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彆林的話，算是徹徹底底雷到了我。《城市之光》，這部電影的名字，如同一枚重磅炸彈把我轟炸得嘴歪眼邪，我看著卓彆林，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熟悉卓彆林的人恐怕都知道，曆史上，卓彆林從1914年開始發跡，一直到1922年，這八年的時間裡麵，卓彆林之所以能夠成為好萊塢的最著名的演員，靠著的就是他的“夏洛特”係列，這個係列包含的幾十部電影，是卓彆林在這八年中的主要工作，也是集中了他絕大多數的精力。從1923年來時，卓彆林幾乎每年一部電影，之後幾年一部電影，進入了成熟期，這個標誌，則是1925年他的代表作之一的《淘金記》，正是這部電影，讓他從一個滑稽喜劇的著名演員，成為了真正的表演大師，而從1928年的《馬戲團》開始，到1931年的《城市之光》、1936年的《摩登時代》、1940年的《大獨裁者》以及1952年的《凡爾杜先生》，這個時期，是卓彆林的巔峰時期，而這幾部電影，無疑也是卓彆林一生中最重要的最輝煌的代表性的作品。其中，《城市之光》這部電影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基本上，從這部電影開始，卓彆林開始真正地踏上了不折不扣的大師之路，在電影中融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人文關懷。對於卓彆林的電影，我一直留在腦子裡麵的，還是《淘金記》和《馬戲團》兩部電影，除此之外，就是他的那些“夏洛特”係列影片了。在我的心目中，卓彆林距離一個真正的藝術大師，一個成熟的成績卓越的藝術大師，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開始他現在告訴我他要拍《城市之光》了，我怎麼可能不驚訝。因為這表示卓彆林將從此走上巔峰之路了。我並不是不希望卓彆林迎來他的輝煌時刻，更沒有為之害怕驚慌，事實上，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對此我十分的歡迎和期待。但是卓彆林現在的身份是雷電華電影公司的製作總監，也就是說他的一舉一動將勢必給雷電華電影公司帶來巨大的影響，進而會讓好萊塢的情況變得前所未有地複雜起來。如今經過一係列的事情，雷電華電影公司已經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來，而洛克菲勒消停的這段時間，好萊塢各大電影公司發展前景一片大好，卓彆林的小宇宙如果爆發了，那顯然會讓雷電華電影公司死灰複燃。“安德烈，你沒事吧？”卓彆林見我目瞪口呆，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他或許不明白我為什麼聽到他這部電影的名字會有如此的表情。“沒什麼。沒什麼。祝賀你呀，終於能夠重新拍電影了。”我笑了笑。卓彆林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謙遜”笑容：“安德烈，這得感謝你呀，你不知道，要不是當初你幫助我在電影學院給我找了個呆下去的地方，我可能真的要回英國了，如果那樣的話，哪有今天這樣的好事。不過，是金子，總要發光的，我查理·卓彆林也不是一般人。”卓彆林說這句話的時候，站在我旁邊的都納爾臉上頓時露出了快要嘔吐的表情。“卓彆林先生，不知道你的這部電影準備的怎麼樣了？打算什麼時候開拍？”我問道。這話算是把卓彆林問道了，他咧了咧嘴，臉上的表情也迅速地晴轉多雲。看他的樣子，這部電影恐怕現在並不是十分的順利。“難，很難。”卓彆林說出的這句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卓彆林現在是雷電華電影公司的製片總監，地位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說像魯賓·馬莫利安這樣的新銳導演在報請電影的時候可能會遇到一些挫折，我信，說卓彆林這時候拍電影困難，打死我我也不信。“卓彆林先生，你這話，我不信。一點都不信。你現在可是雷電華電影公司的總監呀。”我笑道。卓彆林擺了擺手，很誠懇地對我說道：“安德烈，你不要一口一個卓彆林先生了，叫我查理就行了。叫卓彆林先生，是在有些生分了。”這家夥，套近乎可是他的強項。“安德烈，你說得很對，如果現在我要讓公司投資拍攝這部電影，十分的容易。但是，主要的困難在我本人這裡。”卓彆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在你本人這裡？什麼意思？”我對卓彆林的這種說法十分的感興趣，因為他的表情告訴我他似乎對自己的這部新片很看重。“是這樣的安德烈。《城市之光》這部電影是我這段時間潛心創作出來的，我對這部電影十分的看重，現在是我反敗為勝的關鍵時期，我必須這部電影重新回到好萊塢一線導演的行列。因此，在劇本沒有達到完美的標準之前，我是不會輕易開拍的，要就不拍，開拍肯定要成功。”卓彆林語氣堅決，使勁揮了揮手。和他打了那麼多的交道，我還從來沒有看到他有這麼認真的時候。“這樣也好，精益求精嘛。好萊塢電影人如果都像你這樣對自己的電影嚴格要求，那好萊塢的前途就更加光明了。”我隨便敷衍了一句。“說得好！安德烈，你是大師，能不能給我一點意見？”卓彆林見縫插針，十分麻利地從攜帶的包裡麵掏出了一疊紙張。我遲疑了一下，接了過來，才發現這是《城市之光》的劇本。看著眼前的這個劇本，我還真的有點反映不過來了。要知道，在好萊塢，對自己劇本保管最嚴的人，可能就是卓彆林了。每次在電影開拍之前，不可能有人看到他的劇本，媒體更不可能得到關於他電影情節的任何消息。他這樣做，目的很簡單，就是不讓自己的創意泄密，放置有人會搶先偷|拍。可是如今，這家夥竟然把自己最看重的電影的劇本放在了我的手裡。這讓我怎麼想？卓彆林變得大方了？卓彆林對我很信任？卓彆林實在是因為對這個劇本束手無策才不惜冒著被偷|拍的危險找到了我？所有的這些想法，都在我的腦海中湧現。我不相信卓彆林的性格發生了改變，儘管之前他遭遇了起起伏伏，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也不相信卓彆林完全信任我，儘管他和我現在的關係比起一起好多了，可他絕對不會信任任何人。唯一的解釋，是他的確對自己的這部電影沒有辦法了。他需要一個人能夠幫助他，畢竟這部電影是他翻身的機會。而在好萊塢，有這份能力的人，不多，而讓他放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相比其他人，儘管夢工場是雷電華的死對頭，儘管我和洛克菲勒水火不容，但是卓彆林還是相信我的人品的。他相信我不會乾出剽竊他的劇本的事情。事實上，我還真的乾不出這種事情，而且卓彆林的電影和我的完全不是一個路子。這方麵，也許卓彆林也想到了，所以他會選擇我。既然找到了合適的人，那麼就隻剩下一個問題：這個人願不願意幫他修改劇本。如果在好萊塢隨便拉扯過來一個人，問他卓彆林要是請安德烈·柯裡昂給他修改劇本後者會不會答應的話。我想一百個人當中，有九十九個人會回答：NO！可有一個人會點頭。這個人就是卓彆林。雖然我和卓彆林有過節，雖然夢工廠和雷電華是死敵，但是卓彆林十分了解我的秉性。不管在其他方麵有什麼過節，隻要落到了電影上麵，很多事情我都不會怎麼在意。這一點，卓彆林和我糾纏了這麼長時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捧著他的劇本過來找我，滿懷信心。這是他的精明之處。而麵對著這打劇本，我還真的無法拒絕。一來卓彆林都做出了這麼光明磊落的樣子，我如果拒絕那就太沒有品了。二來，我一直把好萊塢電影的發展放在嘴上，如果拒絕了卓彆林，卓彆林到外麵一說，民眾會怎麼想？最重要的，我是我不可能不答應的根本原因，是卓彆林的這部電影，太有誘惑力了。作為電影史上的一部經典，我不可能敗壞它，我甚至比卓彆林本人都希望它能夠被拍出來。畢竟不管卓彆林人怎麼樣，這部電影是不朽的。“行，那我就給你看看。”我笑了笑，翻起了手中的劇本。咳咳咳。都納爾見我開始翻卓彆林的劇本，在一旁發出了一陣咳嗽聲。這家夥顯然是在提醒我不要幫助卓彆林。他的提醒，我當做沒聽見，低著頭，接著電影院角落裡麵的一盞燈的昏黃的光線，開始仔細翻看卓彆林的劇本來。在好萊塢，如果要問誰的劇本通常最短，卓彆林肯定是名列榜首。這家夥之前的很多電影，比如當初拍攝的夏洛特係列，根本就沒有劇本，都是開機的時候卓彆林臨場發揮。卓彆林有這個能耐，他的表演也的確創意無窮。這樣的方式好還是不好，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不過卓彆林一直都很喜歡這樣的工作方式。而且這樣也使得他的電影彆人根本模仿不來。不過後來，卓彆林開始一點點改變了這種做法，他也開始寫劇本了。雖然說在很多人看來，這表示他走上了規範的道路，但是說卓彆林寫出來的那些東西是劇本，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接受，因為卓彆林的劇本，通常隻有幾頁紙，簡直就像是一篇短片一樣。長期以來，卓彆林的劇本就是這個樣子，基本上已經形成了管理，所以在柯裡昂電影學院編劇班使用的編劇教材中，基本上沒有選取卓彆林電影的劇本。不是不想選，而是選不了。用他那種劇本去教學生，學生從電影學院裡麵畢業之後拿出這樣的劇本，肯定在好萊塢找不到工作。但是我手裡的這個劇本，《城市之光》，卻一改卓彆林以往兩三頁紙的風格，竟然有厚厚的一打，至少有一百多頁，而算是破了卓彆林自己的一個紀錄了。其他的不說，我看從下學期開始，柯裡昂電影學院編劇班的編劇教材上，至少可以名正言順地增添卓彆林的電影劇本了。在後世，卓彆林的《城市之光》我看過很多遍，也很喜歡，所以對這部電影的具體內容記得十分的清晰。所以對於我來說，給這部電影提修改意見，其實很簡單，就是那這個劇本中和後世看到的電影裡麵不同的部分挑出來就行了。不過當我把整個劇本看完，不禁皺起眉頭。曆史上，卓彆林的這部《城市之光》說的是一個感人的故事：夏爾洛愛上一個賣花的盲女，盲女卻誤以為他是百萬富翁。為了給賣花女攢錢治病，夏爾洛吃儘苦頭弄來一筆錢，賣花女眼睛治好才知道自己的恩人原來是個乞丐式的窮人。這部電影渲染的，是一份溫暖的真情，這是它之所以成為經典的重要原因。可是我手裡的這個劇本，講的是，流浪漢夏洛特喜歡上了一個視力正常的賣花女，但是意識到自己不可能給賣花女幸福之後，夏洛特通過種種努力最後幫助賣花女找到了如意郎君成就了她的幸福，自己卻孤單地離開。這樣的情節，讓這部電影在表現力上大打折扣。也難怪卓彆林會對此不滿意。與此同時，我也基本上明白了卓彆林為什麼會寫出這個劇本的原因。1929年，對於卓彆林來說，可以說是事業失意、情場失意的一年，不僅被雷電華電影公司給黑了一把，更是變成了光棍，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之下，在人們的唾沫和白眼中，卓彆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渴望溫情，渴望那份真正的愛情。他把這種渴望，融入了《城市之光》中。可以說，在卓彆林之前的電影中，愛情戲是很多的，但是全片徹底地表現愛情並且融入了他的真感情的電影，隻有《城市之光》。這也可以解釋卓彆林對待這部電影態度為什麼如此鄭重的一個重要原因吧。“查理，你這部電影，還真的有問題。”我敲了敲劇本。“你說，你說。”卓彆林期待地看著我。“首先，這部電影的情節不好。”我擠吧了一下眼睛。“我也是這麼認為！”卓彆林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對我道：“這正是我感覺到的。整個劇本的情節不豐|滿，意義沒有挖掘到極點。”“我看可以這麼改，你把這個女主角改成賣花的盲女，夏洛特愛上了她，盲女卻誤認為夏洛特是富翁，夏洛特費儘千辛萬苦治愈了盲女，盲女也發現了夏洛特原來隻不過是個窮乞丐。”我聳了聳肩。這一回，該輪到卓彆林目瞪口呆了。“安德烈，你，你簡直就是上帝！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卓彆林臉上的肌肉都抖了起來，趕緊拿出筆在劇本上記了起來。“還有，你的這個結尾也得改。原先的那個結尾：夏洛特促成了賣花女的婚姻自己卻孤單地離開，這個結局和你的那部《馬戲團》幾乎一模一樣，不好。觀眾也不滿意。你這麼該：夏洛特在籌錢治愈了盲女之後，到了她的花店看著她在裡麵幫助顧客挑選花朵，看著她那麼燦爛地笑。他感到了欣慰，然後撿起地上一朵枯萎的花朵，彆在了自己的口袋裡，準備離開，這個時候，賣花女走了過來，她向夏洛特打招呼，然後從他的聲音認出了他。結尾就在兩個人在花店門口的相聚結束，這樣一來，就可以給觀眾足夠的遐想空間，使得整部電影意猶未儘的同時，也完美地劃上了個句號。”我把我的意見全部說了出來。卓彆林一邊飛快地記錄著，一邊直點頭。“安德烈，你簡直太偉大了！這麼一改，整部電影立馬提升了幾個檔次！好！這樣好！”卓彆林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站在旁邊，隻是笑。娘的，誰能想到卓彆林的這部《城市之光》竟然是我給出的主意。卓彆林和我在電影院跟前嘀嘀咕咕了好一段時間，算是把《城市之光》給搗鼓出來了。卓彆林很滿意，這一次他終於可以滿足了。看著卓彆林走入電影院那意氣風發的背影，都納爾捅了捅我：“老板，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卓彆林和你有過節，現在又是雷電華電影公司的製片總監，你這麼做，不是再幫助我們的敵人嗎？！”“你說的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怎麼做，說不定可以讓雷電華鬨翻天。”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讓雷電華鬨翻天？老板，彆開玩笑了，我看雷電華這一次不高興死才怪呢。你這麼一指點，卓彆林的這部電影至少可以多賺好幾倍的票房，而且這部《城市之光》絕對會一鳴驚人，說不定還可以殺入明年的哈維獎呢，這樣的事情，對於雷電華電影公司來說，可是夢寐以求的事情。鬨翻天，怎麼可能。”都納爾看著我連連搖頭，這家夥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你這家夥看來還是沒有把雷電華琢磨透。現在凱瑞·洛克菲勒之所以把製片總監的大權交給了卓彆林，是一個無奈選擇，因為這個時候，除了卓彆林沒有人能夠挑起雷電華電影公司的大梁。不過你不要忘記了，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是絕對會不可能退出雷電華電影公司的高層的，他現在的沉靜，代表著他將有巨大的動作。”我開始給都納爾說出自己的想法。都納爾點了點頭，對我說的這些話，表示同意。“可是這和讓雷電華電影公司鬨翻天有什麼關係？”都納爾還是有些不明白了。我嘿嘿一笑，道：“現在的雷電華，就像是一個搖搖欲墜的房子，卓彆林和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就像是在房間裡麵打架的對手。如果一個人太強，一個人太弱，那麼這場戰爭很快就會停止，那樣對這個房子的損壞也就十分的有限了。但是如果這兩個對手擁有差不多的時候，那麼戰鬥的時間和破壞力就大得多，你說到時候雷電華電影公司豈不是亂翻天？”都納爾做出了恍然大悟狀：“老板，我算是明白了，你之所以指點卓彆林，就是借《城市之光》的成功來太高卓彆林的身價，然後讓他和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長期地征都下去。”“基本就是這麼個道理。”我笑了笑，衝都納爾努了努走，然後走進了電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