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裡的廁所怎麼就是如此令人發毛?木村彎著腰,一邊摸著行李箱,一邊板著臉。廁所當然仔細清掃過,也不是特彆肮臟,卻就是會教人感到不快。木村正在對付擺在前方的行李箱數字鎖。轉動一格,使勁。一動也不動。下一個,繼續摩擦小數字鎖。移動一格數字,扳開。想要扳開,但沒有動靜。新乾線微微晃動著。待在小房間裡,可能是因為壓迫感使然,木村覺得自己的精神似乎正被逼迫到極限。他想起稍早前的自己。他無法戒酒,即使隻是一下子,隻要沒有酒,就厭到不安、焦急、煩躁。可能是被爺爺奶奶交代的,小涉曾將家裡的酒全部藏起來,結果木村瘋也似地找,如果沒找著,連護發水都想拿來灌。唯一還有救的是他不曾對小涉動粗吧。如果自己打了小涉,體內一定會充滿後悔的膿,就這樣死掉。木村戒了酒,拚命從酒精中毒的叢林裡掙脫出來了,小涉卻在醫院裡昏迷不醒。正確地說,就是因為小涉被搬進醫院,木村才能夠痛下決心脫離酒精中毒。“為什麼我終於正常了,小涉卻不在了?這樣根本沒法重新來過啊!”他會想要這麼悲歎也是事實。車體的晃動斷斷續續地衝撞木村的身體。他用手指撥動行李箱的數字鎖。使力想要打開。可是打不開。已經從0000試到0261了。雖然才剛開始沒多久,但木村已經厭倦這瑣碎單調的作業。自己為什麼非得為那個王子乾這種無聊事不可?屈辱與憤怒讓情緒爆發,他踹了馬桶三腳。每次發完飄,他就恢複理智想:“現在得先冷靜下來才行。”冷靜地假裝服從王子的指示,等待機會。等待教訓那個臭小鬼的機會。然而他沒多久又火大起來,想發飄。就這麼不斷循環。王子中間給過一次信號。敲兩下門,再敲一下,“咚咚、咚”地響。如果就跟剛才決定好的一樣,這表示在找行李箱的黑框眼鏡男過來了嗎?木村心係外頭,但他能夠做的隻有繼續破解數字鎖。沒有多久,敲門聲又響了一下,他知道男子離開了。轉到0500的時候,木村反射性地從“05:00”這個數字排列回想起某天黃昏顯示著五點的鐘麵。那天在自家客廳裡,小涉在看的兒童節目就快結束,木村在小涉旁邊橫躺著喝酒。這天是星期一,但警衛工作休息,他一整天就這麼躺著灌酒。此時家裡的門鈴響了。木村猜想八成是推銷報紙的。平常的話,他都叫小涉去應門。因為與其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子去玄關,讓雖然是幼兒,但聰明靈敏的少年去應門,來客肯定也比較開心。然而那個時候卻是木村自己去應門了。小涉看電視看得渾然忘我,而且自己也差不多該爬起來了。玄關另一頭站著身穿學生服的少年。木村想不到國中生上門會有什麼事,一瞬間以為是來傳教的,丟下一句:“我們不缺。”“叔叔。”國中生以完全不像初次見麵的親昵,但也不到厚臉皮的態度,而是哭求似的感覺叫道。“你誰啊?”酒喝得太多,終於看見現實不存在的東西了嗎?這是國中生的幻影什麼的嗎?木村想,這才回憶起來。他見過這個少年。忘了是什麼時候,不過是在路上碰到的國中生。弱不禁風的細長體形,白皙的長臉讓人聯想到瓜子。鼻梁很高,有點彎曲。“你怎麼會跑來這裡?”木村粗聲問道,眉頭皺到不能再皺。“叔叔,救救我。”“你搞什麼啊?”木村嫌麻煩,想要關門,但還是感到在意,走出去外麵。他抓起國中生的後衣襟,也就是學生服的高領處,惡狠狠地一拖,把他按倒在地上。一眨眼就被撂倒的瓜子臉少年立刻啼哭起來:“好痛!”可是木村不打算手下留情。“你怎麼會知道我家?你是之前在外麵碰到的學生吧?呃……不是國王,叫啥去了?王子嗎?惹惱了王子殿下,嚇得魂不附體的國中生。你怎麼找到這裡的?”“我跟蹤你。”少年呻吟著,但明確地回答。“跟蹤我?”“我去補習班的時候,騎腳踏車經過這附近,看到叔叔走在路上,就跟上來了。所以我知道叔叔的家在這裡。”“怎麼不去跟蹤性感大姐姐啊?還是怎樣?原來你有那種嗜好嗎?你偏愛大叔這味是嗎?”木村會這麼嘲弄,是因為他背地裡不安起這個國中生可能會帶來某些不祥的、晦暗的壞事。為了隱藏恐懼,木村下意識地開起玩笑。“不是啦。可是除了叔叔以外,我沒有彆人可以拜托了。”“又是王子殿99lib?下的事?”木村把氣嗬在瓜子臉少年臉上。他自己無法判斷是不是充滿酒臭味,但看少年難受的表情,或許還滿臭的。“會死掉啦。”“要是酒臭熏得死人,比起香煙,更應該全麵禁止喝酒吧。”“不是說那個啦。阿竹會死掉啦。”“阿竹是誰啊?又是你同學?”木村受不了地說。“前陣子不是才有誰自殺了嗎?你們那是哪門子學校啊?我絕對不會讓我孩子進去讀。”“這次不是自殺啦。”瓜子臉少年很激動。“你們是死是活,我根本無所謂啊。”木村大可以一腳踢開少年,丟下一句“誰理你”,關上家門。但瓜子臉少年搶著說“不是人,是狗,阿竹是朋康養的狗”,讓木村改變了主意。“啥?什麼跟什麼?真複雜。”木村說,卻湧出了好奇心。他對家裡的小涉說“小涉,我出門一下,你乖乖在家看電視”。小涉乖巧地應“好”。“真沒辦法,就去幫你看一下吧。”位於住宅區一角的公園,是木村也常去的地方。除了設有遊樂設施和沙堆,裡麵還有一片樹林。在鎮上算是座寬廣奢侈的公園。前往公園的路上,木村從少年那裡聽到事情的梗概。事情的開端,是有個家裡開私人診所的同學說“我家有醫療用電擊器”。好像是類似AED(自動體外心臟去顫器(Automated External Defibriltor)的縮寫。)的器具,主要用來電擊因心室顫動而停止跳動的心臟,不過比那還要更強力一些,還是試驗機種。那就和AED一樣,使用方法很簡單,將兩個電極片夾在心臟位置固定好,儀器就會測量出心電圖。如果判斷需要進行電擊,隻要按個鈕,就會通電。“王子聽了立刻說:‘來試試看它的威力有多大吧。’”瓜子臉少年歪嘴說。木村也一陣不舒服,挖苦說:“王子殿下就是滿腦子淨想著這種事的尊貴人物。”接著問:“那結果怎樣了?”“那個醫生的兒子說那是全自動的,不會對正常的人運作。”“這樣啊?”瓜子臉少年板著臉搖頭說:“他好像以為這樣說,王子就會死心。”“王子還是想試?”少年難受地點頭。然後,王子今天叫醫生的兒子把電擊用的機械拿出來。“現在正在公園準備要實驗是嗎?”“他集合大家……”“對了,那機器是用在心跳停止的人身上的吧?”“對。”“如果用在正常的人身上會怎樣?”少年的臉垮了:“我偷偷問過醫生的兒子,他說:‘我問我爸,我爸說可能會死掉。’”“這樣啊。”“AED是全自動的,所以不會出那種意外,可是那是試驗機種,而且又很強力……”木村“嗯”了一聲,吐了吐舌頭:“所以王子殿下打算拿那條叫阿竹的狗當實驗品?原來如此。就算是王子殿下,也沒膽一下子就拿活人來試驗嗎?”瓜子臉少年搖搖頭。那與其說是否定,更像是失望,是為了木村的想像沒超出王子預期的失望,是這個人或許贏不了王子的失望。“不是的。王子一開始打算拿朋康來試。”“你那個朋康同學犯了什麼錯嗎?”可以猜到八成如此。木村回想起自己以前接觸過的危險集團。集團領導人在對同伴施暴的時候,通常都是為了收殺雞儆猴之效。那樣更能夠約束集團、散播恐懼,也就是可以獲得讓同伴順從的99lib.效果。如果是被同學如此恐懼的王子,應該會做出一樣的事來。他會以電擊做為懲罰,讓周遭重新認識到他的可怕。“朋康有點遲鈍。笨手笨腳的。上次也是,在書店偷漫畫時,他跑得太慢,差點被抓。”少年說明,朋康被店員逮到,多虧其他同伴從背後踹倒那個店員,才讓他脫困。“可是那個店員被踹倒後,大家還一直踢,把店員都踢昏了,弄得差點不可收拾。”“偷個東西罷了,何必那麼拚命啊?”“這種事發生過好幾次,可是朋康也有一點愛臭屁。”“既遲鈍又臭屁,難怪會惹王子不高興。朋康同學是那種會宣揚‘我老爸是律師,很了不起哦’的人吧。”木村隻是碰巧想到,所以拿律師當例子,但直覺有時候似乎會猜中,瓜子臉少年難掩驚訝地說:“沒錯,那家夥的老爸就是律師。”“可是律師也沒什麼好怕的啊。王子本來就不甩法律規範吧?”“可是朋康他爸好像也認識一些可怕的人,所以才敢那麼囂張。”“哦,那一定會被討厭嘛。光臭屁就夠煩的了,更教人抓狂的是拿來炫耀的還是朋友的事跡。噯,那種人還是吃點苦頭好。”木村雖然是半開玩笑地說,卻也有一半是認真的。“朋康被選去做那個醫療電擊器的實驗,朋康當然不願意。他在公園哭著下跪,嚷嚷著求王子饒了他。”“那王子殿下怎麼了?”“王子說,那好,我就放過你,不過你要把你的狗帶來。是朋康家養的阿竹。我從小學就認識朋康,他從以前就超疼那隻狗的。”哼,木村嗤之以鼻,他明白王子在想什麼了。醫療器具的實驗已是次要的了吧。他想要看到朋康為了保身,把疼愛的狗交出來獻祭。他想要借由這樣做,惡狠狠地蹂躪朋康的心吧。木村了若指掌。雖然了若指掌,卻也禁不住動搖:王子真會做到那種地步?“王子殿下真不賴呢,性格惡劣成那樣,反倒簡單明了。”“叔叔,王子沒有那麼容易懂的。”瓜子臉少年這麼說的時候,兩人走到公園附近了。“叔叔,我不能一起去,我差不多要走了。要是被他們以為是我告的狀,我就死定了。”太自私了吧,真沒膽——木村沒心情這麼嘲笑。實際上這個少年也真的拚上了命。如果他背叛同伴的事曝光,不曉得會有什麼遭遇。至少可以確定他絕對會被抓去當成醫療儀器的實驗品吧。木村揮手說:“那你快回去吧。我會裝成是偶然經過。”少年像個害怕的幼兒般用力點頭,就要離開。“啊,等一下。”木村叫住他。少年回頭,木村左拳揮了上去。他瞄準臉頰,惡狠狠地揍過去。少年的臉猛烈一晃。他的眼睛睜得老大,手掌撐到地麵。“你也乾了不少壞事吧?這算是一點小懲罰。讓我揍一下也不為過吧。”木村啐道。“可是為什麼是我?乾嘛跑來向我求救?就沒有其他大人了嗎?”竟然向一個嗜酒成性、還有孩子的男人求援,顯然挑錯對象了。“沒有彆人了。”少年一次又一次撫摸挨打的下巴,確定有沒有沾到血。他也沒有生氣的樣子,甚至有種一記拳頭就了事,算他撿到的感覺。“沒有人能阻止王子了。”“去報警啊。”“警察……”少年欲言又止。“不行的。警察才沒用。警察那種地方,不是需要更多證據才肯行動嗎?警察隻會抓些一看就知道的壞蛋。”“什麼叫一看就知道的壞蛋?”木村說,但也能夠理解。對於偷竊、暴力罪犯,法律可以發揮機能。因為隻要套上法條,給予罰則就行了。然而碰到並非如此、更要曖昧模糊的惡意,就沒那麼容易了。法律沒有效力。“噯,王子殿下是在自己的王國城堡裡頭,製定法律、修改法律的人嘛。”“就是啊。”少年摸著下巴,漸漸遠去。“叔叔感覺跟那種城堡裡頭的規矩沒有關係,不是嗎?”“因為我是個酒鬼嗎?”少年沒有回答,消失了。木村還是懷疑那是酒精讓他看見的幻覺。踏進公園,一直線前進。木村自己這麼認為,但實際上是不是真的筆直行走,他無法判斷。他仿佛聽見父母親在悲歎“你本來就沒辦法筆直走在人生大道上”。他在手上嗬氣,聞聞味道,但還是判斷不出來。往裡麵前進,進入樹木林立的陰暗場所途中,裡麵傳來分不出是人聲還是其他聲響、有如精紳麵黑暗嘈雜聲的氣息。平緩的下坡,可說是樹林底部的那個地方堆積著樹木的落葉。一團黑影眾在那裡。穿著國中生製服的一夥人,看起來像是正在舉行某種儀式的可疑集團。木村先躲在樹木後麵。鞋底踏到葉子,發出薄紙磨擦般的聲響。或許距離還遠,對方似乎沒有發現。木村探出頭,再次望向國中生集團觀察。醉意全消了。近十名學生服少年正在捆綁一隻狗。一開始木村看不出是把狗綁在什麼東西上麵,但馬上就知道是另一個國中生了。大概是飼主朋康吧。他們把雜種狗用抱住朋康的姿勢疊在一起,再拿膠帶層層纏住。“沒事的,阿竹,沒事的。”朋康安撫的聲音傳來。為了消弭愛犬的不安,他正拚命地呼喚吧。連木村都被他的努力感動了。木村再次躲到樹木後麵。其他包圍狗和朋康的國中生默默無語。充滿興奮與緊張。狗沒有吠叫,這讓木村感到不可思議,他再次探頭窺看。狗的嘴巴被一大片像是布的東西蓋住,緊緊包住了。“喂,快點貼啦。”一名國中生說。好像正在貼上醫療儀器的貼片。“貼上去了啦。這個貼這邊就行了吧?”“可是這個真的有用嗎?”“當然有用了。你那什麼口氣,是在說我撒謊嗎?你才是,剛才揍朋康的時候,你還跟他說對不起。你很不甘願是吧?我要跟王子說哦。”“我才沒說!你少瞎掰了!”病入膏肓了,王子殿下的支配力真是太強大了——木村不禁咋舌。以恐怖領導集團時,愈是順和,構成集團的末端成員就愈無法信任彼此。對暴君的憤怒和抗拒不會在同伴之間共享,化成反抗的火種。末端成員隻會希望自己能夠免於責罵、免於受罰,因而相互監視。木村拿槍從事非法工作時,經常聽到一個叫寺原的人,那個寺原的團體,社員之間好像就是彼此猜忌,疑神疑鬼。隻希望自己不會犯錯、祈禱寺原的注意力能轉向其他社員,換句話說,同伴之間隨時都在尋找獻祭品。這狀況不就跟那一樣嗎?木村的臉扭曲了。在落葉上鬼鬼祟祟、拿醫療儀器進行危險實驗的少年們肯定沒有其他心力去享受惡作劇,也沒有絲毫沉浸在刺激的亢奮感。有的隻有恐懼。他們為了自保,正要執行危險的任務。木村望向腳下,這才發現自己穿的是拖鞋。儘管他可以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公園會出現什麼發展,但他的準備顯然不足。脫掉拖鞋嗎?不,光腳行動會有限製。回去拿槍嗎?那樣或許比較省事,可是好麻煩——正當木村左思右想時,被綁住的朋康大叫起來:“對不起,對不起!還是不行啦!我不要阿竹死掉啦!”擴展在整片樹林的各種樹葉好似吸收了他的聲音,但仍確實傳進木村耳裡了。那種悲痛的叫聲不僅無法牽製團體的行動,反而會成為催化劑。因為犧牲者的慘叫隻會刺激嗜虐心。木村從樹木後麵走出來,慢慢地踏過平緩下降的地麵,走近集團。“啊,大叔。”一名國中生馬上就發現了。雖然沒印象,不過八成就跟把木村帶到公園來的瓜子臉少年一樣,是在路上碰過的少年之一吧。木村踩著拖鞋走過落葉,慢慢地踱步過去。“喂喂喂,怎麼可以欺負小狗呢?放過阿竹吧。”木村掃視集團說。地麵擺著疑似醫療儀器的東西,從上麵延伸出來的貼片黏在狗身上。“可憐的阿竹,竟然碰到這種事。真令人同情。可是既然有我這醉鬼大叔來了,你就沒事了。”木村趁菩周圍的少年還愣在原處時,走到狗旁邊,撕掉貼片。他把纏住朋康和狗的膠布也一並撕掉了。膠布非常黏,撕下不少毛,狗掙紮著。可是總算是解開了。“喂,不妙啦。”背後響起聲音。“快阻止這個大叔啊。”“少年啊,儘量煩惱吧。我正在妨礙你們的任務,不快點想法子,王子殿下就要生氣嘍。”木村打趣說。“倒是王子人呢?”他邊扯斷膠布邊說。“叔叔,你怎麼能那麼狂傲呢?”此時傳來一道格外清澈、沉穩的聲音。木村抬頭。不遠處是王子近乎刺眼的笑容。石頭砸了上來。“喀嚓”,行李箱打開了,木村停止回想。數字鎖來到了0600。王子殿下果然幸運嗎?想想試遍全部的四位數字要多久,還真快就找到正確答案了。木村把關上的行李箱暫時擺到馬桶上麵,再重新打開。裡麵整整齊齊地放滿了一萬圓鈔票。木村沒有特彆的感慨。不是新鈔,而是用過的舊鈔,也有相當的厚度,但也不到足以讓人驚嚇的金額。木村以前運過比這多上好幾倍的钜款。木村正要先關上蓋子,此時發現蓋子內側夾著幾張卡片。抽出來一看,是銀行金融卡。總共有五種,每一張銀行都不同。卡片的表麵都以疑似油性筆的字跡寫著四位數字。意思是用這些卡片,隨便愛提多少錢都行嗎?除了如山的紙鈔,還附贈提款卡,真海派的大禮。最近的非法交易流行這種手法嗎?木村忽然動念,從一疊紙鈔裡抽出一張。“反正少一張也不會怎樣吧。”他說完,將紙鈔撕個粉碎。隻是單純地因為他一直想要這麼做做看。木村闔上行李箱蓋,拿開箱子,把撕破的紙鈔扔進馬桶裡。手在感應器前一晃,馬桶便嘩啦啦地衝水。離開廁所。木村下意識地期待眼前的王子會稱讚他:“乾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