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封澤才憋出句：“挺喜歡的。”

桃媽媽沒再說話。

客廳裡就隻有電視的聲音。

“小澤，”桃媽媽一邊幫封澤擦頭發，一邊問：“你今年七歲了？”

封澤“嗯”了聲。

“是一直待在孤兒院嗎？”

封澤又“嗯”了聲。

桃媽媽頓了下：“沒見過媽媽？”

封澤沉默了半分鐘，才說：“沒有。”

“媽媽難產去世了。”

封澤從有記憶後，就是在孤兒院，有很多事情都是聽老師說的。

老師說，他媽媽跟男人搞上床，結果男人不要她，沒辦法就自己找了個小診所生孩子，結果難產死了。

是診所醫生把他養到半歲，結果醫生後麵也出事了，便把他送到孤兒院的。

太具體的，封澤就不太清楚了。

桃媽媽靜默著把封澤的頭發擦乾，而後又問：“那晚，你為什麼要砸桃子呢？”

封澤微微蹙眉，開口：“......我沒想砸他。”

他怎麼會砸桃知彥呢？

要不是桃知彥，他早就死了。

封澤現在最感激的人，就是那個小孩了。

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明明是在桃知彥家裡，怎麼會看到下水道的情景呢？

不、不隻是那天。

最近這幾天，他總能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老鼠、死貓，還能聽到桃知彥喊他。

“阿姨，”封澤深吸了口氣，輕聲說：“我好像有點問題了。”

桃媽媽溫柔詢問：“你可以跟阿姨說。”

封澤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他有點怕，怕他說了之後桃媽媽會不讓桃知彥跟他玩。

他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他不想失去桃知彥。

就想著，封澤的心跳忽然有點快，還有些悶，掌心都是汗。

最近這幾天總是這樣。

有的時候心跳很慢，呼吸也很慢，覺得好像這個世界很沒意思。

有的時候又會像現在這樣，心跳很快，呼吸也很快，耳旁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似的，讓人很焦躁。

“不想說也沒事。”桃媽媽出聲安撫。

經過今天一天的相處，她能看出封澤不是壞孩子。

也正因如此，她才好奇封澤為什麼要傷害桃知彥。

但封澤不想說，她也不能逼他開口。

封澤閉了閉眼，儘量平穩自己的情緒：“阿姨，我那天......”

“我那天看到了彆的場景，”封澤不知道該怎描述，他皺了皺眉：“我看到的不是桃知彥，所以我才......”

後麵的話沒說出來。

封澤忽然想起老師說他是怪胎。

克父克母，連醫生都克。

早晚他自己也得出問題。

所以他現在，是出問題了嗎？

桃媽媽頓了幾秒鐘，然後輕輕揉了揉封澤的頭：“阿姨知道了。”

“可能是在下水道那幾天，被嚇到了，”桃媽媽說，“創傷後遺症很多人都會有，過一陣就好了。”

封澤抬眼：“真的嗎？”

“當然了，”桃媽媽說，“你是好孩子，阿姨能看出來。”

封澤眼神頓了下。

“那天是阿姨沒問清楚，”桃媽媽問，“你會怨阿姨嗎？”

封澤攥了下拳頭，然後搖了搖頭。

這會電視裡在演家庭倫理劇，桃媽媽喜歡看，封澤沒怎麼看過，也覺得新奇。

兩個人就這麼坐著看到結束，這才關了電視去睡覺。

這是封澤這麼多天，第一次睡的這麼安心。

不用帶著饑餓。

也不必害怕老師。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封澤就感覺自己臉上癢癢的，剛一睜眼就發現桃知彥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了。

小孩自己撅著屁股藏在被子裡，不知道在玩什麼。

封澤有些困惑，伸手拉了下，沒拉開。

“不在家～”桃知彥的聲音飄出來。

封澤笑了聲，隔著被子去揉桃知彥。

小孩被揉的前仰後合，咯咯笑，而後一下子把被子掀開，撒嬌：“哥哥～”

“不玩了？”封澤收回手，“什麼時候起的？”

“早就醒啦，”桃知彥這會都已經穿戴整齊了，他坐在床上：“哥哥～媽媽做了好吃的！”

“很晚了嗎？”

“九點啦～”

封澤有些詫異，他一般早上六七點就會醒的。

可能是精神好不容易放鬆下來，難免睡的晚了些。

他“嗯”了聲，捏了下桃知彥的臉：“你吃飯了嗎？”

桃知彥被捏了也不躲，還是那麼坐著：“等哥哥一起吃～”

“好。”封澤這才起床，把被子疊好，而後出門。

桃媽媽這會正在打電話，看見封澤起了就眼神示意他去吃飯。

早餐很豐盛，兩個小孩吃完後就被關進房間裡寫作業了。

桃知彥還是那點拚音，寫了很久，跟要了他半條老命似的。

封澤被迫陪同，跟他一起坐著。

“哥哥～”

封澤看他。

小孩一隻手拿著鉛筆，一隻手托著下巴：“你為什麼不寫作業？”

封澤頓了下：“我沒有。”

“沒有？”桃知彥轉頭看他，“哥哥你不上學嗎？”

封澤搖頭。

桃知彥整個桃都震驚了，而後緩慢地眯起眼睛。

為什麼哥哥不上學？

這麼討厭的東西，哥哥絕對不能錯過！

於是，桃老師開始指著作業本一個勁的教他哥念拚音。

封澤：“......”

不知道念了多久，桃媽媽端著水果進來了，“好了桃子，快點寫吧彆念了。”

小桃老師“嗷”了聲，趴在桌子開始奮筆疾書。

桃媽媽看了會，確定小孩沒在搗亂，這才把水果放下走了。

直到下午，桃知彥的同學來找他玩，他才終於有了放風的時間。

來找他的都是住的近的，幾個小朋友經常一起玩。

其中一位就是桃知彥之前提到過的那位星星班“搬草”，叫孟洋。

小孩家裡比較有錢，穿著打扮都很講究。

這會，他手裡拿著一包糖，看著桃知彥，說：“桃子，你喊聲哥哥，哥哥就給你吃一顆。”

桃知彥撇撇嘴，不樂意叫他。

旁邊一個小男孩立刻：“哥！我要吃！”

接著其他小孩也跟著一起喊哥。

孟洋隻能把糖給他們分了幾顆，等到所有小朋友都分到糖了，孟洋又問桃知彥：“桃知彥，你真的不吃嗎？這是我爸爸從香港帶回來的，可好吃了！”

桃知彥還是不理他。

孟洋撓撓腦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桃知彥了。

封澤想了下，把昨天桃知彥往他口袋裡塞的那幾顆糖，剝了一顆給桃知彥。

桃知彥立刻笑著說：“謝謝哥哥～”

孟洋這下更不懂了：“你為什麼喊他哥哥，不喊我哥哥？我也比你大呀。”

封澤看了孟洋一眼，微微蹙了下眉頭。

桃知彥小臉被糖撐得圓圓，看了孟洋一眼，而後“哼～”了聲。

孟洋有點搞不懂。

這麼多小朋友，他最喜歡跟桃知彥玩。

畢竟桃知彥長的漂亮，說話聲音還好聽，比他的那個弟弟好多了。

所以孟洋就想讓桃知彥當自己弟弟。

幾個小孩分完糖，就開始商量著玩捉迷藏。

他們人比較多，玩捉迷藏都是兩兩一對，兩個人一起當鬼。

孟洋立刻說：“桃子，我們兩個一隊吧。”

桃知彥搖頭：“不要！我要和哥哥一隊。”

哥哥，又是哥哥。

孟洋一下就不開心了。

之前玩捉迷藏，都是他跟桃知彥一隊的，怎麼這會來了個外人，他就不能跟桃知彥一隊了？

孟洋看了眼封澤。

好巧，封澤也正在看他。

“我不管，我要跟桃知彥一隊，以前都是我們倆一隊的，”孟洋看著封澤，說，“我們兩個比賽，誰贏了誰跟桃知彥一隊！”

封澤問：“比什麼？”

孟洋也不知道比什麼，想了半天也說不出來。

倒是身邊的其他小朋友開始出謀劃策：“比打架！”

“不行，老師說不能打架！”

“那比掰手腕！”

一個小胖子拍手：“掰手腕好，我還跟我爸比過呢！”

“那就比掰手腕！”孟洋看著封澤，抬抬下巴：“你敢嗎？”

封澤點頭。

其他小朋友都興奮了，嘰嘰喳喳的去幫忙找地方。

小孩們這會是在公園，公園的中心有個蘑菇亭子，下麵正好有張桌子，來掰手腕正正好。

幾個小孩走過去，把封澤和孟洋圍在中間，大喊：“班草加油！班草必勝！”

桃知彥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嘴裡還含著那顆水果糖，軟乎乎的跟著喊：“哥哥加油～”

孟洋聽見這話吸了吸鼻子，揉了下眼睛，越發的不爽了。

他瞪著封澤，說：“我肯定贏你！”

封澤挑眉：“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