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顯現的心底欲望令人駭怕。馬德拉瑞德宮的鬼魂晚宴,在吳冰冰家又演繹了一番;她不願在接受心臟的同時典當自己的靈魂,毅然作出生死的抉擇。在城東那條河岸的高處,有兩座山包似的明代炮台,上麵有一棵巨大的四個人聯手才能抱得住的老樟樹,樹下是蓊蓊鬱鬱的荊棘和雜草。吳冰冰和郭凱又一次來到了這裡——倆人從高中起每次約會都愛鑽到這裡,遮天蔽日的樹陰掩護著他們甜蜜而早熟的愛情。如今物是人非,愛情不複存在,吳冰冰像宿敵似的仇視著對麵的郭凱。“你為什麼背叛我?為什麼?”“你太冷了,是你慢慢地把我往外推的。”“那你過去為什麼那麼愛我?你是在騙我嗎?”“都是因為你變了,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讓人不敢愛了。”“你這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東西,知道你給我帶來多大的痛苦嗎?”她滿腔怒火,衝過去罵道:“都怨你,你害了那個女孩,還傷害了我。你這該死的!”郭凱沒有理她,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她說:“我殺了你!讓你從此消失!”郭凱對她失望地搖頭。她撲到他懷裡,抽出刀子捅進去。血順著她的手往外流,郭凱平靜地看著,說:“我知道會有這一天,知道你早晚會殺我的。”看著郭凱躺在地上流血,她又蹲下來抱起了他,驚恐地喊著他的名字。說郭凱你快醒來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殺你,你不能死,你不會死的!快醒來吧!——一直到她哭醒,才發現自己原來趴在床上。坐起身一看,衣服皺巴巴的,手上竟有血跡。這是中午時分,她瞪著眼:我殺了郭凱?弄不清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真實的——過去圍繞她發生的死亡事件,都在她夢境裡顯現過,而在夢境裡預見的事,都在現實中形成事,實。她連忙跳起來,整好衣服,衝出門去,坐車就往城東趕。她一口氣跑上古炮台,隻一眼就看到了大樹下躺著的人,她咬著手指驚呆在那裡。那是郭凱,仰麵朝天地躺在地上,有隻小狗圍著他在轉圈兒……天哪!是我殺了他?她不願再看,捂起臉背過身去,痛苦地哭起來。沒想郭凱站起身,從背後拍了她一下。她嚇得尖叫著逃跑。郭凱衝上去攔住了她。她瘋了似的捶打著他,要他放開她。他問她怎麼了?她說你不是死了嗎?郭凱說誰死了?我好好的!你希望我死嗎?郭凱說:“這裡是咱們值得紀念的地方。這些天我常來這兒,正想著約你到這兒談談呢,沒想你就來了,像有心靈感應似的。”是夢,他沒死,吳冰冰想。“我來是告訴你,我們之間完了。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你也彆在我麵前出現!”說罷她轉身走了。郭凱歎著氣,重又枕著胳膊躺在了地上。那隻小狗像見到親人似的,竟一直跟著她走,搖著尾巴在她腿間竄來竄去。她知道那是郭凱的狗。在離老樟樹很遠的地方,她彎下腰撫摸著小狗,突然間捺住了它的頭,用儘全身的力氣將它壓在土壤裡。小狗尖叫著掙紮,將身下的土扒得噌噌地響。她使腳踩著它的後腿,用膝蓋壓住它的身子,直到小狗全身癱軟,鼻腔流血,伸出了舌頭……黑夜來臨的時候,薑蘭又從窗外飛進了吳冰冰的臥室。吳冰冰正躺在床上,見她進來沒有感到任何驚訝,睜眼看著不說話。薑蘭透明的身子悄無聲息地靠近她。吳冰冰翻她一眼,趴在床上繼續想心事。薑蘭左右環顧,在房間裡晃來晃去的。長時間的沉默,隻有鐘表嘀嘀答答的響聲。“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我在想一個問題。我在想,我到底是誰?”“你是你自己。我想讓你變成我,總是不行。”“可是我變得誰都不認識了,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說著,吳冰冰趴在那裡哭起來,邊哭邊說:“從換了你的心臟以後,我的生活就變了,徹底地變了!你瞧我現在?變成什麼樣了?過去的我說話柔聲細語,連個螞蟻都沒踩死過。可是現在,我變得情緒異常、失控,身不由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都不知道乾了些什麼?都不知道害過多少人?……我失去了和睦的家庭,失去了男朋友,連同學友誼都失去了……明天,是我24歲生日,往年有爸媽和男友為我操持,有很多同學提前給我祝賀,可是今年,居然沒有人想起我,連打個電話都沒有。我不知道我還是不是我?這種日子有沒有個儘頭?”“你不需要什麼男朋友和同學,有我和你在一起就夠了。什麼感情和愛?什麼海誓山盟?男人靠不住!除了想占有你,控製你,把你當成私有物件對待外,彆的都是假的。就拿你這個男朋友郭凱來說,他是個耐不住寂寞、經不起女人誘惑的男人,不值得你去珍惜。你早晚會殺了他的。”“什麼?”吳冰冰叫起來,“難道我真的會殺他?”“你不單殺他,還會殺更多的人。讓我給你打開天眼,你盯著床頭這麵鏡子仔細看。”她讓吳冰冰站在床前,冰涼的手指在她額頭上一抹,又把九九藏書鏡子舉到她麵前。鏡子裡先是一團黑,慢慢地顯出了火光。“你看那火光中的影子,就會感到熟悉,就會明白一切。那是你心底的東西。”“我看到了……是有郭凱。我殺了他,在那棵樹下。還有,唔,那個女同學,還有那麼多人,在火中掙紮,忽上忽下……難道我也殺了他們?”“是的。在你生日那天,你就會殺人。因為一個女孩說話傷害了你,過後你跟蹤到她家殺了她。在將來的日子裡,你還會殺其他人,累積死在你手下的有10條性命。我曾作過一項調查,並且有個驚奇的發現,每個人在世上至少有10個仇敵,有10個在心裡恨透了想要殺掉的人。有些人沒有殺人,是心在控製,心不讓殺。有些人殺人,也是心的驅使。我雖然魔力失去了大半,沒有力量再殺人了,但你會實現我的願望,接著替我殺人。我依然能進行我的複仇,體會隨意獵殺的刺激——因為你身上是我的心臟,我們靈肉一體。你永遠無法擺脫我,直到你死為止!——”“隻要你不讓我再殺人,我願意今後聽你的。”“不是我讓你殺人,是那顆心在驅使你。那顆心驅使了我35年,我過去所有的行為,都是那顆心使然,肉體不可能抗拒。你尋找的這個長命鎖,是心靈的儲存器,從裡麵能聽到那顆心的指令。你有意地閱曆那顆心的全部曆程,不由自主地走進了那顆心之中。你的肉體與那顆心融合在一起,從此那顆心就屬於了你。你有沒有感到,你在經曆我當初走過的路?那顆心在引導著你,使你一步步地變成過去的我?——”吳冰冰歎著氣說:“你說那麼多,我不明白。看來,有一點我知道了,我以後是無法離開你了?”薑蘭高興起來:“你本來就不該擺脫我。”“既然這樣,我正式向你表示,從今以後我聽你的。”“呀!呀!——”薑蘭叫起來,撲過去擁抱了她。“我就等這一天呢!你這個犟脾氣的小姑娘!我就等著這一天呢!——”“我不想殺郭凱,也沒有必要殺那些人。”吳冰冰想著薑蘭說的話——你不單殺他,還會殺更多的人——在你生日那天,你也會殺人——不是我讓你殺人,是那顆心在驅使你——那是你心底的東西,真讓人受不了!“我讓郭凱從我身邊走開,走得遠遠的。”吳冰冰望著她說,“我兩天後不再搞生日聚會,我一個人過。乾脆,到時候我讓你來陪我過。總能避免那場凶殺了吧?我就不會再殺人了吧?”薑蘭不屑地說:“命定的事,遲早會發生。你彆無選擇!”在生日到來的前一天,冰冰很想出去走走。她整理好自己,來到爸媽休息的臥室,還沒等她說話,媽媽就問起了她,說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沒?冰冰說沒忘。媽媽說我們準備還像去年一樣搞個小型的聚會,我已通知你高中時的同學某某、某某,還有某某某。冰冰不由一驚,薑蘭說那個她要殺的女孩就在這幾個人之列。冰冰連忙說,媽您讓她們都彆來了,我今年想自己過生日,誰也不讓參加,我想過個清靜的生日。接著她要來爸爸的車鑰匙,說我很久沒開車了,我想開車去郊外兜兜風。爸媽也都說對,你出去放鬆放鬆,心情會好些。她在街上茫然地開著車,無目標地朝前走,更無心看兩邊的風景。有一輛警車嗚叫著從後麵跑來時,她嚇得流了一身冷汗,煞車熄火停在路邊半天不敢走。等她再次啟動往前走時,不經意看到了那所熟悉的學校,她想起了徐苗苗,自然想起了徐苗苗的媽媽,思緒的閘門關也關不上。她還想起了徐苗苗的哥哥,想起了魏盼大媽,想起了她走過的尋找長命鎖的路,想起閱曆過的王小月悲慘多舛的人生,想起見到和沒見到過的人……所有的事和人在她眼前再現著,數不清的麵孔在她腦海裡交錯,那其中很多雙眼睛讓她不敢正視,她感到害怕,感到愧疚,感到負罪和無奈……她將車一口氣開到了城東的炮台,衝上高高的土坡,在土坡邊沿停下來——外麵是石牆壘成的堤壩,下麵就是護城河。再往前走一米,她就會連人帶車衝進河裡,從前窗的玻璃看過去,是滾滾蕩蕩的河水。她似乎在車裡猶豫了半天,沒有往河裡開,而是走下車來,走到那棵老樟樹旁邊坐下來。郭凱今天沒來這兒。此時這裡死一般寂靜,連隻鳥都沒有。她撿著身邊的碎石,無意識地朝遠處扔著,競發現雜樹叢中有動靜。她走過去,看到那裡躲著一隻小狗——天哪,是兩天前的那隻小狗,它居然沒有死?小狗眼神驚恐地望著她,狺狺地叫著從樹叢裡往外跑。她高興地叫起來:“快過來,小狗!你沒死?太好了!過來——”那隻小狗像喊救命似的提高了嗓門,邊跑邊不停地呻吟著。等它鑽出樹叢時,她才驚異地發現,小狗的兩條後腿斷了,隻能靠前腿在走著,後半身癱軟地貼在地上,被拖拉著往前走。小狗還害怕地回頭望她。她愣在那裡,沒有追它,看著它邊叫邊緩慢地往外挪著……直到天黑她才開車回去。在路過市博物館時,她停下車想進去見薑蘭,可是博物館下班了。她還是跑進了院裡,隔著大門朝裡麵喊道:“喂,我今天要見你!我——要——見——你!——”她回到家時,將車鑰匙給爸爸,爸爸說她臉色好多了。媽媽見她抱著兩個瓶子,問她買的什麼?她說明天生日喝的酒。媽媽說醫生講了,喝酒對你身體不好。她說是黃酒,度數低,在郊區村民家買的。媽媽沒再說什麼。她打開門走進臥室,見薑蘭已在她房裡。薑蘭說,其實你不用找我,往後我每天都會來你這裡。冰冰說:“我找你是告訴你,你明天來過我的生日。我隻讓你來。”薑蘭說:“那太好了!我真的很高興,我還想擁抱你。”“那你明天,給我送什麼禮物呢?”“禮物?噢,當然,我還真得考慮考慮。”“我要你那張畫,那幅《練瑜珈的女人》?”“噢,這可不是小事。你乾嗎要它呢?”“你知道,我爸爸喜歡收藏,他原來就準備買過你的畫,可惜博物館和畫院都沒賣。爸爸說,收藏你的畫對我們家,特彆是對我有意義。你把心臟都給我了,我這裡也成了你的家。那畫要是掛在我房問該有多好?”“那幅畫我前後畫了幾年,是蘸著我的血在調色,底色裡還摻進了老人、嬰兒和狼的血。那是我生命之畫,對我來說特彆珍貴。陳中傑帶的那個港商出200萬,我沒有賣。他後來就是要強行拿走那幅畫,結果丟了自己的性命。這畫是我的藏身之地,放在博物館雖然憋悶一些,但那地方很安全。”“放到我屋裡也很安全呀!”吳冰冰迫切地說,“我們將它掛在這房間的牆上,每天隻有我們兩個欣賞。你也能經常和我在一起。我們真正做到如影隨形,靈肉合一,這樣多好呢!”“那樣,我白天晚上全都和你在一起了?”“那也不可怕呀?你是個大美人!有什麼不好的呢?”“你不會想著把它賣掉吧?”“怎麼可能?我隻是收藏它!還有你!”“那好,我願意把它掛在這房間裡。”“那你就偷——不,拿過來唄,快去快去吧!——”“彆急,今夜晚些的時候,我會回去把它拿出來……”第二天晚上過生日時,吳冰冰臥室裡的那麵牆上,已經掛上了那幅油畫——《練瑜珈的女人》。天黑後,吳冰冰撒嬌地將爸媽都推出去了,說要自己過生日。她將生日蛋糕端到自己的臥室,放在沙發中間的茶幾上,那裡還擺著水果、點心和幾碟小菜。小菜是媽媽提前做好的,爸爸也提前為她買了一束鮮花,昨天的兩瓶黃酒也放在茶幾上。當蛋糕上的蠟燭點著時,薑蘭望著燭光大發感慨。“你讓我好感動。我從沒過過生日,也沒參加過彆人的生日聚會。你隻邀請我自己,讓我特彆興奮和快活。你是給自己過生日,也是給我過生日,為我的心臟在你身上再生慶賀……當然,還不到一年。我以後會陪著你,陪你過每年的生日,一直陪到這顆心臟衰老不跳為止……”吳冰冰先閉上眼許願,完畢,說:“你為我唱生日歌吧?”薑蘭說好,跟著唱起來,咿咿啞啞,聲音很高,卻一句也聽不懂。她還邊唱邊跳,在燭影下晃來晃去,讓人感到十分可怖。冰冰問她唱的什麼?她盯著冰冰的眼,說我在給你祝壽呢!沒等她吹蠟燭,薑蘭一甩袖子將蛋糕上的蠟燭全都熄滅。雖然隻黑了一瞬間,吳冰冰看到薑蘭的眼睛還是綠瑩瑩的。她連忙說,我要點兩根蠟燭,在燭光中慢慢吃喝,這樣才有情調嘛!當蠟燭點著時,冰冰從桌子下抽出一把刀子,薑蘭不由後退一步。冰冰說我來給你切蛋糕,隨即將一塊切好的蛋糕遞給她。薑蘭將那蛋糕在鼻子前嗅了一下,一揚手扔在了茶幾上,說呸呸呸,真是臭不可聞。我不吃這俗物,我吃人的心肝和肺,那才是好東西。冰冰聽了一陣惡心。當她們麵對麵坐下時,冰冰拿起了放在茶幾旁的黃酒,說咱喝酒吧?薑蘭說酒可以喝點,但這些酒和那蛋糕一樣,都是五穀雜糧做的,我這透明的肚子喝不下去。冰冰說你沒試怎知不能,興許一瓶都能喝下去呢!隨後她打開了一瓶酒,將麵前的兩個大玻璃杯倒得滿滿的。薑蘭聞著酒味,把杯子往外推了推,說:“這些酒氣太衝了!我倒喜歡葡萄酒。在葡萄牙時我經常喝葡萄酒。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馬德拉——那兒簡直是天堂,到處飄著醉人的酒香。你知道馬德拉嗎?”“馬德拉?噢,那兒的人都能喝酒了?——你喝了這杯吧?”“不急。馬德拉是距葡萄牙首都裡斯本800公裡外的一個小島。雖然很少人知道,但它產的葡萄酒卻是全世界聞名——馬爹利。對,那兒真的是天堂,蔚藍的大海,充足的陽光,吃不完的水果,喝不儘的美酒,還有,看不夠的沙灘美人。……歐洲人,南美的巴西人,還有非洲南部的人,都喜歡到那兒旅遊。很多遊人都愛住在瑞德宮飯店,因為那裡每天都有鬼魂晚宴——”“什麼鬼魂晚宴?怎麼回事?”“你當然不知道。那是因為……鎮上曾發生很多悲劇,飯店裡也死過很多人,有的是達官貴人,美女少婦。你想,那麼好的地方,死過的人是不願離開的。所以,瑞德宮充滿了各種鬼的傳說。神秘的鬼魂經常風一般掠過無聲無息的走廊,樓梯上留有他們的低語和笑聲。酒店的員工幾乎每個人都見過鬼魂。聰明的酒店老板就把它開發成旅遊項目,索性每天舉辦鬼魂晚宴——讓所有員工和遊客都帶著傳說中的各種鬼魂麵具共進晚餐,那些真的鬼魂來時也夾雜其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和自己一起吃飯的人中誰是遊客,誰是員工,誰是鬼魂,很有趣,很刺激。有幾天,我都戴著一個伯爵夫人的麵具,她是被丈夫殺害的。也有個戴著相同麵具的女人總是靠近我,每頓晚餐都坐在我麵前。後來我才知道她是鬼魂,是死去的伯爵夫人來了……”“真是有意思!鬼魂晚宴?我喜歡這個詞。……今天晚上,你我人鬼殊途,共進晚餐,這也該叫鬼魂晚宴吧?那就太好了。聽我說,”吳冰冰盯著薑蘭,兩手端起兩大杯酒。“既然是鬼魂晚宴,我也隻請你來陪我,那你就要喝酒。你喝下這兩杯酒,我從今以後就聽你的!請你,喝!——”薑蘭看那酒杯逼到了自己臉前,便接過來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往外吐,叫道:“這是什麼酒?像火一樣燙,我的舌頭都燒爛了!——”“這當然不是好酒。”吳冰冰霍地站起來,將兩杯酒潑在了薑蘭身上。“混蛋!你上當了,這是工業酒精!”隨即,她拔起正在燃燒的蠟燭朝薑蘭身上扔過去99csw.。一團火轟地燃起來。薑蘭大聲尖叫:“為什麼?為什麼?——”吳冰冰索性將酒瓶口對著薑蘭甩著,將剩下的酒精都傾在她著火的身上。薑蘭全身被火包圍,疼得在房間裡跳來跳去。猛然間躍起火光一閃,像是彗星拖著尾巴鑽進了畫裡。畫裡便冒出一陣陣白煙。吳冰冰這時已經掂起了另外一個瓶子,那裡麵裝的是昨天她從爸爸汽車裡抽出的汽油。她快速奔到那幅畫前,將滿瓶汽油潑了上去。那畫裡還沒熄滅的白煙立刻變成了紅火,從裡往外呼呼地噴著火苗。那火苗形成個巨大的旋窩,仿佛火龍張開的大嘴,薑蘭在裡麵痛苦地掙紮著。突然火光中的薑蘭再一次分身,她裂變成了兩個身子,將一個身子扔在火中,另一個身子從裡麵竄出,朝吳冰冰迎麵撲來。轉眼間不見了。吳冰冰知道,薑蘭的部分靈魂又想逃脫,鑽到了她身上。她的心也感受到了對方。此時,她沒絲毫的慌張,像作好充分準備似的,拿起了麵前切蛋糕的刀子,扒開衣領,對著自己的胸口紮下去……頓時,裡麵發出的慘烈的嘶叫聲。薑蘭再次從她身上跑出來。這時的薑蘭,已經變成了個小小的透明體。她疼痛地抱著胸口跳著,看著吳冰冰汩汩流血的胸口,尖叫著:“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吳冰冰鎮定地回答:“因為,我不想做殺人魔鬼,不想!……”看著薑蘭在她麵前慢慢癱下去,她臉上現出從沒有過的輕鬆。“你不是說——我一生都受你——擺布嗎?現在,我不要你這個心臟了——你也活不了了一一沒地方去了。我也不會替你殺人了——一切都結束了——”吳冰冰的聲音越來越弱,而麵前的薑蘭也早已癱倒在地上。吳冰冰使出最後的力氣,將那把刀向心臟深處按去……然後倒在血泊中。薑蘭則像一團煙收縮著,越晃越小,越晃越散,漸漸地消失……因為房間裡起火冒煙,周圍居民報警,消防車趕來了。很快就撲滅了火。與此同時,消防員從屋裡抬出了吳冰冰。她顯然早已死了……她臥室裡的東西都燒壞了,連貼紙的牆壁也燒裂了縫兒。牆壁上早先懸掛油畫的地方,燒得隻剩下一根銅絲吊著半截炭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