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昭和車站的香草可樂—搶銀行的前兩天(1 / 1)

三分之一 木下半太 1896 字 23小時前

白色液體宛如被吞沒般,融入黑色液體之中。香草奶精與可樂。仿佛象征純粹無辜的“白”,被陰暗邪惡的“黑”給抹殺了。“我很喜歡喝這個說。”茉莉亞說了,陶醉地看著自己的玻璃杯。下午三點——修造與茉莉亞在了JR鶴見線的昭和車站下車。茉莉亞說:“我們去散個步吧?”就把修造帶到巨大工廠林立的扇町。走不到五分鐘,看見一間很複古(應該說快變成廢墟)的咖啡廳,茉莉亞又說:“進去喝杯茶吧?”半強迫地把修造帶進門。“我要再加一點。”茉莉亞把修造要加進熱咖啡的香草奶精,倒進可樂杯中。“……那個好喝嗎?”雖然不到惡心的程度,但看了就不想喝。“不覺得很特彆嗎?這叫香草可樂喔。”修造看著茉莉亞淘氣地咬著吸管,不禁歎氣。我說你啊,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走進這地方,好像穿越時空來到昭和年代。明明距離川崎沒有多遠,但在鶴見車站換車的時候卻等了三十分鐘,然後又搭了四十五分鐘的車才到這裡。昭和車站是個雜草叢生的無人車站,一出收票口就有家小館子,門口貼著黑黑臟臟的Agnes Nani Lum海報。或許是巨大工廠林立的關係,空氣感覺很糟,甚至覺得天空罩上了一層黃霧。這家咖啡廳也很誇張。再早個幾十年的話,或許算是流行的工寮風。但現在櫃台、桌椅與地板都覆滿塵埃。長了蜘蛛網的壁掛喇叭,不知道放著廣播還是什麼的昭和歌謠曲。“有什麼大事要跟我說?”“你發現啦?”茉莉亞99lib.眨了個眼。“先告訴我為什麼特地帶我來這種地方吧。”修造在JR鶴見線電車上就問了好幾次,但茉莉亞一直推托:“等等再告訴你。”“為了保命啊。”“彆開玩笑!”“我很認真的。”茉莉亞的嘴放開吸管,握住坐在對麵的修造的手。突然被握住手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手極為冰冷。“誰要你的命?”“冰鑿惡魔啊。”“……破魔嗎?”茉莉亞咬著下唇,點了頭。“真的假的?”明明破魔不在身邊,卻像背後被潑了盆冷水一樣從頭涼到腳。“他該不會聽說GG這件事了吧?”如果是,那就真的慘了。就算成功搶到錢,肯定也會被滅口,錢則被破魔搶走。“其實這計劃是破魔訂的。”修造突然不太清楚自己聽到了什麼。“GG的計劃?破魔?”“對,他才是幕後黑手。”茉莉亞放開了修造的手,細長的手指撚著吸管,攪拌香草可樂。不愧是前舞台劇演員動作都如此動人。現在不是看到出神的時候吧!“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吧!”“甜心兔的廁所裡裝了偷拍針孔攝影機。就在垃圾桶、花瓶和芳香劑盒三個地方。”“喂,現在是怎樣?我聽不懂啊。”“我碰巧發現了這些攝影機,找破魔告狀,沒想到他就是裝攝影機的凶手。我也真笨,還以為是哪個少爺下的手呢。”我多少了解是怎麼一回事了。茉莉亞運氣差,踩到了破魔的“地雷”。“他是不是說你擋他財路,所以惱羞成怒威脅你?”“你怎麼知道!?”茉莉亞雙眼圓瞪。“因為我也跟他很久啦。”我知道破魔除了甜心兔之外,也插手不少肮臟生意。最近還聽說他找了些年輕的混混,成立詐騙集團。“我搭了他的保時捷,在川崎街上體驗了飆車地獄。”“我也嘗過。恐怖到讓我想尖叫‘殺了我吧!’”“飆完之後他就用冰鑿頂住我的喉嚨,跟我說‘不想當AV女優就去搶銀行’。”茉莉亞瞄了櫃台一眼,壓低聲音。垂垂老矣的老板坐在椅子上、手上攤開一份運動報刊,腦袋瓜卻猛打瞌睡。“他要你拿多少出來啊?”保險起見,修造也壓低聲音。“五千萬啦。”“光聽這數字頭就暈了。”“我怎麼拿得出來?”茉莉亞聳聳肩,莫可奈何。“這就是他的企圓。他就是想儘辦法要你當AV女優啦。”隻要盯上獵物,就不擇手段搞定。破魔就是這樣的男人。“與其去拍A片,還不如冒著被關的風險去GG。”修造偷偷打量了茉莉亞的身子。一對巨乳,手腳修長,這麼好的身材去當“單一主角”的女優應該有搞頭。可以理解破魔為何盯上她。“你怎麼不逃呢?”“你以為可以逃得出破魔的掌心嗎?”茉莉亞銳利的眼神剌向修造。“我才不要過著提心吊膽的逃亡生活。”“所以那個M銀行的警衛,是破魔的朋友?”“沒錯,而且他有欠破魔什麼。”“那真是糟透了。”破魔有個出名的特色,就是絕對不拿錢借人。但卻有著了不起的天賦,可以讓人欠下金錢之外的“債”。“為什麼這個節骨眼要告訴我?你就不怕我縮手嗎?”“你想縮手?”我無法立刻回答。心底當然是很想縮手,但我也跟不該借的人借了一筆錢。如果沒有欠涉柿多見子那個妖婆的債,一聽到破魔的名字我就溜了。好想逃……但逃不了。喇叭裡傳出大澤譽誌幸的歌〈我已走投無路〉。以前黑膠唱片時代的好歌。“才不會哩。”修造勉強擠出一句。“我跟修已經是分不開的命運共同體羅。”茉莉亞開心地笑著,繼續喝起香草可樂。“也給我喝一口吧。”一聽到破魔的名字,就覺得口乾舌燥。“隻給你喝一口喔。”我接過茉莉亞手中的杯子,用吸管猛吸一口。可樂的氣泡直衝喉頭,香草味則晚了半步才跟上。味道沒想像中的差。“怎麼樣?好喝吧?”“還不錯。”我把杯子交還給茉莉亞。“每次重大演出之前,我都會到劇場附近的咖啡廳喝這個。有喝有保佑這樣?”“對呀。每次喝完香草可樂,演出好像都會很成功。這次GG絕對不能失敗呀。”“那當然,要是被警察抓到,人生就結束了。”“是誰在跟你說警察?”茉莉亞低頭給了修造一個白眼。這女人也有這種表情啊?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表情。很明顯不是個酒店小姐,而是決心賭命的末路狂花。修造感覺自己全身寒毛直豎。茉莉亞還是舞台演員的時候,肯定都在休息室的鏡子前麵擺出這張臉,集中精神。“那是說啥?”又口乾舌燥了。好想來杯香草可樂。“是要出賣破魔。”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我啞口無言,甚至沒辦法笑著敷衍說:“彆開這種爛玩笑了。”“我再說一次。”茉莉亞用吸管慢慢攪拌杯裡的冰塊。“我們要出賣破魔,把錢全都給乾走。”“……唬爛的?”“如果要唬爛,我就不會把修帶來這麼偏僻的地方了。我就是怕被破魔的人跟蹤啊。”“跟、跟蹤什麼?”我忍不住往咖啡廳窗外瞧,隻看見駛向工廠的大卡車經過。從進門之後,每次有大卡車經過門外,店裡的東西就抖個不停,連桌上的水和咖啡都快灑出來了。“搶來的錢,當然就跟修平分。”“柯吉跟健哥呢?”茉莉亞眼神冰冷,搖搖頭。跟她在甜心兔的時候判若兩人,就像個沒血沒淚的反派女主角。“你連他們都要出賣?”“正是如此。”“你知道柯吉是我小弟吧?”“哼,所以呢?”茉莉亞態度高傲。“你要放掉這個機會?我們兩個可以平分的錢超過一億喔。”“不保證能搶到這麼多吧?”“說不定有兩億以上呢。”一個人一億……沒錯,如果沒搶這麼多,那何必搶銀行?我可是賭上了人生啊。“柯吉的份我來給。你就讓他入夥吧。”“不行!”茉莉亞斬釘截鐵地說。“為什麼啦?”“因為他蠢到沒藥醫。那種人特彆容易惹麻煩。都認識這麼久了,你還不懂這一點?”我當然懂。柯吉的腦袋如果是炸彈,導火線肯定比牙簽還短,隻要一點小事就會抓狂,訴諸暴力。“但多虧了他,才能弄到槍啊。”“你打算讓柯吉拿槍?”“那倒不是……我打算讓他開車。”“現在還不遲,踢開他吧。”“辦不到。”茉莉亞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把剩下三分之一杯左右的香草可樂一口氣吸光。“修,你的天真會害死你。我不是在嚇晚你,而是早就覺得你人太好了。”“我人很好?”第一次聽到。就連之前交往過的所有女人,都沒對我這麼說過。“修會疼柯吉是有原因的,隻是你自己沒發現罷了。”“什麼理由啊?說來聽聽。”“不要,反正你不把我說的當一回事。等你哪天自己發現吧。我想應該不會太久。”“柯吉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拋棄他。”“那錢就你我跟柯吉三個人分吧。不過當然不是三等份羅。”茉莉亞莫可奈何地說著,用指尖在桌上敲出不規律的節奏,任誰都看得出她心中的焦慮。“健哥就由我跟柯吉來出賣吧。不用傷人,光靠腦筋就可以搶到錢了。”“破魔可沒這麼好應付喔。”“我知道。柯吉那邊我來講,我會適度酸一下,不讓他發火。”“等等,出賣破魔就由我跟修兩個人搞定。答應我,什麼都彆跟柯吉說。”“我不知道你要耍什麼手段,但是三個人合作的成功機率比較高吧?”“我要柯吉一無所知的反應啦。如果靠他的演技,破魔一眼就看穿了,你說是吧?”確實。柯吉連招呼甜心兔的客人都招呼不好。他隻要看到不喜歡的客人上門,那表情活像吞了一整瓶的正露丸。“好吧,破魔的事情就我們兩個處理。”修造湊上前去,小聲問道:“那,你要怎麼出賣他?”“重頭戲那天再告訴你。”竟然打起太極拳了。修造不禁往前一倒,肚子撞上了桌邊。“喂喂,你也太誇張了,現在就說啊,不然何必擺脫破魔的眼線跑到這裡來?”“因為今明兩天還要見到破魔啊。”修造不得不點頭。破魔的直覺準到令人害怕,鼻子像獵犬一樣靈,可以聞到誰想出賣他。就因為他有這種能力,所以才能活得如此旁若無人,恣意妄為。與生俱來的“邪惡品格”就是不同。用棒球來比喻吧。如果破魔是年度第一名被選入職棒,成為球隊王牌,拿下史上最多勝場的好手,那修造頂多是打打玩票罷了。正如茉莉亞所說,如果我聽了計劃的全貌,定沒膽子站在破魔麵前。就好像對著塞滿地雷的遊泳池跳水一樣。“那我隻問三分之一。”“啊?什麼意思?”茉莉亞皺起眉頭。“隻要告訴我出賣破魔計劃的三分之一就好。我也需要一點心理準備。”“這樣好嗎?如果失敗,你會被冰鑿捅成蜂窩喔。”光是想像一下,壓力就大到肚子陣陣剌痛。“還能不乾嗎?”茉莉亞輕輕微笑,說了。“我要你搶了銀行之後,彆急著逃走。”“你說什麼!?”“彆逃走,先躲起來。”“……躲在哪?”“甜心兔呀。”大卡車又通過門外,桌子搖得比剛才更激烈,把香草可樂杯震到桌下,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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