這個反美情結現在還存在,不過完全不接觸新聞的我們是不會知道的。“或許哥當時是為了阻止世界上繼續變得奇怪吧。”潤也回憶著當時,慢慢地說。“變得奇怪?”島皺著眉頭說。“雖然還稱不上群眾心理,不過因為哥很不喜歡大家失去冷靜,一窩蜂的行動。他不喜歡大家毫不思考,隻是跟著潮流走。”“所以那時候他才會去聽犬養的演說?因為希望犬養能改變世界?”“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潤也歪著頭說。“反正犬養現在已經變成首相了。說到這個,你們還是過著不看新聞的生活嗎?鎖國狀態?”“對啊。黑船怎麼還不來啊?”(日本於十九世紀實施鎖國政策,阻隔一切外來文化及經濟活動。直到一八五三年美國海軍率領四艘軍艦到江戶灣口,以武力威脅幕府開國。由於這些軍艦船身都是黑色,日人將此事件稱做“黑船來航”。)聽到我這麼說,島愕然地說:“真是太誇張了。”“就連景氣複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會吧。”“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實在很難感受到所謂的景氣呀。這實在很詭譎。頂多隻能看出出租車的空車率變少吧。景氣真的變好了嗎?”“大概是未來黨變成在野黨之後吧,犬養不是一點一點地刪減公共事業、議員年金這些他覺得浪費的預算嗎?”“你這麼問,我也不會知道啊。”“你們兩個真是很麻煩耶。”島笑著說:“犬養他的確這麼做了。不過卻也在努力讓年金製度變得更完善了。”“年金?”“景氣不好的時候,經濟不是不九九藏書流通嗎?但是如果說大家都沒錢,似乎又不是如此。而是大家都把錢存起來了,因為會擔心未來,因為政府和政治人物都不值得信賴,所以犬養決定要改變這一點。”“信賴政府和政治人物?有可能嗎?”“這個嘛,”島突然漲紅了臉,就像女朋友被人批評一樣。“他首先著手於年金製度的改革。隻有解除了對未來的不安,才有心思花錢。”“隻有這樣就能讓景氣好轉嗎?”潤也喪氣地說。“還是能一點一滴地看到效果啦。而且年金製度的法案目前已經通過了。這個國家的人總是喜歡跟著氛圍走。總之,隻要能營造出景氣似乎變好的氛圍,大家就會動起來了。也就是說,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被當笨蛋看。很單純的。”“犬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力了?”大哥去聽他的演說時,他應該還是個小在野黨的黨主席而已。短短的五年內,他就變成首相,還能任意決定年金製度?我很懷疑。“有幾個原因。”島將咖啡一口飲儘,說:“第一點,犬養對自己非常嚴格。”“對自己嚴格?”“以前的政治人物總是排開所有不利於自己的事情,淨說些大話,但對自己卻很寬容。犬養首先就改變了這一點。像廢除議員年金,短時間內就決定了。而且還批判在自己選區裡專門討好、奉承特定團體或企業的議員。”“其它議員居然都沒人反對。”“這就是第二個原因了,犬養真的很幸運。那些反對的議員,或是其它老大,都一個個從台麵上消失了。不是很久以前的不倫醜聞被揭露出來,就是接受政治獻金被人舉發,後來犬養最大的死對頭,也就是當時的執政黨大老過世,影響更為巨大。”“原來犬養也很好運。”“和他作對的人該不會都是被犬養暗殺了吧。”我不經思索便脫口而出。島的表情看起不太開心,“那些人都是因為腦溢血、心肌硬塞而過世的,都是些老頭子了。”“我哥也是腦溢血。”潤也小聲地說。“啊,不過,犬養不是遭受到很多攻擊嗎?”我插嘴說。“我也曾經剛好在其中一個現場。那天犬養接受采訪,一個偽裝成記者的男人突然拿出槍來。真的是非常恐怖。”“啊?真的嗎?”“真的真的。那個人拿槍指著犬養的頭。所有媒體記者都嚇壞了,根本動彈不得,隻有犬養一個人鎮定的不得了。”“所以他沒被擊中?”“不可思議的是,那個暴徒居然拿著槍動也不動。或許是太緊張還是其它原因,他鐵青著一張肢,尖叫著說:‘你隻會搞垮這個國家’。接著犬養就麵對麵瞪著男子,靜靜地說了一句話。”“說什麼?”“他說:‘你對日本曆史了解多少?對於日本在亞洲的定位、和世界各國的關係,你想得有比我多嗎?有的話說來聽聽。’接著又壓低聲音說:‘萬一你的想法隻是從網絡上看的。或是拷貝自評論家的說詞,那我對你就太失望了。你最好能證明自己的言論不是抄襲彆人的。’”我覺得島的眼神此時散發出了詭異的光芒,看起來有些快惚,仿佛在背誦著腦海中的聖經一般。“然後呢?”潤也催但著說。“那個人當場就倒地摔倒了。雖然馬上被送到醫院,但卻還是死了。”“怎麼會?”“我也不知道。‘Duce’的老板覺得應該是極度緊張所導致。犬養那時候也真是千鈞一發。”“‘Duce’的老板?”我在記憶中找出了這個人跟大哥的關聯性。“你是說大哥常去的那家酒吧?”那個人頂著光頭,充滿知性的臉孔,舉行告彆式時也來幫忙了。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就是大哥常去的那家酒吧的老板。“對對對,就是開了那家名為‘Duce’的酒吧老板。他現在和我一樣都是未來黨的黨員,那個人的眼光很準喔,我實在遠遠不如他。而且還是個很幸運的人。”“幸運?”“因為犬養被人襲擊的時候,他大多時候也都在場啊。”“是嗎?”我和潤也含糊地搭腔說。咖啡廳的門開了,我看了一眼。一個蓄著長發、一嘴亂胡的男子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正確答案。”島指著潤也說:“是個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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