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我想就在我們最後那次遊泳後的整整一個星期,中午的郵班送來了費倫家的二小姐的一封回信。那位小姐寫道她剛參加完姐姐的葬禮回到聖阿爾傑布拉。“尤菲米婭摔斷了髖骨以後就再也不像原來那樣了。”至於亨伯特太太女兒的事,她想告訴我們今年招她人學,時間已經太晚;不過她這個活著的費倫幾乎可以肯定,如果亨伯特先生和太太一月裡把多洛蕾絲帶去,也許可以對她的入學作出安排。第二天吃完午飯,我去找“我們的”大夫,一個十分友好的家夥。他的關懷體貼的態度跟對幾種專賣藥的絕對信賴,充分掩蓋了他對醫學的無知和淡漠。洛必須回到拉姆斯代爾來的事實成了一樁令人期待的難得的好事。我想對這件事做好充分的準備。實際上,在夏洛特作出那個冷酷的決定以前,我早已開始行動了。我必須確保在我那可愛的孩子到來的當天晚上,以及接下去的一個又一個夜晚,直到聖阿爾傑布拉把她從我身邊帶走為止,自己掌握一種可以叫這兩個人兒酣睡得連任何聲音或觸摸都無法驚醒她們的手段。在七月的大部分日子裡,我試用了各種不同的安眠藥粉,在大量服藥的夏洛特身上加以試驗。我給她服的最後那一劑藥(她以為是一小片用來鎮靜神經的溫和的溴化鉀鎮靜劑)叫她整整昏睡了四個小時。我把收音機開到最大音量,還用一個橡皮製的男性生殖器(為古希臘酒神節的狂歡者所戴的橡皮製的男性生殖器,是祭典上的崇拜對象。)形狀的手電筒對著她的臉照去。我推她,擰她,紮她一旦什是哪個彆的人知道我過去的那段日子,因而連忙解釋說以前為了寫一部,我曾在精神病人中做過一些研究工作。不過沒有關係;這個老流氓確實有一個可愛的小妞兒。我精神振奮地離開了他。我用一個手指駕著我妻子的汽車,心滿意足地向家駛去。不管怎樣,拉姆斯代爾還是有不少明媚的風光。知了不住鳴叫;林蔭道上剛灑過水。我平穩地,幾乎是滑行地轉人我們那條坡度很陸的小街。那天不知怎麼一切都很順利。天那麼藍,樹那麼綠。我知道陽光燦爛,因為擋風玻璃上映現出我的點火鑰匙的樣子;我也知道那時正好三點半,因為每天下午來給奧波西特小姐按摩的那個護士穿著白色長統襪和白鞋,正輕快地走下那條狹窄的人行道。跟平時一樣,廢品舊貨商的那條歇斯底裡的塞特種獵狗在我駛下坡的時候朝我撲來。跟平時一樣,當地報紙放在門廊上,肯尼剛把報紙扔在那兒。前一天,我已經終止了硬給自己規定的那種冷淡的生活規則;這時我推開起居室的門就興衝衝地發出一聲回家的歡呼。夏洛特那乳白色的頸背和紅褐色的發髻正對著我,她穿著我頭一次遇見她的時候穿的黃色的襯衫和醬紫色的寬鬆長褲,坐在房犄角的書桌旁寫信。我的手仍然握著門把手,親切地又喊了一聲。她寫字的手停了下來。她靜坐了一會兒,隨後在椅子上緩緩地轉過身來,胳膊肘兒擱在曲線形的椅背上。她的臉因為情緒激動而變了樣子,在她盯著我的雙腿說話的時候毫無風韻可言。她說:“黑茲那個女人,那個大婊子,那個老娘們,那個討厭的媽媽,那個——又老又蠢的黑茲不再是你愚弄的人啦。她已經——她已經……”我的美貌的指控者停下來,把她的怨恨和淚水都咽下肚去。不管亨伯特·亨伯特說什麼——或企圖說什麼——都無關緊要。她接著往下說道:“你是個惡魔。你是個討厭、可惡、不道德的騙子。要是你敢靠近——我就要朝窗外大聲喊叫。走開!”我想再說一句,不管亨·亨小聲咕噥了一些什麼,也都可以省略。“今晚我就離開。這一切都是你的。隻是你決不會,決不會再見到那個不要臉的小鬼啦。滾出這間房去。”讀者,我就走出房去。我上樓來到以前的工作室兼臥室,雙手叉腰,相當鎮靜沉著地站了一會兒,從房門口仔細察看那張遭到洗劫的小桌子,抽屜給拉開了,鎖眼裡掛著一把鑰匙,桌麵上還放著另外四把家用的鑰匙。我穿過樓梯平台,走進亨伯特夫婦的臥室,鎮靜地把我的日記從她的枕頭下麵拿出來,放進口袋。接著我開始下樓,但走到一半又站住腳。電話正好安裝在起居室的房門外麵,她正在打電話。我想聽聽她說些什麼:她取消了訂購的什麼物品,又回進客廳。我重新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穿過過道,走進廚房。我在那兒開了一瓶蘇格蘭威士忌。她從來也無法抵擋蘇格蘭威士忌的吸引力。接著,我走進飯廳,在那兒透過半開的房門,端詳著夏洛特寬闊的後背。“你這是在斷送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我平靜地說,“讓我們表現得像有教養的人吧。這都是你的幻覺。你瘋啦,夏洛特。你找出來的那些筆記不過是一部的片斷。你的名字跟她的名字完全是偶然放進去的。就因為你們的名字正好現成。好好想想吧。我去給你拿杯酒。”她既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過身子,隻是繼續飛快而潦草地不知寫些什麼。大概是第三封信(兩封裝在貼好郵票的信封裡,已經放在桌上)。我又回到廚房。我擺好兩個玻璃杯(為聖阿爾傑布拉呢?還是為洛?),拉開冰箱的門。在從冰箱的冷凍室裡往外取出冰塊的時候,冰箱惡狠狠地朝我吼叫。重寫一下。讓她再看一遍。她不會記得細節的。改動一下,編造一番。寫個片斷,拿給她看,或者隨便丟在一旁。為什麼水龍頭有時會這麼嚇人地哀叫呢?真是一個糟糕的局麵。那一小塊一小塊枕頭形狀的冰——是供玩具北極熊洛使用的枕頭——在受到溫水的作用從小格子裡掉出來的時候,發出哢嚓哢嚓、劈劈啪啪、遭受折磨的聲音。我把兩個玻璃杯碰撞著並排放下,倒進威士忌和少量的蘇打水。她不準我多喝酒。冰箱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我拿著玻璃杯穿過飯廳,隔著客廳的門說話。客廳的門開了一條縫兒,連我的胳膊肘兒也伸不進去。“我給你調了一杯酒,”我說。她沒有回答,這個發瘋的潑婦;於是我把杯子放在電話機旁邊的餐具櫃上,這時電話鈴響了。“我是萊斯利。萊斯利·湯姆森,”喜歡在天亮時遊水的萊斯利·湯姆森說,“先生,亨伯特太太給車撞了。你最好趕快前來。”我也許有點兒急躁地回答說我妻子安然無恙,同時我一手握著聽筒,推開房門,說道:“這個人打電話來說你給車撞死了,夏洛特。”可是夏洛特並不在起居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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