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振山和大李專程去了一趟甜水井。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找到一個重要人物——二癩子。由於章誌雄開辦的幾家企業全部停業,從業人員中除了少數幾名參與犯罪的人員被逮捕以外,大部分人員走的走散的散,都各自尋出路謀生去了,要想找到二癩子絕非易事。經過一番調查,他們隻了解到了一些價值不大的情況,這個二癩子也是章誌雄手下的一名員工,最初在濱海賓館當勤雜工,因為他貪財,撿到了旅客的錢包竟然不認賬,想竊為己有,賓館經理為此要炒他的魷魚。這事正好讓章誌雄趕上了,覺得這種人有利用的價值,不但沒把他攆走,以後還經常給他一些小恩小惠,並提拔他乾起了餐廳采買工作。這次組織晉北四日遊,不知章誌雄出於什麼目的,竟讓他也隨團出去玩兒了一趟。可是,從旅遊團回到長山就地解散那一刻起,二癩子就再也沒露過麵,莫非他跑回到老家甜水井了嗎?大李直接把車開到了甜水井村委會門前,在辦公室裡迎接他們的人歐陽振山認識,那就是水玉芹的弟弟水玉茗。“喲,是歐陽大哥呀,歡迎、歡迎!”說著伸過一隻粗壯有力的手。一陣寒暄之後,歐陽振山說明了來意,又把大李向水玉茗作了介紹。水玉茗如今是村治保主任,他責無旁貸地領著他們倆在村裡走家串戶進行了一番調查。從鄉親的口中了解到,二癩子四十多歲了仍然獨身一人,除了在村裡還有兩間舊平房和一個小院落以外,再也沒有彆處可去了。他能待的地方除了甜水井就是在長山打工的賓館。二癩子前幾天確實回了一趟家,隻待了兩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歐陽振山和大李順便去看望趙貴田,貴田大哥相貌雖然明顯見老,身子骨卻還是那麼硬朗,常年的勞作並沒有壓垮這位男子漢。在貴田大哥和水玉茗的陪同下,他們又去看水玉芹和小靈子的墳塋。通往村外一座荒坡的道路坎坷不平,彎彎曲曲,走在這並不好走的小路上,歐陽振山百感交集,一陣酸楚翻湧在心頭,他強忍住在眼眶中打旋的熱淚沒有哭出聲來。此時此刻,他真想把自己的所有悲苦對長眠地下的親人哭訴出來,可是,殘害女兒的罪魁禍首還沒有歸案,此仇未報,眼下還不是傾吐私情的時候。而且,有貴田大哥和水玉茗在身邊,他不敢哭,怕的是引起他們的悲憤。清冽的秋風從樹叢間掃過,一群枯黃的葉片旋轉著飄落下來,有幾枚悄悄地降至人們的肩頭。大李搶前兩步,攙住了腳下有些蹣跚的歐陽振山。按理說他應當去攙扶貴田大哥的,因為大李和歐陽振山的年齡都比趙貴田要小,他抬頭看了一眼這位大哥的背影,看到的是一副健壯的身軀和從容穩健的步伐,大李不由得心頭一熱,自己的眼眶也蓄滿了晶瑩的淚花。兩座不顯眼的土墳靜臥在山坡上,裡麵分彆埋著水玉芹母女倆的骨灰。墳塋周圍芳草萋萋,山花爛漫。歐陽振山記得,當年這裡的荒草足有半人高,水玉芹曾領著他來這裡下套子捉野兔。如今故地重遊物是人非,一番難言的滋味刺痛著他的五臟六腑。淚,不知不覺滴落到草叢之中。玉芹,你在冥冥之中可知道我來看你嗎?既然曾經對我以身相許,你因何忍心化作一束香灰棄我而去?你撒手人寰一了百了,可知道我在感情與事業的重壓下身心疲憊不堪的愁苦嗎?如果你在天之靈真能聽到我的心聲,我有多少話要對你說呀。玉芹哪……歐陽振山嘴上默默無聲,內心裡卻湧動著萬語千言。奇怪的是,兩座墳頭上都擺放著好大一束耀眼的野花,那繽紛的色彩似乎令天地動容,墳前有兩堆紙灰雖已熄滅,卻依然散著餘煙,留有餘熱。跡象表明是有人剛剛來過呀!歐陽振山扭頭望了望趙貴田,又望了望水玉茗,可他們都愣著神搖了搖頭。到底是誰先一步來過這裡呢?問題在幾個人的心頭縈繞著,久久無法解開。歐陽振山婉言謝絕了貴田大哥和玉茗兄弟要他們留下來吃晚飯的好意,表示要儘快趕回長山市,因為任務在身實在不能再耽擱了。同時,又拜托了水玉茗和貴田大哥一件事,如果二癩子再回村,請馬上和他們聯係。大李十分理解歐陽振山的心情,章誌雄一天抓不到,他就會一直吃不好睡不安,所以也執意要馬上回去。大李駕駛著越野吉普車從村中駛出,一會兒的工夫便拐上了通往縣城的公路,大李把車開得飛快,路兩邊的白楊樹齊刷刷地向後閃動著,疾走的風聲將車窗玻璃拍打得嗖嗖作響。他了解歐陽振山的心情,知道他的這位上司眼下想的就是儘快趕回長山。突然,他聽到歐陽振山喊了一聲“停車”,便趕忙減速、刹車,吉普車“吱”的一聲靠著路邊停了下來。原來,歐陽振山看到路邊站著兩個人衝著他們的汽車直招手,看樣子是要搭車,這才叫住了大李。他打開車門探出頭,又向後邊招了招手,隻見一對男女青年嘴裡連聲喊著“謝謝”快步跑了過來。“呀,歐陽隊長,是你們哪!”兩名年輕人驚喜地喊了起來。歐陽振山和大李同時認出了搭車的人,不約而同地說,“怎麼是你們倆呀!”想不到搭車人竟然是李寶傑和紅蓮,真是太巧啦。兩人連忙嬉笑著上了車。吉普車重新上路,一路行駛中大家攀談起來。由於采取了“收網”行動,章餘等人已經被逮捕,李寶傑不用再過那種隱蔽起來的日子,他在公安局了解到了小靈子已經去世及其去世的真相。在悲憤中熬了幾天以後,他擦乾了臉上的淚水,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振作起來,去開創新的生活,於是他便找到了同鄉紅蓮,兩人商量決定合辦一家飯店,房子已經租好了,眼下正在積極準備開業呢。“好哇,太好啦,啥時候開業,我們去捧場啊。”大李聽完他們簡單的介紹高興地笑了起來。歐陽振山看到兩個年輕人能振作起來乾些正事,心裡也感到欣慰,說:“如果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就說一聲,我們一定幫忙。”“謝謝您啦,以後有了困難我們就找你們。”紅蓮一臉喜悅。吉普車繼續疾駛,穿過了縣城後不久,又駛上了通往長山的國道。兩名年輕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觀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紅蓮的心情格外好,一路上笑語不斷,有時還要哼出兩句流行歌曲。歐陽振山拿出兩瓶純淨水遞了過來,兩人點頭稱謝接過去,擰開瓶蓋飲用。“你們是回長山吧?”歐陽振山問。“是的。”李寶傑回答。“那你們出來是去哪啦?”歐陽振山想起來了,李寶傑和紅蓮是老鄉,知道他們的老家並不在豐田,而是在靠近省城的青岩縣。一句話問得李寶傑低下了頭,剛才的一臉喜悅之情蕩然無存。“我們,去了甜水井,是去看看,小靈子……她的墳。”歐陽振山和大李這時明白了,剛才在水玉芹母女倆墳上看到的鮮花是他們獻的,紙是他們燒的。沉默,長時間的沉默。車上的人誰都不說一句話,隻有汽車輪胎軋在柏油路上的沙沙聲。後來,還是大李打破了令人壓抑的沉默,他目視著前方,對身後的李寶傑說:“寶傑你放心,小靈子的仇是一定要報的,那個章誌雄早晚也逃脫不了法網。”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見沒人吱聲,大李又問起他們開飯店的事,什麼時候開業、店名叫什麼、規模有多大,等等。兩個年輕人不再沉默不語了,一一做了回答。紅蓮說:“我們的飯店不大,名叫寶蓮餐廳,隻雇了兩個人,再加上我們兩個,人手不算少了。”她仰頭抿了一口純淨水,又說,“對啦,有個夥計就是甜水井村的人哪。”“什麼?”這話引起了歐陽振山的注意,連忙問道,“是誰呀?”“他叫王二來。”“二癩子?!”“對,他外號是叫二癩子。”“快,帶我們去找他!”歐陽振山猛然喊了起來。歐陽振山的呼喊令李寶傑和紅蓮先驚後喜,驚的是在王二來身上肯定引發了重大的問題;喜的是歐陽隊長讓他們領著去找王二來,他們就能坐公安局的車一直到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