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7(1 / 1)

瓢蟲 伊阪幸太郎 3249 字 1天前

從蜜柑身後窺看廁所的王子退了一兩步。他裝出害怕的模樣,確定蜜柑的表情。蜜柑的臉變得鐵青、僵硬,王子看得一清二楚。他湧出一股好似將玻璃踹飛再粉碎它的快感。“什麼嘛,怎麼這麼脆弱?”他差點呢喃出聲。蜜柑進入廁所裡,關上了門。王子被留在通道上。說老實話,他想在廁所裡觀察蜜柑的反應。麵對檸檬的屍體,他會茫然失措?還是拚命隱藏自己的狼狽?他想觀察這個總是散發出冷漠氣息的男子反應。沒有多久,廁所門打開,蜜柑又現身了。他的表情沒有變化,王子有些失望。“另一個大叔,是跟你一道的那個人吧?不是嗎?”蜜柑反手關上廁所門,用姆指比著那扇門。他是在說木村吧。“胸口中槍了。不過沒有射中心臟。怎麼辦?”“怎麼辦……?”“檸檬死了,但大叔還有氣。”王子一時無法理解蜜柑的意思。木村還活著?他以為木村被檸檬槍擊,老早就斷氣了。的確,血量看起來好像不多,但如果那樣都還沒有死,感覺木村永遠都不會死了。也太死纏爛打了吧——王子差點說出口來。“彆搞錯了。大叔也不是活蹦亂跳的。”蜜柑說明。“隻是沒死而已,奄奄一息了。怎麼辦?不過說怎麼辦,在新乾線裡頭也沒法治療,所以也不能怎麼辦吧。你在這裡大哭大叫,抱住列車長求情,或許可以請他把新乾線停下來吧。去向列車長哀叫:快叫救護車!”一瞬間王子猶豫該怎麼回答。他根本不打算在這裡讓新乾線停下來,驚動警察。“我是被那個叔叔抓來的。”王子說明自己是被木村形同綁架帶著走的,其實非常不安。當然是捏造的。他告訴蜜柑,所以當他知道木村快要死掉的時候,雖然混亂和害怕,卻也覺得解脫了。他是在暗示如果木村就這樣死掉就太好了。蜜柑好像沒興趣。那對雙眼皮的眼睛銳利無比,但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麼。照理說他或許會責怪“就算這麼說,還是該報警才對吧”,但蜜柑或許也希望新乾線就這樣繼續開下去,並沒有多說什麼。蜜柑不願離開關上門的廁所前麵。他在通道上與王子麵對麵。“廁所裡麵有兩具屍體。大叔還不是屍體,但沒多久就會變成屍體了。然後檸檬的身體靠在大叔身上。換句話說,檸檬比大叔死得更晚。開槍射大叔的是檸檬吧。然後檸檬被人射殺了。”“被誰?”“廁所裡麵有槍。不過隻有一把。”“隻有一把?那是誰開槍的?”“先是檸檬射了大叔,然後大叔在瀕死之前,瘋狂地奪下手槍,然後射了檸檬。事實上怎麼樣我不曉得,但或許有這種可能性。”如果你能那樣想就太好了——王子想要這麼說。他一邊警戒,一邊就快笑出來了。這個叫蜜柑的果然聰明。思考很有邏輯。王子最喜歡聰明人了。愈是照道理行動的人,就愈難擺脫自我正當化的束縛,會照著王子設定的路線前進。蜜柑彎下身體,望向從廁所門伸出來的銅線。“不過,最教人介意的是這個。”“那條銅線是什麼?”“檸檬用來上鎖的吧。是從外麵上鎖的機關。是檸檬常用的手法。”蜜柑用力拉扯伸出來的銅線。並沒有感慨、緬懷朋友的樣子,看起來隻是在確認銅線的觸感和強度。“但這條線卻掛在這裡,表示除了廁所裡麵的大叔以外,還有另一個人。”“感覺好像偵探哦。”王子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這麼感覺,所以這麼說。冷靜沉著、不感情用事,麵對屍體滔滔不絕地陳迤推理的模樣,就像曾讀過的書中出現的名偵探。“我不會用賭博的方式找凶手。隻是從看得到的線索,推測最具可能性的場麵罷了。”蜜柑說。“檸檬射了那個大叔後,大概把屍體藏在廁所裡,鎖上門。那個時候他用了這條銅線。”王子不明白蜜柑的用意何在,隻能曖昧地應聲。“不過接著另一個人射殺了檸檬。凶手為了把檸檬藏起來,決定再次利用這間廁所。他認為最好把檸檬跟大叔藏在一起。然後他用了這條銅線上鎖。”“什麼意思?”“凶手大概看到檸檬怎麼使用銅線的。拉著銅線,再一次開關門。他知道銅線的使用方法,所以模仿了那個方法。”“是檸檬先生教那個人怎麼用的嗎?”“檸檬不可能教彆人。或許是那個人看過檸檬像這樣上鎖。”蜜柑用手指撫摸銅線後,在通道前後走動了一會兒,他彎腰凝視地板,然後把臉靠上去,尋找有沒有什麼證據。他還撫摸牆上的痕跡。簡直就像在命案現場四處勘驗的警探。“這麼說來,你跟檸檬說過話嗎?”蜜柑立刻回到王子的前麵。他的口氣像是忽然想起。“咦?”“你跟檸檬聊過吧?”“你說活著的時候嗎?”“我怎麼可能問你有沒有跟死人說話?他有沒有提到什麼?”“提、提到什麼?”“是啊……”蜜柑想了一下,說:“鑰匙。”他微微歪著頭。“鑰匙?”“我在找一把鑰匙。檸檬好像知道什麼線索,你有沒有聽他提起?”鑰匙的話——王子差點回答。他回想起他跟檸檬最後對話的場麵。檸檬被睡魔侵襲,意識朦朧,卻仍使儘最後的力氣,說“鑰匙在盛岡的投幣式寄物櫃”。還囑咐他轉告蜜柑。王子不曉得那是在說什麼鑰匙,也因此一直耿耿於懷。他覺得要是告訴蜜柑這件事,或許可以得到有意思的情報,包括那究竟是什麼鑰匙。他幾乎就要說出口了。“鑰匙的話,他有提到。雖然我不曉得那是指什麼。”話都來到口邊了。就在張嘴的前一刻,腦中響起警報:這可能是圈套。沒有根據,隻能說是直覺的東西製止了王子。他回答:“檸檬哥哥沒有提起耶。”“這樣。”蜜柑沒有遺憾的樣子,隻是靜靜地說。王子看著蜜柑的反應思忖。盛岡的投幣式寄物櫃的事,說出來是不是也無妨?但是不說感覺也不會造成不利。立場依舊是平等,或是自己占優勢——王子分析。“我有點介意。”蜜柑忽然說道。“介意什麼?”“剛才你為了接電話,離開我們。那裡是六車後麵的車廂外麵。”“是啊。”“可是你本來坐的位置應該是七車。”你記得真清楚——王子忍不住差點說。蜜柑隻經過座位旁邊一次而已。隻是路過那麼一次,他就記住是幾車了嗎?蜜柑的眼睛直盯著王子看。王子告誡自己不能動搖。他明白那隻是在唬人。“那是……”他裝作害怕地說。“我本來回去座位了,可是……”“可是?”“可是我又想上廁所,所以過來這裡了。”很好,王子在內心用力點頭。真是模範回答。“哦,這樣。”蜜柑也點點頭。“對了,你看過這個嗎?”接著蜜柑不曉得從哪裡拿出彩色印刷的紙攤開。紙並不大,上麵陳列著湯瑪士小火車的角色。王子知道那是貼紙。“這怎麼了嗎?”“剛才我在檸檬的夾克口袋裡翻到的。”“檸檬哥哥喜歡湯瑪士小火車呀?”“喜歡得救人受不了。”“這怎麼了嗎?”王子再一次問。“這邊的貼紙不見了。”蜜柑指的地方貼紙的確被撕掉了。有兩個地方是空白的。王子想起檸檬坐到地上時,把貼紙貼在地板上。上麵有綠色小火車的插圖,王子把它撕下來扔進垃圾桶了。“不會是送你了吧?”王子覺得蜜柑的身體伸出無色透明的隱形觸手,像植物長長的藤蔓般延伸,正摸索著自己的臉頰和脖子。就像要看穿王子的真心、內心所想似地觸摸上來。王子盤算著。他無法判斷該如何回答。該裝傻嗎?還是編出煞有介事的回答?“他給了我一張,可是我覺得有點可怕,所以剛才丟進垃圾桶了。”王子感謝自己國中生的身分。蜜柑也有可能不容分說地相信自己的直覺,直接痛扁王子一頓。他就算拷問王子,逼問他是不是知道檸檬遇害的線索也不奇怪。此人應該就是像這樣從事這類暴戾活動,一直活到今天。然而他卻沒有對王子這麼做。為什麼?因為王子還是個孩子。因為對方是個孩子,所以感到躊躇。他認為要毫無確證地痛下毒手,王子實在是太年幼、太弱小,應該找到證明自己直覺的證據後再行動才對——他一定接受了這樣的良心建議。儘管良心根本沒半點屁用。跟檸檬相比,感覺蜜柑聰明許多,內在也相當充實。內在的充實,能夠增加想像力。隻要鍛鏈想像力,與人共鳴的能力就會更強。換言之,會因此變得脆弱。比起檸檬,蜜柑更容易控製。這樣的話,我應該不會輸吧——王子心想。“這樣啊,丟進垃圾桶啦。是哪種貼紙?”蜜柑一本正經地提出質問。“咦?”新乾線的晃動讓王子失去平衡,他身體傾斜,伸手扶住牆壁。“檸檬從這裡撕下來送你的貼紙,是哪個角色?叫什麼名字?”蜜柑手中的貼紙還沾了一點血。王子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瞬間,王子感覺肚子開了個洞。就像走高空鋼索時踏空了腳似地,一陣寒顫。同時蜜柑說了:“那就怪了。”“會嗎?”“那家夥老愛向彆人介紹湯瑪士小火車的朋友。給彆人貼紙跟玩具的時候,總是會同時介紹名字。絕對會說的。他不可能默不吭聲地給人。如果你收了貼紙,就一定知道名字。就算不記得,也應該聽到了。”王子思考如何回答。他覺得不能馬上回答,就像走綱索時要是不小心踏空了,千萬不能驚慌,隻能慢慢調回姿勢。“依我看,”蜜柑看著貼紙。貼紙被撕下兩張,隻留下輪廓。“給你的應該是這一張。”他指著貼紙說。“是綠色的對吧?”“啊,對,是綠色的。”事實上丟進垃圾桶的就是綠色的小火車。“那大概是培西。可愛的蒸氣小火車培西。檸檬最喜歡的角色。”“好像是這個名字。”王子曖昧地應道,觀察狀況。“這樣啊。”從蜜柑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內心。“你知道這邊這個貼紙又是什麼角色嗎?”他指著另一個被撕下的貼紙痕跡。“不知道。”王子又搖頭。“他沒有給我那張。”“我知道是哪個。”“你知道本來貼的是哪個角色嗎?”“我知道。”蜜柑話聲剛落,身體冷不防挨了上來。“就貼在你這裡。”他說,摸上王子身上的西裝外套衣襟,旋即放手。王子動彈不得,僵在原地。“看。這是黑色柴油車。壞心眼的柴油車。”蜜柑手上確實黏著一張貼紙,是個黑色車體、臉蛋四四方方的角色。由於完全沒有預料到貼紙的出現,王子赫然一驚。但他拚命壓抑反應,不讓驚訝顯現在臉上。“蜜柑哥哥也好清楚湯瑪士小火車。”他勉強擠出話來。此時蜜柑的表情稍微緩和下來。雖然感覺有些不情願,但神色中摻雜了些許笑意。“那當然了,”他說,“被那樣一天二十四小時說個不停,多少也會記住。”他麵露苦澀地說。然後從自己的屁股褲袋裡取出卷起來的文庫本說:“我剛才翻屍體的時候,在他的夾克中找到這個。”書背是橙色的,封麵隻印著標題和作者名。蜜柑摸著那本外表可以說是索然無味的文庫本,看著書簽的位置,淡淡地說:“他好像努力讀到這裡了。”然後呢喃:“那家夥跟我都不服輸,”聲音變得更小:“就是倔。”“呃……”“聽好了,黑色柴油車心眼很壞,檸檬經常對我說,叫我千萬不可以相信黑色柴油車。柴油車會撒謊,連彆人的名字都不願意記住。而這張貼紙就貼在你的衣服上。”“大概是不小心……”王子說,眼睛悄悄左右張望。或許是檸檬在最後一刻撲向自己的時候貼上去的。他完全沒發現。王子直覺自己正逐漸陷入劣勢。可是還有希望。從王子自己的感覺來看,機會還多得是。蜜柑依然沒有掏出槍來。是因為隨時都可以掏槍嗎?他自信十足嗎?還是有什麼不掏槍比較好的理由?無論如何王子覺得還有機會。蜜柑慢慢地說了:“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裡有這樣一段。”王子困惑著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首先去愛自己吧,因為世上的一切,都是以個人利害為本’。簡而言之,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幸福。而這繞過來繞過去,終歸會成為每個人的幸福。我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彆人的幸福或麻煩,隻覺得這話理所當然,你怎麼想?”王子沒有回答,而是提出他一貫的疑問:“為什麼不可以殺人?如果有人這麼問你,你會怎麼回答?”蜜柑沒怎麼煩惱的樣子:“杜斯妥也夫斯基在《群魔》裡說過,‘犯罪行為不僅並非精神錯亂,根本就是健全的常識,不,近乎義務,至少是高潔的抗議行動。既然一個具備知性的殺人犯需要金錢,要他怎麼不去犯下殺人罪!’人會犯罪並非異常。是極為自然的事。我也有同感。”從煞有介事地引用,算得上是對問題的回答嗎?王子無法信服。而他儘管同意“犯罪是常識”這句話,“高潔的抗議行動”這樣的形容卻隻讓他感覺到近似自戀的膚淺品味,仍然失望不已。那也不過是感情式的、不負責任的意見,隻是唱高調罷了。我想知道的是關於“禁止殺人”的冷靜意見——他想。另一方麵,他也想起剛才經過仙台站時打電話來的人。是為了加害木村的兒子,在醫院附近待命的人。“我已經在醫院裡了。我扮成醫護人員的樣子。你差不多已經到仙台了吧?沒接到你的聯絡電話,我繼續待命就行了嗎?”他確認說。甚至有種迫不及待“我還不能動手嗎?”的樣子。“你還什麼都不用做。”王子回答。“不過還是照著規矩來。如果電話響了十聲我都沒接,你就可以行動。”“這樣啊,我懂了。”那個回答帶有些許興奮的男子,完全是隻愛自己的人,隻要是為了錢,他或許覺得即使殺害年幼的他人也無所謂。他大概是這麼告訴自己的:“這不是什麼危險的工作,隻是讓那台連接小孩身上的醫療機器動作變得不穩定些罷了。”人們總是滿腦子忙著將自我正當化。“你是國中生吧?幾歲?”眼前的蜜柑接著問。“十四歲。”王子回答。“剛好耶。”“剛好?”“你知道刑法四十一條嗎?”“咦?”“刑法四十一條,未滿十四歲者之行為不罰。你知道嗎?從十四歲開始,就會受到刑法處罰了。”“不知道。”這當然是謊話。王子也很清楚這部分的事。不過若說他因為年滿十四歲就裹足不前了嗎?當然完全沒有。至今為止他會犯罪,並不是因為“還是不會受到刑法處罰的年齡”。刑法完全隻是附帶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的製約與優惠。什麼刑法,完全是與自己犯的罪不同次元的旁枝末節。“我再告訴你一段我喜歡的文章吧。《午後的曳航》(三島由紀夫的作品。)。”“什麼?”“像你這個年紀的孩子說了。刑法四十一條,‘是大人對我們懷抱的夢想表征,同時也是他們無法實現的夢想表征。他們認定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而疏忽大意,托此之福,隻有這裡,藍空的一角,才能夠展露出絕對自由的一角。’文章令人沉醉,我非常喜歡,同時為什麼不能殺人的答案線索就在這裡頭。不能殺人,這是大人懷抱的夢想發露。是夢想啊。就跟希望世上真有聖誕老公公一樣。在紙上拚命畫出現實中絕對不可能看到的美麗藍天,要是怕了,就鑽進被窩裡,看著圖畫逃避現實。法律大抵都是這樣的。有法律存在,沒事的,隻是用來這麼安慰自己的說法罷了。”蜜柑怎麼會突然引用起那種台詞,王子無法理解。但王子也感到幻滅:既然會借助他人的言論,程度也可想而知了。不知不覺間手槍冒了出來。而且是兩把。眼前有兩把槍。其中一把,蜜柑把槍口筆直對準了王子。另一把就像悄悄伸出來的救贖之手般,放在蜜柑的左手遞向這裡。什麼意思?王子迷惑了。“聽好了。我現在非常憤怒。尤其是你這樣的小孩,尤其教人憤怒。可是我單方麵地開槍,奪走你的性命,實在教人覺得抗拒。欺負弱者不合我的個性。所以這把槍給你。咱們槍口對槍口,看是乾掉對方,還是自己被乾掉。”王子沒有立刻行動。他一時無法判斷對方在打什麼主意。“喏,快點拿起來。我教你怎麼開槍。”王子警戒著對方的動作,從蜜柑的左手拿起手槍。然後他退了一兩步。“拉後麵這裡的滑套。握住握柄,把杆子像這樣往下扳。這是安全裝置。接下來隻要朝著我扣扳機就是了。”蜜柑麵無表情,既不激動也不緊張地說明。甚至讓人懷疑他真的在生氣嗎?王子拿著槍,想要照著他說的操作。然而他手一滑,弄掉了手槍。他嚇了一跳,瞬間血氣全失。他以為蜜柑會趁機朝他開槍。然而蜜柑輕笑,說:“冷靜點。撿起來,再試一次就是了。我不會偷跑。”王子覺得蜜柑說的是真的。然而就在他彎身要撿槍的時候,忽然浮現疑問:“在這麼重要的局麵,我有可能手滑嗎?”得天獨厚、總是被所向披靡的好運庇護的自己,竟會碰上這樣的失敗,太不自然了。然後他想到了:“這大概是必然的。這是必要的失敗。”“我不要這把槍。”王子把撿起來的槍遞還給蜜柑。蜜柑臉色一沉,皺起眉頭。王子感覺到情勢在改變,開始恢複從容。“為什麼?你以為你赤手空拳就能撿回性命嗎?”“不是。”王子清楚地斷定。“這大概是圈套。”蜜柑沉默了。果然如此,比起欣喜,王子更感覺到無比的成就。我果然被上天守護著。雖然不明白是什麼原理和手法,但這把槍或許異於平常的槍。他可以猜到,如果開槍,或許開槍的人反而會遭殃。結果蜜柑說了:“虧你看得出來。那把槍隻要扣扳機就會爆炸。要是開槍,你就算不死,也要賠上兩隻手跟一部分身體。”我果然被幸運所眷顧。王子已經不再懼怕蜜柑了。相反地,蜜柑是不是開始怕了自己了?此時王子看到蜜柑背後的門打開,有人進來了。“救命!”王子扯開嗓子。“有人要殺我!”他以求救的心情喊救命。就在下一瞬間,蜜柑的腦袋在王子麵前倏然一晃。原本直立的頭往旁邊彎折了九十度。蜜柑倒地,手槍落下。新乾線的地板承接住蜜柑的軀體,就像要把他運載到重要的地點似地,喀噠叩咚喧鬨地搖晃。七尾就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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