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垂,黃土高原的溝溝豁豁被染成了濃釅的胭脂紅色。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不一刻,一支神秘馬隊風馳電掣般地從荒原上駛了過來,轟隆隆的馬蹄聲排山倒海般響著。其實馬隊也就是五六個人,須臾間馬隊便從眼前消失了,隻在身後留下一片濃濃的煙塵。正月十五元宵節,山西省龍仙鎮裡張燈結彩,人群熙來攘往的大街上,穿紅戴綠的男男女女挨肩擦背,喜氣洋洋。十字街頭,十幾個大漢正在汗流滿麵地揮舞著鼓槌,鑼鼓震天價響著;後麵是一群吹鼓手,正鼓著腮幫子在吹嗩呐,臉上和眉眼間透出愜意和自得。看熱鬨的人們循著鑼鼓聲從四麵八方趕來,聚集在這裡的空地上,不大功夫十字街頭便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起了一道厚厚的人牆……圈子裡,鬨紅火的正在表演他們的拿手好戲,扭秧歌、挑花籃、踩高蹺……尤其那抬擱、腦擱才叫好看——隻見十幾個漢子的肩頭上,一群穿紅戴綠的娃娃們站在高高的架子上,這些娃娃隻有四五歲模樣,嫩粉的臉蛋兒上抹著紅紅的胭脂,發髻上紮著紅的綠的綢子,身上穿著鮮豔的綢衫,那胳膊隨著鏗鏘的鼓點扭呀扭的,憨態可人煞是好看!還有那車子燈、船燈。車子燈走起來講究的是搖頭擺尾,前後又有‘醜漢’和‘媒婆’簇擁著,車上車下不時虛張聲勢地大呼小叫,那故作扭捏的姿態惹得圍觀的人們爆發出一陣陣的笑聲;而那船燈則顯得溫雅了許多,款款地在場子裡飄來飄去,宛若真格行駛在水麵上一般……突然,場子中央燃起一片巨大的火,五彩繽紛的火花在夜空中噴湧著、爆裂著,將大半個龍仙鎮映照得通明。就在這時,噴湧的焰火中突然有一個什麼東西跳了出來!隻見一個人頭戴著副猙獰的麵具,胡須挓裡挓挲,身穿大紅短袍,闊肩翹臀,憨態可掬!人們愣怔了片刻,忽然大聲叫道:“鐘馗!鐘馗!”“鐘馗”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款款落在地上,隨著鏗鏘的鑼鼓點兒在場子裡扭來扭去,表演詼諧而誇張,還不斷地做出各種驚險的動作,惹得圍觀的人們亦驚亦乍,為他的精彩表演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喝彩聲:“好!好!”這時,一個姑娘從人群外擠了進來,欣喜地望著場子中央的“鐘馗”。這姑娘大約十八九歲,大紅的土布棉襖,一條黑油油的辮子搭在胸前,長得驚人的美麗,剛一站到這裡,仿佛是有股魔力似的,人們的視線便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望著場子裡“鐘馗”滑稽的表演,姑娘咯咯地笑著,聲音銀鈴般動聽。忽然,跳躍在場子中間的“鐘馗”嘴裡開始噴出一股股的火焰,他挓挲著兩隻手且跳且舞,一步步靠近人群,一股股的火焰在人們臉前掠過,人群中發出陣陣驚呼。那姑娘也隨著人群大聲地尖叫著。也許是姑娘的叫聲引起了“鐘馗”的注意,他舞蹈著跳到女子的跟前。“鐘馗”在女子跟前,故意做出張牙舞爪的樣子,挑逗她,嚇唬她。姑娘尖叫著用雙手捂住臉,可又對麵具後麵的人充滿著好奇。“鐘馗”在她麵前騰挪跳躍作出種種怪相。姑娘一邊躲閃,一邊不停地嬉笑著。就在這時,圍觀的人群從後麵一擁,女子腳下站立不穩,突然向“鐘馗”的身上跌去。姑娘失聲尖叫:“啊!——”這時,“鐘馗”猛地掀起麵具——原來是一個英俊的小夥子!小夥子叫道:“玉蓮!”姑娘見狀驚喜地喊道:“原來是你呀——太春哥!”卻原來這玉蓮姑娘與那名叫太春的小夥子是一對未婚夫婦,在這種場合意外相間兩人自是喜不自勝!卸去戲裝太春牽著玉蓮的手來到大戲台子跟前。此刻,戲台上正在演出山西梆子《算糧登殿》;戲台下黑壓壓的站滿了人。遠處的戲台上,正在唱山西梆子。高亢嘹亮的板胡聲裂聲地吱啦啦地叫著;還有那響板.99lib.,“嗒嗒”地敲著,清脆的聲音傳出去老遠;還有黑頭那沙啞而粗獷的唱腔,裹著激越的鑼鼓點兒:所有這些聲音在夜空中轟鳴著,壓倒了台下嗡嗡的人聲。戲台下,人們一邊看戲一邊在興奮地交談著。玉蓮聽到旁邊一個老漢興奮地說道:“……好戲呀!”一壯年漢子接茬說:“那是!太原城裡有名的福慶班嘛!聽說頭年一進臘月就訂下了,晚了就訂不上了!”老漢道:“聽說‘水上飄’也來了?我還沒見過哩!”……太春把嘴附在玉蓮的耳朵邊上說著悄悄話。太春:“等秋後莊稼上了場,哥就把你娶過來!”玉蓮高興地:“我等著……”突然,一陣馬蹄聲打斷了他倆的對話。響動從鎮子的一邊排山倒海般地向戲台這邊壓了過來!轟隆隆的聲音刹那間蓋過了戲台上演員的唱腔、絲竹聲和台下的人聲!那支馬隊闖到了戲台前,人們發現騎在馬上的人黑衣黑帽,顏麵被遮得嚴嚴實實。人們驚呼道:“土匪來啦!”“……快跑呀!——”看戲的人群立刻大亂。大人們的喊叫聲和孩子們的哭喊聲亂成一片……戲台前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太春拽著玉蓮在騷亂的人群中奔跑著。玉蓮邊跑邊緊張地問到:“太春哥,咱咋辦?”太春拉著玉蓮跑出人群:“快,往那邊跑!”太春拉著玉蓮向戲台後麵跑去。玉蓮和太春氣喘籲籲地跑到戲台後的僻靜處,倆人躲在大樹下喘息。太春:“沒事了。”玉蓮:“真是土匪?”太春:“看樣子……不大像。”不遠處的戲台前,騷亂的人群跑來跑去,大人喊孩子叫,到處都亂糟糟的。馬車驚了,在場子裡橫衝直撞,車上的女人們在尖叫著……小販子們的攤子被擠翻了,地上到處滾著果子、麻花……神秘的馬隊闖入人群,口哨聲、呼嘯聲劃過黑沉沉的夜空。太春正要拽著玉蓮離開,忽然看見有兩個黑衣人人架著一個身著戲裝的戲子從戲台後麵向這邊疾步而來,騎手手中的馬刀在夜色中閃著白光。被綁架的人被蒙著臉,掙紮著喊道:“救命!救命呀——我是水上飄……”太春忽然喊道:“哎呀,水上飄讓歹人給劫了!”黑暗中,水上飄的聲音:“好漢救我!好漢救我!”太春一把推開玉蓮,追了過去。玉蓮在後麵喊道:“太春哥——”太春邊追邊喊:“站住!”綁架“水上飄”的兩個人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他們愣了一下,隨即低低地說了句什麼,隻見那個身材高大的扛著水上飄倉促逃走了,另一個身材略顯纖瘦的人轉過身來擋住太春的去路,並且死死地纏住了他。眼見著水上飄被劫走,太春很是著急,他急著要去救人,卻被眼前的黑衣人糾纏著脫不開身。太春喝道:“閃開!再不閃開我就不客氣了!”對方並不把太春的話當回事,左擋右攔地令人眼花繚亂,雖然出手並不重,但就是不讓他過去!太春急了,發狠使了幾個絕招,猛地將那人的雙手剪到背後。那綁匪頓時疼得喊叫起來:“哎呀……放手!”嗯?怎麼會是女人的聲音?太春心裡納悶,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麵罩,發現那人竟然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女子!太春一時傻在那裡:“女的?”太春愣神的工夫,那人掙脫出來,正打算奪路逃走,晃眼間發現眼前這人是一個十分英俊的後生,於是站了下來。太春和那個黑衣人四目相對。這時,忽聽遠處有人喊:“大格格!”那黑衣人猛醒,正欲走,又被太春截住。太春大聲道:“想走?沒門兒!”那黑衣人見對方擺開架勢攔著自己脫不了身,隻好拚力上前招架,倆人又打起來。太春:“膽子不小,連女子也敢來做劫匪!”黑衣人道:“你胡說,我不是劫匪!”太春:“那你是什麼人,報上姓名來!”黑衣人急於擺脫太春,她湊到跟前,低聲道:“嗨,你聽著!我乃綏遠將軍府的大格格娜燁!”太春冷笑道:“將軍府的大格格?哼,你休想騙我!”黑衣人喝道:“快放我走,小心日後我一腳踏平你這龍仙鎮!”太春:“口氣倒不小,看拳!”不遠處又有人喊道:“大格格,快走!”黑衣人急著要走,太春死死地纏著她,倆人正在打鬥間,忽然兩騎兩乘旋風般刮過來,近了才看出是兩個膀大腰圓的壯士。一個壯士喊道:“格格!還不快走?”說著,那壯士甲拔刀攔住太春,黑衣人翻身上馬,提起韁繩——太春疑惑地:“真是位格格?”黑衣人回身對太春笑道:“嗨嗨,你沒見過吧?我告訴你吧,我們歸化人把這叫做‘劫戲’!”太春:“劫戲?”黑衣人:“對,既然‘文請’不成,隻好‘武請’了!本小姐不過是跟著出來玩玩兒!”黑衣人說完,與另兩個壯士打馬揚長而去!太春望著一行人遠去的影子百思不得其解,自語道:“……劫戲?……大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