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下午,太陽懶洋洋的掛在天際,可晚風就給人吹來了陣陣寒意,王道廣推開車門,不禁一個寒顫。他麻利地正正胸前的領帶,把風衣扣好,快步走近停在前麵的本田汽車,拉開了車門,一隻嶄新的鱷魚皮鞋伸下地,隨即柳王明的身子晃出了汽車。身後,一台武警牌的“三鈴”吉普、兩輛彆克轎車也先後跟著“嘎然”而止,一字排開在新陽高速公路收費站邊上。見柳王明下了車,彭常青、劉茂盛、接待處長、田文革和警衛處長、辦公室行政科長,幾位秘書都一同朝他圍過來。“幾點了?”柳王明問王道廣。“現在是四點五十分,按正常速度,五點會到。”“他們幾點從省城出發?”彭常青跟著問。“考察組的同誌涉及幾個單位,又不住一個院子,他們約定三點集中,省城上班時是車流高峰,能不能三點準時出發就難說。”“李書記不在家,這考察組就——。”彭常青嗅出了氣氛的異樣,試探著問柳王明。“他去北京參加中央領導召開的座談會,明天就回來了。”柳王明顯得不耐煩地說。“哦,是這樣,是這樣。”“這麼大的事,書記不在家,成嗎?考察名單還要書記碰頭會研究呐!”也好,明天大會的稿子我才看了,有事不能再等了,我明天早上再來陪彭常青不停地上下舞動著肥大的腦袋,表示豁然開朗了。“柳市長,要不要告訴一下周建明同誌?”劉茂盛本來不想說,可他畢竟分管黨群,而且這是組織部長工作職責內的事,現在柳王明把他撇在一邊,於情於理也不妥當。所以,他還是要提醒一下柳王明。“不必了吧,我們幾個書記接一下就行。再說,周建明不是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嗎?你這樣,告訴他晚飯後來看一下考察組的同誌。”從柳王明的眼神和他對接待安排,劉茂盛深感他對周建明成見之深,他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心冷。欣慰的是柳王明製肘周建明給他帶來的快感,心冷的是自己目前同柳王明的關係,如果自己同他再這麼彆著勁,他對付周建明的辦法也同樣會隨時在自己身上重演。“道廣,你給桃花島那邊打個電話,叫他們經理組織好迎賓小姐,在大廳門口排好隊迎候,客人很快就到。”“不是安排在新陽賓館嗎?”彭常青摸不著頭腦地問。“柳市長考慮考察組要在那裡住一段,時間長了就沒有新鮮感,所以今晚的宴請先在桃花島。”市政府接待處處長向彭常青解釋著。“哦,這有道理。你們這次接待,柳市長親自出馬,一定會使客人滿意。”彭常青拍拍接待處長的肩膀,媚眼卻飛向柳王明。隻要柳王明在場,彭常青說話辦事,不管彆人眼裡是否看得過去,耳朵是否聽得進去,他都要說一些恭維的話,做一些“搖尾”的事,特彆是在這換屆的關鍵時刻,他更是不忘適時拍馬屁,這使站在他旁邊的劉茂盛胃裡翻酸水,身上起雞皮疙瘩。“來啦,來啦,客人來啦,柳市長。”田文革指著離收費站不遠速度漸漸慢下來的一輛“考斯特”。前麵是新陽警衛處的開道車,響著警笛,慢慢通過收費站,朝柳王明一行人緩緩開過來,車門及時地打開了,柳王明和兩個副書記及時的上了車。“哎呀,總算是把你們給盼來了,關部長,謝書記,粟處長,——。”柳王明帶著彭常青、劉茂盛逐一同考察組的同誌握手,寒暄。“老柳哇,你這就不對了,帶著隊伍到這裡接,違規了吧?”紀委的謝副書記調侃開了。“沒呀,省委的文件上是規定不能到邊界上迎候,我這不是邊界,是高速路口。”車上一陣笑聲。省委組織部辦公室副主任,給柳王明一行介紹考察組的其他部門的處長,助理調研員、主任、科長之類。一一握手後,柳王明建議:“各位領導住在新陽賓館,今晚我們在桃花島安排了一個便宴,我看時間也不早了,請大家換車,行李就直接拉到新陽賓館,怎樣?”“到了你的地盤,不就聽你的嗎?我們下車了。”關部長風趣地說。於是一行人魚貫下車,關副部長、謝副書記坐上柳王明的車,其他各位分彆乘著六輛小車,兩台武警車在前麵開道,一路警笛聲到了蒙娜麗莎賓館門前的碼頭,一艘快艇正在江邊等候著。桃花賓館綜合樓的二十多個小姐,穿著薄薄的唐裝,列隊站在寒意襲人的門口,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總算看到了那輛中巴開到了她們的麵前。按照經理的分咐,車門一開,大家就齊聲喊“歡迎光臨。”然後是“劈裡啪啦”的掌聲。再是每個小姐依次引著一位客人步入大廳,這個場景還真讓關部長、謝書記和考察組的全體成員包括劉茂盛彭常青等人吃了一驚:大堂華燈齊亮,漢白玉的牆壁在燈光的映照下,就像美女凝脂般的肌膚一樣肉感,金色的柱子泛著豪華富貴的光亮,從大門口延伸到樓梯的猩紅地毯,踩在腳下柔軟而輕鬆。當客人全部進到大廳後,《走進新時代》音樂驟然響起,這才把客人的眼珠子引向了寬大氣派的樓梯:樓梯分為三部分,中間是深紅色的花崗岩鋪就的台階,足有三米多寬。台階的兩邊是卷揚式電梯在悠悠的轉動,在樓梯台階上,整整齊齊站著黑壓壓的近百名身著燕尾服的男女小學生樂隊,整齊又有韻律地拉著小提琴,學生們一張張稚嫩的臉,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中滑動的琴玄。客人們分彆在小姐的引導下,分乘兩邊的電梯徐徐上升到二樓。身後的旋律還悠揚地飄在大廳每一個角落。晚宴設在二樓的《福源廳》,是個足有近三百平米的大廳。正麵一副巨大的鬆鶴圖,鬆鶴圖下麵是足可以坐十八位客人的主桌,還有兩桌按三點式擺在主桌的左右。小姐把各位客人引到各自的席位上,彬彬有禮地躬了一下身子後,退到一邊站著。“老柳,今晚是不是搞得有點複雜了哇?”關部長入座後對身邊的柳王明說。“沒什麼,要不是換屆,你們怎麼也不到新陽來。好不容易來一次,我們也不能太寒酸了哇,是不是,謝書記。”柳王明坐在主陪席位上,左右是關部長和謝書記。“話說清楚了,柳市長,我們在新陽還長著,生活上一定要從簡,以工作為重嗬。”謝書記囑咐著說。“放心,你們兩位領導,新陽的條件不好,照顧不周的地方你們要多包涵,可彆批評我們囉。”大家已經各就各位,在主桌上,彭常青、劉茂盛和先期趕過來迎候的常務副市長魏道清,王道廣、田文革等,一主一客間隔著坐。另一桌大都是考察組中的工作人員,還有一桌是新陽市領導的秘書、辦事員、司機等。服務員開始上菜,斟酒。小姐給關部長斟“五糧液”,關部長不接受。“白酒就不行了,來點乾紅吧。”“關部長,我建議你喝點試試,說實在的,這酒來得很不容易,是柳市長專門派人從宜賓買來的,絕對正宗。”彭常青好不容易逮上了個說話的機會,勸關部長進酒。“老彭說的是實話,現在市場上的五糧液假的不少,我知道你愛喝這個酒,特意派人去廠裡進的,你嘗嘗,鑒定一下真偽。”“老關,柳王明特意為你準備的,不嘗嘗就不儘人情了。”謝書記也一邊勸說起來。“你可不能像查案件,隻查彆人不查自己喲,我斟上了你也不能少。”關部長隻好拿開捂著酒杯的手,讓小姐斟酒。關部長一關過了,一桌人全都斟上了白酒。冷碟上了,魚翅湯也上來了,柳王明征求關部長意見,“可以開始嗎,部長?”“該你‘剪彩’呀。”“好,那我先說兩句。”柳王明離席,走到身邊不遠的立式話筒前,來了一段祝酒詞:“各位領導,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是個美好的夜晚,我們懷著興奮的心情,迎來了省委換屆考察組的領導和同誌們,首先我代表市政府向各位領導和同誌們表示熱烈歡迎。”接著柳王明介紹了在省委省、政府領導下新陽經濟社會發展的大好形勢,列舉了一長串的數字,還突出介紹了政府這幾年抓的主要工作,展望新陽市未來美好前景,使人感覺新陽的發展中政府的作用、柳王明的努力極其重要,新陽的未來也離不開柳王明的領導。他還表示,要把這次考察當作一次考試,正確對待,看到成績,正視不足,以此為動力,推進新陽的改革發展。最後提議:“為新陽的發展,為考察組全體同誌的身體健康、工作順利、事業進步、家庭幸福乾杯。”這些精心組織的文字,在劉茂盛聽來,都有些多餘。李樹生已經給他暗示過,你柳王明還能在新陽當書記?他總感到柳王明過於執著,過於自信。接著是關部長簡明扼要的祝酒詞。他顯得有些拘謹,不過一些對今晚的安排表示感謝的話而已。對柳王明剛才大講的政府工作成績也沒作任何評論,隻是說,大家這樣熱情,考察組的同誌更應當努力,完成好省委交給的任務,不辜負新陽市人民的厚望。關部長祝詞完了,大家才開始吃菜敬酒。服務員忙著分菜,換碟,宴會廳門口進進出出,大廳裡開始低聲地回蕩著一組民族樂曲,《賽馬》《二泉映月》等,柳王明踏著音樂的節拍,走到每一個考察組成員身邊敬酒。無論是部長、書記、處長、助理調研員、辦事員一人一杯,厚薄一樣,顯得從未有過的謙虛,從未見過的低聲下氣,也從未表現過的酒量。以致王道廣幾次走過來,告訴他彆喝太多了。“我柳王明對組織一向坦誠,該喝的一人不少,一杯不少,醉了也高興。”按照省委任職通知的排名,劉茂盛在彭常青之前。在這樣的公開場合,新陽的領導班子走前走後,敬酒順序也大都是按這個排名來的。所以,柳王明敬酒完了,該劉茂盛出麵了。今晚的安排,劉茂盛事先並不知道,但深臨其境後才體會到柳王明安排的獨具匠心,意味深長,不愧是官場老手。前天下午,柳王明在書記碰頭會上特意說要以政府的名義安排一次宴請,他還不以為然。看了今天的氣派,聽了他的祝酒詞,才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也看到了他為此作過的精心準備。他滿肚子的心事走到關部長麵前敬酒,柳王明正湊在關部長耳邊說話,“——立過戰功,表現很不錯。分管的工作這兩年變化很大。”“哦,來來來,茂盛同誌給部長敬酒來了。”看到劉茂盛站到了跟前,他收住了話頭,劉茂盛雖然沒全部聽到,但斷斷續續的幾句就知道他在向關部長“推銷”彭常青。“關部長,我記得你還是那一年考察我時來了新陽,後來就一直沒來過。我這人吧,去省城少,出去了也不愛串門,所以也沒拜訪過你,今天能給你敬酒很高興,我得敬兩杯。”“茂盛同誌是個很不錯的乾部,”關部長跟他碰了一下杯子,向著身邊的省紀委的一個處長介紹,“當過多年的縣委書記,有農村工作經驗。還曾借調到省委農村政策研究室幫助工作過。”“謝謝部長還記得這麼清楚,所以我要敬你兩杯,一是感謝你對我多年來的關心,二是歡迎你這次來新陽考察。”說完就乾了一杯,讓小姐再倒酒,準備再乾杯。“茂盛嗬,我不勝酒力,隻能意思、意思,怎麼樣,家屬身體還行嗎?”“謝謝部長關心,她手術已經三年多了,還算好。現在是每天鍛煉身體,比原來工作的時候好多了。”劉茂盛的老婆三年前得過乳腺癌,做過手術。正是那時候,劉茂盛忙著自己的升遷,又忙著給愛人治病。考察中,有的乾部說到他事業心強,就列舉他愛人得了癌症,他還沒有放下手裡工作的例子,常常忙到深夜,給關部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關部長,這位是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王道廣同誌,是我們政府的大總管。說實在的,要不是他的鼎立相助,我的工作沒有現在這樣順手,很不錯的一個乾部。”“市長過獎,我來敬部長一杯酒,祝你在新陽期間工作順利。另外,柳市長安排我為考察組的同誌搞些服務,不到的地方請領導及時批評。”這時,宴會的氣氛已經到了高潮,大家都離開座位敬酒,端著杯子貼著耳朵說悄悄話的,指手畫腳的,慷慨激昂的。王道廣又湊到柳王明耳邊問,什麼時候上生日蛋糕。“準備好了嗎?”“好了,還有五六個菜沒上。”“行,可以進行下一個議題了。”隻見王道廣離席朝門口走過去,同站在宴會廳門口的餐飲部經理說著什麼。一會,宴會廳的中央大吊燈突然慢慢的暗了下來,圍繞在中央大吊燈四周的六簇燈光熄滅了,宴會廳四壁的彩燈開始亮了起來,筵席上發出了各種不同的“驚呀”聲,大家都朝漸漸暗下去的燈光看著,滿臉不理解的樣子。劉茂盛站起來,自言自語的問“怎麼回事?”彭常青離席去找王道廣。“老彭,你們坐下。”柳王明聲音不大,但不容置疑。這時宴會廳門口進來了兩列隊伍,一列是九個小夥子,白衣服,高高雪白的廚師帽,三人一組,抬了三個大蛋糕,主桌上的那個蛋糕還插著“四”粗“六”瘦、十枝點燃了彩燭。另一列是二十幾個小學生手拿著小提琴,一字排開,站在宴會廳的兩邊,迅速地集結好了隊伍。謝書記、關部長也沒反應過來,不知柳王明鬨的是哪一出。“老柳,你這是乾嘛呀?”“好,我來給大家解釋解釋。”於是他走到話筒前,對大家說“同誌們,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也是個好日子。我在這裡高興的告訴大家,今天是我們關部長四十六歲生日,我們衷心祝他生日愉快,仕途通達,身體健康。”柳王明的話音剛落地,小提琴齊奏《祝你生日快樂》的樂曲,大廳的各式燈光又慢慢亮起來了,服務小姐開始把蛋糕抬到桌上,一個身著盛裝的小女孩抱了一束鮮花,大大方方地走到關部長跟前,敬了一個少先隊禮,“祝大伯生日快樂、事業輝煌、家庭幸福。”“謝謝你,小姑娘。”看得出,關部長已經有些激動了。這時除了關部長的激動之外,出席宴會的所有人都感到驚訝。隻有柳王明、王道廣和餐廳的服務小姐和那群小學生的臉上流露出成功的喜悅。“老柳哇,你真是個細心人,我都沒鬨明白老關是今天的生日,倒是給你知道了。”謝書記感慨萬千。“現在請關部長吹蠟燭、許個願吧,部長?”柳王明並沒有仔細聽謝書記的話,繼續導演他的傑作。戲演到這裡,關部長已經是戲中的一個演員而已,隻有按導演的指揮完成自己的動作了。整個宴會進入了第二個高峰:關部長向柳王明和新陽市政府致謝,參加宴會的人輪番向關部長敬酒,給他祝福。就在柳王明畢恭畢敬雙手護著酒杯給關部長敬酒時,坐在另一桌的乾部處長跑到關部長跟前,和他耳語了幾句,關部長立即接過處長手裡的手機,丟下柳王明,向宴會廳的門外走過去。等大家看見他回到桌前的時候,關部長的臉色一掃剛才的滿麵春風,變得嚴肅和凝重。幾乎是關部長回到桌前的同時,省紀委的謝書記也被秘書叫到一邊,說馬書記要他吃完飯後,立即給他辦公室打電話,有事要商量。柳王明見兩位領導都有事,特彆是關部長接電話後,對眼前的良辰美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大夥敬酒的熱情遇到了寒流。於是,柳王明提議大家舉杯,共同敬考察組全體同誌一杯酒,算是“圓席”。“良辰美景,難忘今宵。二位領導還有工作,我們不多耽誤了,大家一起祝願考察組的同誌在新陽期間工作愉快,身體健康。”與桃花島宴會廳熱鬨、喜慶、歡笑的氣氛相比,新陽賓館讓冷落、寂寞籠罩著。為了確保考察組的工作不受影響,賓館接到了市政府辦公室的通知:主樓的第六層一律不對外接待,第五層留著給來考察組談話的乾部休息等候,其他樓層也要控製著使用。賓館的總台擺出了“客滿”的告示。從外麵看,門前的停車場,稀稀拉拉,樓層的窗戶大多黑洞洞的。七點半鐘,周建明來到了賓館的大廳,賓館經理吃了一驚:桃花島的宴請怎麼沒有周部長。但他沒有敢說出來,隻好明白裝糊塗“周部長來看客人?”“省委考察組的同誌還沒到?”周建明問。“行李已經到了,已經給送到了房間。人還沒到,我一直在這恭候,我聽說今晚好像柳市長安排在桃花島吃飯。”“哦?在桃花島吃飯?”周建明好像沒聽明白。“要不要開兩個房間你休息一下?”經理問。“不必了,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就行。”經理把他們請到賓館大堂邊的咖啡室裡坐下,讓小姐端上咖啡、瓜子、開心果。周建明同經理聊賓館的經營情況,聊市委、市政府和四家班子接待的費用。過了一個小時,看看還沒動靜,拿出手機要打電話。想想有放下了。經理看出了他的心思,“要不這樣,我在這兒等,你先回。來了我再去請你?”在柳王明為省委考察組舉行盛大接風晚宴的時候,省委書記林鬆濤的辦公桌上放著幾份材料,他和省紀委馬書記、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彭壽年感到柳王明的問題嚴重和複雜。林鬆濤在辦公桌後不停地邁著沉重的小步,一言不發。他越是不吱聲,在座的兩位也都不好說什麼,看著他來回走動。“人民銀行反洗錢中心的報告是什麼時候到的?”“這個報告簽發日期是前四天,通過中紀委轉過來的。是沿海一個地下錢莊被我公安機關破獲,其中有一筆八十萬美金從新陽彙出,經核對,彙款人是柳王明的家屬黎穎。”“哦。”林鬆濤點頭。又問,“中紀委檢查組在新陽調查的幾個問題都能落實?”“中紀委的同誌已經在新陽工作了快二十天了,他們聽說省委換屆考察組今天進駐,就特意趕回省裡了,下班之前約我去賓館談了些情況,柳王明同外商合夥開發官山公墓的問題,在沙州區項目中占有股份的事基本成立。光這兩個問題,獲利就在三百多萬元。還有買官賣官的問題、為黑社會提供保護的問題、生活糜爛的問題,沒能夠核實。這需要對柳王明采取組織措施後再進一步調查。”“那反映李樹生同誌受賄的事核實得怎麼樣?”林鬆濤坐到辦公椅上,兩眼盯著馬書記。“根據我們審查那個送錢的婦女,基本可以排除李樹生同誌受賄的實事,送錢人同李樹生沒有任何經濟和利益上的關係。她以幫李樹生帶書為由,把一包錢交給了李樹生的家屬,家屬也信以為真。到我們從李樹生家取回那包書時,李樹生和他的家屬都不知道裡麵是書還是什麼東西。看來這是一起精心策劃的陷害案件。幕後人是誰,她始終不交待。我們正在做工作。”“壽年同誌,考察組開展了工作嗎?”“沒有,今天下午才到。剛才我又給帶隊的同誌通過話,讓他們先組織考察組的同誌學習省委的文件,把考察工作方案再研究細一些,什麼時候開展考察,聽候通知。”“老馬,你看考察組要不要撤回來。”“顯然,現在就新陽換屆進行考察的條件是不成熟的。但把考察組撤回來,社會反響太大,會有一些負麵的影響。”“那你的意思是?”“我看不如這樣,就湯下麵,現在的考察組的名稱不變,工作任務作調整,著重配合省紀委調查柳王明的問題。”彭壽年說。“這個辦法我看可行。”馬書記表示讚成。“那就這樣,你們省紀委按辦案程序,連夜開常委會,研究對柳王明采取‘雙規’措施,報省委常委批準。明天派兩位去新陽一趟,給他們班子見麵,宣布省委的決定。考察組集中精力,儘快查清柳王明的問題後,新陽的換屆工作照常進行。”柳王明離開桃花島宴會廳後,手機鈴聲大作,他打開手機,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他遲疑了一會接通了,裡麵傳出一個急促的男低音:“柳市長,你的處境很危險。”沒等他來得及回話,對方聲音就斷了。柳王明一驚,有些莫名其妙。手機又響起來了,他再接聽,是田文革的聲音,有些顫抖:“市長,出事了。”“怎麼啦,你慢慢說,慢慢說。”“電話裡不好說,我現在正在江邊等你。”“好,我馬上就過江,你等著。”柳王明以最快的速度,在江邊見到了田文革。原來,前天晚上劉佳佳往李樹生家送錢的時候,李樹生家裡一直沒有人,劉佳佳在李家門口等到十一點多鐘,連哄帶騙,把那個裝滿現金的“二十四史”包裝盒送到了李家。回頭時省委家屬宿舍的鐵門給鎖上了,劉佳佳一時著急,就翻圍牆出門,沒想到給正在巡邏的保安逮個正著,送她去的司機,眼看著保安把她交到了辦公廳的保衛處。“混蛋,出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早不告訴我。”柳王明血紅的眼,噴著火焰。“我昨天就給劉佳佳打電話,她告訴我說她回老家了,休息兩天就回新陽。我信以為真,就沒在意。今天一想不對,就特意去了一趟她老家,她根本就不在家。後來就和她聯係不上,手機關機。”“真是一幫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現在就去,給我跑一趟省城,通過你在公安廳的熟人,把劉佳佳找回來,找不回來我拿你是問。”“我這就去,我這就去。”田文革惶惶不安,倒退著離開了柳王明。常委會開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柳王明這才想起了剛才那個向他報告危險的神秘電話。他有什麼危險,危險在哪裡,他是誰呀。腦子裡很亂,腳有些發顫地走上了江岸水泥壩頂,老餘已經把車開到了麵前。他猜想,剛才的電話應該是省紀委那個朋友的,可聲音不對呀!是他委托彆人打的嗎?他急忙掏出手機,撥通對方電話,關機。又撥他家裡電話,先是占線,後是怎麼也沒人接。“不行,老餘,往省城。”“晚上去省城?”老餘以為聽錯了。“對,快,往省城。”柳王明堅信:有了金錢,有了朋友,他就握住縱橫“政界”的方向盤,就找到了登上高位的雲梯,就一定會順利到達自己期望的終點。於是,他再次投身茫茫的夜幕中,挎上他的本田汽車。本田車“莎莎”地奔馳起來,行進在漆黑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