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這些秦軍不能不理會,可如與之死戰,我們一樣會遭遇滅頂之災。”畢離閉上眼,隻覺有一個化解不開的死結,橫亙在了麵前,最後他一聲歎息:“單於,中原人有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彆無選擇,那就早做決斷為佳。”“說得有理。”冒頓微微頷首,也不再遲疑:“左丞相何在?持我冒頓之旗入城,去見那位大秦的安國公。就說我匈奴,願向大秦請和,永定二國之盟好。”隨著他這句道出,周圍諸將不禁都對視了一眼,卻都無言語。隻有右郝宿王,心有不甘:“單於,或可先試試他們的成色再說?”右郝宿王與左丞相,都是王帳官職。匈奴王庭直屬,設有左右郝宿王,左右丞相,左右王將等等,輔佐單於,管理王庭九部三百萬帳。“試探?這些日子,難道還沒試探夠?”冒頓自嘲一哂:“自秦軍北進,我匈奴損兵折將三十萬人,難道還不夠?”整個山丘一片死寂,而須臾之後,就有一位披著白色狐皮大氅的男子,跪於冒頓身前:“臣左丞相柯離,願儘力一試!”此人言中,並無什麼把握,可冒頓也隻看了他一眼,就毫不在意的微一頷首。向大秦請議,不可能隻憑空口白牙。沒可能隻一句‘請和’,就使秦軍收兵。少不得要討價還價,然後付出些代價不可。秦軍冒險三千餘裡跋涉至此,所求非小,豈會輕易退兵?想必他的這位左丞相,也已預見到了這次前往,必定形勢艱難。遣使和談,並非小事。整整半個時辰之後,柯離就才帶這二十幾個侍衛隨從,身後豎著單於王旗,來到了爐丘城前。在這灰白石城之前沒等多久,那城門就已洞開,將柯離等人放入進去。而僅僅一個半時辰之後,柯離就已再次回歸,神色羞愧的跪在了冒頓的馬前。“秦之安國公有言,秦與匈奴可以議和!卻需單於及左賢王在日月天見證之下,向大秦稱臣,並且割讓朔方城!”“稱臣?”左大將且須怒不可遏,雙目似如銅鈴,須發俱張:“孺子小兒,欺我匈奴太甚——”然而他話音未落,冒頓就是一記長鞭,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也使在場所有的眾臣諸將,都閉上了嘴。“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個道理,你等難道不懂?”冒頓目中閃動著幽火,繼續看那十數裡外的灰白城池。“繼續去與他談!稱臣不可,可我匈奴願奉大秦為兄。朔方城也可割讓於大秦,不過卻需秦出資贖買。”聽到此處,包括聖山薩滿畢離在內的所有人,都是麵如土色。朔方城是四十年前,冒頓崛起時拿下的一座秦城。此地控扼涼州之咽喉,不但使秦失地千裡,城池二十七座,更不得不耗費巨資,在涼州修建出一條兩千裡長城,這是大單於一生最重要的功績之一,也使得匈奴二十三部,從此對大秦轉守為攻。可如今,這座要隘雄城,又將落回到秦人之手麼?冒頓本人卻似毫不在意,反而眼現讚歎之色:“訂立盟約之時,我要見一見那位安國公。倒真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能將我匈奴逼淩至此!”同一時間,嬴衝也在爐丘城的城樓內,看著外麵的匈奴大軍,而此時這裡,也彙集了秦軍中的諸將,“稱臣啊?不知那冒頓,會不會答應?”王承恩既有期冀,也有忐忑。心想那到底是草原中的一代雄主,未必就會忍下這口氣。其實在他看來,隻需雙方議和,拿回朔方,就已足夠了。有了朔方堅城,涼州就可休養生息,大秦每年更可節省近千萬金的開銷。說二國會長久和睦,永為兄弟之邦,那是假的。可日後一旦開戰,大秦將有著極大的優勢。從朔方至陰山之南,僅隻二千裡而已——“公公無需憂心!”李靖倒是自信無比,神情冷然的看著對麵匈奴人:“末將知冒頓其人,雖野心勃勃,卻不失理智。從這位弑父時,前後的舉措,就可知其為人。這位最多隻會討價還價,翻臉的可能,微乎其微。”“希望如此!”王承恩舒了一口氣,換在一個月前,他不會很在意李靖的言辭。可如今曆經北上一個多月時間的相處,他已知這位李靖,實有著不下於安國公的才能。“他們也沒這底氣!”嬴衝聞言也笑,眼中閃過了一抹傲然:“誠如李將軍之言,要攻打爐石堡,他們的兵力,還遠不夠!”也就在他話落之時,城樓中諸人,就望見那對麵,又有了動靜,“來了!”嬴宣娘麵露喜色:“又是那位柯離——”——不用她提醒,王承恩就看到了十四裡外,那匈奴王旗再次出現。而位於旗幟前方的那人,正是之前的那位匈奴使者。一刻鐘之後,嬴衝在設於城中的中軍帳內,再次麵見匈奴的左丞相柯離。相較於前次見麵,這柯離又更多了幾分恭謹。他也不再廢話,一見麵就開門見山:“我家單於有言,稱臣不可,我匈奴願奉大秦為兄。由長生天見證,我家大單於將以靈台起誓,匈奴人在安國公有生之年內,秦匈二國兩不相犯。朔方郡亦可割讓,卻需大秦出錢贖買,另開榷場二處,不禁鹽茶鐵器交易。此外和議期間,國公大人需得容我匈奴牧民,在楞河放牧——”後麵的內容,嬴衝並沒再聽下去。而是目光閃動,看向了王承恩。他其實並無權主持和議,接下來的事情,還是要上稟天聖帝,讓那政事堂與樞密院來決斷。之後的討價還價,也該是鹹陽城內,那些部閣大佬們的責任。身為秦軍主帥,他隻需逼迫匈奴人低頭,就已儘到了責任。嬴衝隻好奇,那位匈奴單於,為何要將這兩不相犯的時間,定為他的有生之年?莫非那位草原雄主,也以為自己隻能再活個四五年?若真是如此,那麼他會讓這位單於很失望的。※※※※鹹陽宮中,光武侯李億先正在一位宦者的引領下,往禦書房行去。他知這次陛下召見,是所為何事。定然是為此時陰山之南,那場戰局的勝負無疑,自從那位少年國公以先斬後奏的方式,率六十萬秦軍悍然北上。整個鹹陽城內,朝野上下,都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氛。一方麵許多人都擔心無比,認為匈奴數百萬控弦之士,不好招惹。安國公此次貿然北征,隻怕會有損兵折將的消息傳回;一方麵又有不少人翹首以盼,巴不得那嬴衝,全軍覆沒於草原才好。不過懾於那位國公之前,創下的諸多奇跡般的戰績,在北上草原之後,又連續報捷。故而朝中,無論是為北方戰局心憂者,還是那些幸災樂禍之輩,都多出了幾分耐心。隻需前麵不傳回確實的消息,就無人肯輕易表態。可這隻是表麵的平靜,幾乎所有關涉之人,都在時時緊盯著北麵。從草原中傳回的任何一個消息,都會在短短時間內,瘋傳整個鹹陽城,而城中那些所謂的精擅兵法之人,也似變成了香饃饃,頻繁的被各個勢家豪門召見,詢問北方詳細,秦軍有多少勝算等等——這點就連天聖帝,也不例外,而他李億先身為名將榜中,排位前二十者,自然也是朝野中,所有權貴們爭相請教的對象,沿途經過一處涼亭,李億先隻見裡麵嬴仇萬,嬴瑾瑜二位皇子,正在鴻臚寺儀官的教導下,在這亭中練習禮節。這二位見李億先到來,都是神色恭敬的,向他遙遙一揖。李億先不敢托大,同樣鄭重躬身,回以一禮,這才隨那宦者,繼續行往禦書房方向。他一邊走,一邊卻在心中想著,剛才的禮節,乃是封王之儀。換而言之,他們那位陛下,終於要給幾位皇子開府授爵了麼?估計待北方的事情定下,就會決定下來。可當想及這些時日,那幾位時不時來府中拜訪的皇子們,李億先不禁感覺頭疼。陛下遲遲未封太子,這是取禍之由,日後大秦的朝局,真不知會怎樣——對了!說到封爵,此戰迫和匈奴之後,那位少年安國公,也該封王了吧?世襲郡王不可能,可降一等襲爵的郡王,卻可板上釘釘。昔年戰友,能有子如此,真讓人豔羨。生子當如嬴安國啊——那少年也忒會隱忍,可笑數年之前,他還在憂心老友之子,已經墮落到那般境地。五年蟄伏,世人皆輕之侮之;一朝奮起時,卻是直淩九霄!待得李億先踏入禦書房內,果見天聖帝,正在一副輿圖前,仔細盯著那陰山南麓的方向看著。聽得李億先的腳步聲傳來,天聖帝也不回頭,直接就詢問道:“我聽你昨日在謝府有言,這一戰,我朝大勝可期。那匈奴人,必定要求和不可?”ps:三更求推薦求月票!嗚嗚,好痛心,我的推薦票,我的月票,漸漸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