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衝天,燃聲劈駁,這絕情穀幾百年的基業,便在大火中成為灰燼。周誌重趕到時,場中隻剩斷壁殘垣,及滿地穀中弟子屍體,敵人已不知去向。周誌重心如雷噬,公孫綠萼那張楚楚動人的麵龐自心底泛起,他以前看原著時便異常痛心於她的死於非命,現在自己改變了曆史,難道卻仍舊無法改變她的命運麼?待得翻遍四周,卻並未發現公孫綠萼的屍首,周誌重才舒了一口氣,不但公孫綠萼不見,連那樊一翁、裘千尺皆蹤影不見,看來絕情穀並未滅門。這四處事物早已燒得精光,屋中就算有暗道秘門,也應該給燒出來了,此時見不到她們的屍首,那便肯定沒有。周誌重心底大定之餘,卻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會不會敵人此時殺到後山了?程英天竺僧他們不會有事罷?想到此處,周誌重自是不敢怠慢,急行向後山。金雁功全力展開,片刻間,數裡距離即到。出乎意料,他趕到時,卻見到了已經蘇醒的天竺神僧。天竺僧看去神色尚健,隻是麵色略白,見周誌重麵上微帶焦急,微笑道:“周居士,佛曰‘不垢、不淨’,心思不穩,乃是你武學的大忌啊。”周誌重道學佛理甚懂,聽朱子柳譯言已知天竺僧意,心下也是暗警,他如今道心大不如前,易受波動,若不能多加克斂,當日那走火入魔的大劫必又會再次發生,揚目間見到程英擔憂的目光,微笑示意無礙。天竺僧道:“情花毒我已了解,適才貧僧思索片刻,於這三種毒已有解救之法,隻是這三種毒素融在一起,不知會不會起了彆的甚麼我沒有研究的變化,你先試試我開的藥方。”藥方不雜,僅僅為一張信箋,內容僅僅含了七八種草藥,周誌重大為好奇。道學佛理不弱,但醫術一途卻是絲毫不通,是以看不明白。隻是此時程英危在旦夕,縱然這藥方無效,也決不會比如今的情形更壞,試試倒也無妨。方上數鐘草藥卻是穀中皆有的,適才朱子柳花了半個時辰已經采齊。周誌重目光餘光所及,已經看到屋側已經吊起來一隻瓦罐,下燃柴草,此時屋內已是一片藥香。周誌重謝過朱子柳,便去守候熬藥。從早至晚,程英已是服了三劑,麵上黑點依舊,心口仍不是劇痛,似乎看不出有何變化,天竺僧寬慰道:“無妨,此時藥力尚未完全行開,明日早上方可知曉。”周誌重想想也是,中醫向來見效較緩,這點比不上現代的西醫。想到此處,心下稍安。清晨第一道陽光照在周誌重麵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周誌重氣機牽引,自夢中醒來,睜開雙目,一張亦嗔亦喜的嬌容就在自己眼前,不是程英是誰?周誌重立身坐起,看著程英皎潔的麵容,大喜道:“妹子,你都好了麼?”程英微笑點頭道:“是啊,我心口不疼了,神僧他老人家果然醫術高明。”周誌重喜不自勝,大聲道:“我好歡喜!”腰部運力,身子一挺便即坐起。他這兩日皆是在程英床邊打的地鋪,適才程英便坐在其側,周誌重這一坐起,二人無意中竟迎麵相撞,看著額頭便要碰在一起。二人啊喲一聲,疾頭顱後仰,麵上卻還是碰著了。周誌重鬥然間忽覺觸唇柔軟,幽香撲鼻,張目間,程英那美得逼人的麵龐就在眼前,蘭息可聞,周誌重適才竟是碰著了她的櫻唇。二人雙唇相觸,心中大震,急急兩下分了開來,周誌重偷眼望去,程英紅唇鮮豔欲滴,霞燒玉頸,卻偏偏也是偷目望來,二人目光相接,便即逃了開去,皆感尷尬。周程二人自相識以來,向來守禮自持,少有逾矩。程英自小在書香門第人家住過,性子中便帶了溫柔識禮,周誌重雖來自後世,然他從來未曾與女子深交,麵皮甚薄,加之在山上數年生活,攻讀道書,此時的習性已與一般古人無異。二人麵子皆薄,一時間不知說些甚麼好。二人相顧片刻,周誌重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程家妹子,我。。”程英抬起頭,道:“甚麼?”周誌重懦懦道:“我。。。我。。。”支吾了半天,仍是難以出口,伸手撓了撓頭。程英看著周誌重,那平日英氣逼人的心上人,現在卻似乎變得傻了,掩口偷笑,心中柔情漸長。她微笑道:“周大哥,你。。。嗯”忽的麵色一變,輕呼一聲。周誌重大驚,此時顧不得尷尬,疾搶上前扶住道:“怎麼了?”程英刹那間麵色發白,道:“心口好痛,我。。。”說不出話來。天竺僧把過脈後,沉吟不語。良久方道:“這三毒交融,威力竟是如此驚人,我所配置解藥雖頗為對症,但程姑娘中毒已久,經脈為毒所侵,不能將其儘數逐出體外,程姑娘身上餘毒未清。”周誌重驚道:“那該如何是好?難道就沒法子了麼?”朱子柳道:“法子當然有。程姑娘雖餘毒未解,但解藥畢竟已經起了作用,百日之內當無性命之憂。隻需以我師父的一陽指配合先天功,打通諸處大穴,活穴通淤,方可將餘毒逼出。”周誌重問道:“你說的是南帝一燈大師他老人家麼?”朱子柳道:“正是,我曾聽他老人家說過,要給人療傷,須得一陽指達五品境界,先天功達三層以上,方可發揮療傷效力。若不然集你我先天功與一陽指的功力,便可給程姑娘逼毒了。”周誌重自忖先天功才到第二層境界,那唯有去找一燈大師了,當下便詢問一燈住處。朱子柳道:“師父他老人家原本隱居在湘西,隻是這次聽師叔道師父早已帶著慈恩師兄先他下山雲遊四方去了。”周誌重叫一聲苦也,中國之大,廣袤無垠,要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談何容易,難道上天注定自己二人終要勞燕分飛麼?目光與程英交彙,卻見她麵色寧靜,嘴角猶帶著一絲笑容,周誌重暗道周重啊周重,你枉自滿腹道書,還不如程家妹子看的透徹,解毒又如何,不能解毒又怎樣,至少老天又多給了自己三個月的相處時光,倒也不算薄待。想到此處,周誌重豁然開朗,長身而起,道:“生死有命,若是有緣,我們自會遇見一燈大師,把握現在,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程英美目一亮,口中喃喃道“珍惜眼前人”,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周誌重右手。朱子柳一時間為他話語所感,竟似乎也記起了那惆悵的往事。卻見那天竺僧滿臉笑意,連連點頭,說了一番話。朱子柳笑道:“師叔說很喜歡你們兩個小朋友,說你們吉人自有天相,定會遇到我師父的。”天竺僧伸手入懷,取出了兩個玉瓶。朱子柳道:“這是我師叔研製的那散功毒的解藥,二位帶在身邊,以防那薩班。”周誌重謝過。吃過午飯,周程二人便要辭行。四人同行數日,情誼已厚,臨彆皆是依依不舍。朱子柳道:“周兄弟,你二人要往何處去?”周誌重答道:“襄陽戰事甚急,想必一燈大師也會去與郭大俠會合,我想去襄陽城看一看。朱大哥,你和神僧呢?”天竺僧雙掌合十,念了一聲佛號,說了幾句。朱子柳道:“我師叔說這幽穀寂靜,藥草甚多,正是他鑽研醫術的好去處。他要在此多留些時日,順便再參詳一下那解毒之法,看能不能找出更好的法子。若是一個月後你們找不到我師父,不妨再回來,說不定那時我師叔已經有了解毒的良方。”周程二人一路出穀,經那前山時,但見遍地焦土,想起剛到絕情穀時的驚豔,恍若隔世,不禁感歎人生無常,心中也在為那不知去向的公孫綠萼暗自擔憂。二人既是回轉襄陽,便即取道南下,一路之上,見災民處處,遍地荒蕪,看情形較之前幾日更為淒慘,似乎又遭了一股兵災。周誌重心思難道蒙古人又派援兵了麼?看來襄陽危矣。待到救了一個快要餓死的老婆婆後,才知是一路返北的蒙古大軍日前剛剛過去,那好不容易有點生息的地方又遭了一次災。“向北?”周誌重有些發楞,轉瞬與程英相視而笑,原來是蒙古人撤兵了。想來是攻襄陽屢攻不克,後方又有些不穩,遂撤兵北還了。正於其時,南邊塵土大起,似有馬匹奔來。這年頭除官軍外,尋常百姓甚少擁有馬匹,眾百姓自是大驚失色:“又有一批韃子來了,大家快散開!”想必眾人都吃夠了敵兵過境的苦楚,霎時便四下散開,露出了中央的官道。但聽蹄聲得得,卻不是甚麼軍隊,隻有一匹紅馬。馬上紅衣少女明眸皓齒,周誌重遠遠望去,咦了一聲:“怎麼是她?”[](全本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