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5日。南京李宗仁公館。李宗仁秘密派到北平去的劉仲容又出現了。這時李宗仁的心情十分複雜,他正在翻閱《人民日報》發表的社論,標題特彆醒目,是一號黑體,叫《南京政府向何處去》,下列幾行字深深震憾著李宗仁:……兩條路擺在南京國民黨政府及其軍政人員的麵前:一條是向蔣介石戰犯集團及其主人美帝國主義靠攏,這就是繼續與人民為敵,而在人民解放戰爭中和蔣介石集團同歸於儘;一條是向人民靠攏,這就是與蔣介石戰犯集團和美帝國主義決裂,而在人民解放戰爭中立功贖罪,以求得人民的寬恕和諒解。第三條路是沒有的。我們願意正告南京政府:人民解放軍就要向江南進軍了。這不是拿空話嚇你們……程思遠對李宗仁說:“劉先生從北平回來了。”李宗仁放下報紙示意他坐,但可以看出他的臉色顯得很不好看。劉仲容望著他說:“我從北平來時毛先生給你帶了話。”李宗仁揮揮手說:“還帶什麼話,報紙上已公開了嘛,你說這個社論是不是毛澤東親自起草的?”劉仲容說:“當然是了,從文風上可以看出來。”李宗仁不再說話。劉仲容打算向他彙報北平之行的情況,他卻不是那麼熱心了,回過頭對程思遠說:“打電話,請何院長來。”劉仲容忙說:“毛澤東的話是專對你和白長官講的,讓何院長來聽合適嗎?”李宗仁說:“他現在是行政院長,讓他來聽是對的。”幾分鐘後,穿著一身西服的何應欽挺著那個大肚子進來了。一進門他就笑眯眯地瞅著劉仲容說:“我們的密使終於回來了!共產黨沒有難為你吧?”劉仲容笑著拍了一下腦袋,講:“還長在這裡,安全無恙。”何應欽說:“我說過,像你這種人,共產黨那裡朋友很多,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劉仲容卻故意說:“那邊朋友是有,但危險還是有的,政見不同嘛。”李宗仁的秘書忙著給大家上茶。何應欽坐在劉仲容對麵又問:“見到毛先生沒有,他們有沒有誠意?”劉仲容說:“見到了。”李宗仁說:“你這次北平之行很是辛苦,回來就好,先講講那邊的情況。”劉仲容這次去北平與毛澤東、周恩來談了許多有關和談的重要問題,毛澤東的話主要是針對李宗仁和白崇禧講的,因為何應欽是蔣介石的人,所以他不好全部講出來,隻是簡單地彙報了一下與中共領導人接觸的情況,何應欽老奸巨猾,不停地追問有關問題,他也隻好閃爍其辭。李宗仁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了,他坐在那裡不停地吸煙。何應欽又問:“你見了毛先生,難道他沒有講和談的事?”劉仲容說:“講了,他說我們兩家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是該喘口氣的時候了,他們堅決主張和,還說和了人民就會免受許多苦。他還說如果要打,他們是不怕的,力量是有的。”何應欽說:“這話是好聽,但他們為什麼不停止做過江的準備?不停地調集軍隊朝我方靠攏。”劉仲容說:“毛先生說了,解放軍一定要過江。”何應欽繃著臉說:“那還談什麼?”李宗仁一直沒有說話,他將何應欽送到門口時說:“我們的代表正在與他們談判,先看一下情況,過幾天白崇禧回來了咱們再共商對策吧!”三天後,白崇禧回來了。劉仲容來到李宗仁的公館與他見麵。白崇禧問:“我給毛先生的信交到手了沒有?”劉仲容說:“毛先生看了,他對你提出的‘政治可以過江,軍事不要過江’的主張是不同意的。”李宗仁說:“報紙已經公開講了,說非要打過來不可。”白崇禧說:“那我們也不怕。”劉仲容說:“毛先生說隻要你們兩人有誠意,還是可以談的,南京政府的牌子可以暫時不取,李代總統仍可以在這裡坐鎮,等新政府成立了,可以繼續合作共事。”白崇禧冷笑一聲:“這有點吸引力!”李宗仁沒有表情。劉仲容瞅著白崇禧講:“毛先生講,你能帶兵,將來可以讓你指揮國防軍。”白崇禧說:“將來是什麼前景?我是他們的戰犯,還會有好結果。”李宗仁說:“前幾天我對何院長講,等你來了再共商對策,你說說現在該怎麼辦呢?”白崇禧忽地一下站起來,講:“還商量什麼?他們的軍隊是否過江是我們談判的前提,如果要過江,那就不要談了。”劉仲容與白崇禧的關係非同一般,許多話他都是敢當麵講的。李宗仁情緒低落,白崇禧又剛愎自用,他隻好歎氣說:“我們的代表雖在北平與中共和談,但你們兩人心裡應清楚,現在國民黨的實力已不能與中共相比了,共產黨已經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全國人民麵前了,如果我們仍堅持原來的態度與其和談,談何容易?依我看隻要有點和平希望就該爭取。”白崇禧講:“時局雖說是這樣,但我們也不悲觀,我們不是不能打了,長江天險,共軍要突破也不是很容易的,隻要德公取得美國支持,我們就能堅持住。”李宗仁說:“還是爭取和談,美國方麵我會儘快派人去聯絡。”劉仲容問:“毛先生還等回話,我想再去一趟北平。”白崇禧說:“去不去都沒有什麼必要了。”李宗仁說:“再去一次也好,你要與我們的代表團一起力爭使中共軍隊先不要過江,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