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裡菲斯接過來,仔細地翻看一遍之後,十分興奮地說道:“老板,這部電影如果拍攝了,說不定能夠捧得哈維獎杯呢。”我笑道:“能捧得獎杯最好,這樣一來,我可就不覺得欠都納爾什麼了。”兩個人在辦公室裡麵說說笑笑,為都納爾高興,也為都納爾歎息。笑著笑著,我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來。“大衛,你一個人跑進來,不會有什麼事情吧?”我朝格裡菲斯拎著的那個黑色的文件包努了努嘴。格裡菲斯傻笑了一下,道:“其實也沒有什麼,我也寫了一個劇本,想讓你看看。”“你寫劇本了!?來來來,拿過來讓我看看!”一聽說格裡菲斯寫劇本了,我就立刻蹦了起來。如果說導演組的其他人,比如斯蒂勒、斯登堡這些人寫出了劇本我高興的話,那麼格裡菲斯的劇本可就讓我發狂了。夢工廠早就流行兩句話,這兩句話其中的一句是:“讓太陽從西向東轉容易,讓安德烈·柯裡昂放棄自己的拍片原則難。”而另外一句就是:“讓公羊產仔容易,讓格裡菲斯寫劇本難。”在導演組的一幫人中,格裡菲斯是劇本產量最少的人,從夢工廠建立以來,導演祖幾乎每個導演每年都可以獨立執導,也基本上每年都寫幾個像樣的劇本,可很少看格裡菲斯動筆。從加入夢工廠開始,他主動交劇本的情況極少極少,即便是我要求眾人寫劇本給他們布置任務,他也總是空著兩手走進辦公室。對於這種做法,格裡菲斯有兩個理由,第一個是把機會讓給年輕人,尤其是當他獲得最佳導演銀羽獎之後,全力扶持年輕人,已經成為他在拍攝電影之餘最繁忙的事情,不但幫助夢工廠的各個劇組工作,閒下來的時候,有空就往柯裡昂電影學院跑,給學生們上課,在柯裡昂電影學院,格裡菲斯是最受學生尊敬和歡迎的一個老師。格裡菲斯不寫劇本的第二個理由是,當副導演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在好萊塢,提起格裡菲斯,沒有一個人不肅然起敬,對於他的能力,他對好萊塢的貢獻,以及他在電影上的成就,沒有一個人不認同,要不然,人們也不會給他冠以“大師”的名號。但是在夢工廠乃至整個好萊塢,最謙虛的人,也是格裡菲斯。這老頭總是覺得自己的水平很低,覺得自己跟不上時代,為此,他總是不放棄任何可以學習的機會,尤其是跟著我。可以說,我的每一部電影,他幾乎都擔任我的副導演,在拍攝的時候,給了我極大的幫助,同時也總是說學到了不少東西。所以,格裡菲斯不光在夢工廠,在整個好萊塢,因為這種精神,越發受到人們的尊敬和愛戴,可以說,他在好萊塢,是威望最高的少數幾個電影人之一。“老板,我覺得還是算了,既然都納爾的電影已經投拍了,我就不湊這個熱鬨了,要不然我給都納爾當一回副導演也行,我們兩個老東西一起合作,說不定還很能吸引觀眾的視線呢。”格裡菲斯拎著文件包就想跑,卻被我一把拽住。“都納爾是都納爾,你是你。也許這一回,我可以讓你們兩個老東西同時上陣呢。”我扯住格裡菲斯的文件包,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的那個劇本翻了出來。劇本不是很厚,也就五十多頁。這很符合格裡菲斯的作風,他的劇本,向來不像斯登堡、斯蒂勒等人寫得那麼詳細。夢工廠的導演中,寫劇本的風格明顯分為兩派。斯登堡、斯蒂勒、茂瑙包括維斯康蒂和布烈鬆,這幫家夥受我的影響,劇本詳細得具體到單個的鏡頭,景彆、服裝、人物的台詞等等各方麵的要素都詳細到了極點。這樣的劇本,有自己的優點,那就是能夠最大限度地體現出導演的意圖,給拍攝帶來方便。可以說,這是好萊塢新興導演的劇本風格,也是好萊塢目前占主流地位的劇本的風格。另外一派,就是格裡菲斯、都納爾這一派,老電影人的這一派。他們的劇本,一般很概括,就像是寫一樣,人物、時間、地點、發生了什麼事情、結果如何,就沒了。這樣的劇本,與其說是劇本,倒不如說是導演腦袋裡麵的梗概。在現在的很多好萊塢導演,這樣的劇本,根本就不適合拿去拍電影,因為根本無法讓演員和劇組掌握。可格裡菲斯、都納爾這些人,卻能夠拿著這些簡單的劇本拍攝出精彩的電影出來。這是好萊塢老一輩電影人的工作方式。新興的導演,喜歡在電影開始之前就把所有的工作做完,剩下的就是一點點按照計劃完成而已。可老一輩的導演,卻隻是在開始的時候定下一個大綱,然後在具體操作的時候在一次性完成。這樣的兩種方式,各有優點,也代表著的風格。但是總體說來,格裡菲斯等人的這種方法,需要很高的能力和全局觀,是一般的年輕導演無法學得來的。也正是因為這種關係,所以像格裡菲斯、都納爾這幫人拿出劇本的時候,都會比那些年輕導演更加吸引人。因為他們的劇本,一般都是精心製作。這一次,格裡菲斯的這個劇本,讓我在看的時候一個勁的點頭。曆史上,格裡菲斯在拍攝完《黨同伐異》之後,基本上就衰落了,以後的幾年,雖然也有幾部電影誕生,但影響很少。但是格裡菲斯現在和曆史上的他有著根本的不同,不但佳片不斷,而且名聲日隆。開始的時候,我無法猜透他的這個劇本會是一部怎樣的劇本。因為從他加入夢工廠的那一刻起,他的任何作品,都是我所無法預料到的。因此對於他的這個劇本,我十分的好奇。讀完一遍之後,我興奮地在辦公室裡麵又蹦又跳。“大衛,你寫了一個好劇本!好劇本!”我舉著那個劇本,興奮得直抖。格裡菲斯的這個劇本,講的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鋼琴家的故事,這個鋼琴家,不喜歡和社會解除,過著封閉的生活,他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以一個社會之外的人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世界。他看到了世界的世俗,看到了世界的日趨墮落,看到人們越來越沒有信仰,越來越過得麻木不仁。這個鋼琴師最後一把火燒了自己的房子,選擇了在火中離開這個世界。整個劇本,對社會的批判,尤其是對工業進程對人性和人的精神的璀璨的批判,入木三分,讓人震撼!這樣的劇本,放眼整個好萊塢,也隻有格裡菲斯能夠寫出來。劇本所散發的那種沉重感,那種一眼就看清楚世界本質的深刻的辯證思考,是年輕的導演所無法企及的。對於格裡菲斯來說,他是用他一生的經曆和思考在撰寫這個劇本,這一點,年輕的導演是無法體會的。我的誇張表情,並沒有讓格裡菲斯顯得有多麼的高興。他看著我,現是愣了一下,然後對我沉聲說道:“老板,我覺得這個劇本寫得不是很好,所以才想請你看一看的。你給我提點意見唄。”“那你覺得哪點不好了?”我看著格裡菲斯問道。這老頭,是個典型的完美主義的人,對自己的電影要求極高,幾乎已經達到了苛刻的地步了。格裡菲斯咳嗽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那個劇本道:“這個劇本最大的毛病有兩點,其中的一點,就是故事情節太單薄,也太簡單。雖然我自認為這部電影是藝術電影,相對的來說,在故事情節上的要求應該低一些,可故事還是顯得有些單薄一些,一方麵不能夠吸引觀眾不能夠充分地把劇情鋪展開來,另外一方麵,故事的簡單,也使得裡麵的人物的形象顯得有些乾癟,這是我最擔心的地方。”“第二個毛病,可能在於整個劇本的說教意味有些濃了。我在寫劇本的時候,總是想把我這些年的思考填充到電影中去,卻沒有顧慮觀眾的接受問題,等劇本寫完了,才覺得整部劇本更像是教育材料,有些刻板。”格裡菲斯看著我,聳了聳肩。他寫的劇本,當然他自己最清楚這個劇本的問題之所在。其實他說的這兩個毛病,也不是沒有,可也不像他說的這麼嚴重。劇本之所以單薄,雖然和格裡菲斯說得故事簡單有關係,可與劇本本身就十分概括有一定的關聯。我想如果這部電影在正式開拍的時候,情況會很不同,因為到時候,絕對會有很多劇本上沒有的情節被補充進來。那樣一來,怎麼可能會變得單薄呢。但是現在我覺得,格裡菲斯的這部電椅,至少可以變得再優秀一些。因為鋼琴師的這個題材,尤其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鋼琴師的題材,太容易讓我想起後世的一部十分著名的電影了!“大衛,我覺得你這個電影應該改一個名字。”我放下格裡菲斯的劇本,笑了起來。“改名字?改什麼名字?”對於我的這句話,格裡菲斯顯然有些感到意外。或許他覺得,我應該針對他說的那兩個毛病提出自己的意見的吧。“對,改名字。”我點了點頭。“我的這部電影叫《鋼琴師》,我覺得已經挺好了,要改成什麼樣的名字?”格裡菲斯納悶到。“再加一點內容。《海上鋼琴師》,怎麼樣?”我笑著說出了在後世十分出名的一部電影的名字。“《海上鋼琴師》!?”格裡菲斯頓時陷入了癡呆的狀態。“老板,這部電影和海洋好像沒有什麼關係吧?!”格裡菲斯恢複過來之後,看著我雙目圓睜。“從你現在的這部電影劇本來看,是沒有關係,但是如果要改一改的話,就有關係了。”我聳了聳肩。看著我的這個表情,格裡菲斯算是明白了:“老板,你的意思是,要對我的這個劇本動大手術?!”“不錯。”我打了個響指。“大衛,你不是說你的這個故事有些單薄而且有些說教嘛,我想如果改一改,就完全可以避免這兩個問題。”我興奮地拿起了一支筆,在麵前的一張紙上畫上了一艘船。“這是一艘航行在世界各地的客輪,把身份不同的人運往世界各處,有一個孩子,出生在這個客輪之上,沒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誰,人們隻知道他是這個客輪的孩子。這個沒有名字,人們隻叫他1900,某一天,人們發現他很有音樂才華……”我拿著那支筆一邊在稿紙上畫圖形,一邊給格裡菲斯講述自己頭腦中的故事。格裡菲斯聽得很認真,而且越聽越激動,越聽越興奮。“……最後,1900並沒有離開那艘客輪,他選擇了和那艘客輪一起才永遠地沉入海底,還有他的鋼琴。”當我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看見格裡菲斯眼眶濕潤,眸子中有淚光閃現。“老板!你真是太了不起了,這樣的一個故事,這樣的一個改動,不但一下子解決了這個劇本原來的兩個大毛病,而且使得電影在意義上更加深沉更加豐|滿了!”格裡菲斯對著我豎起了大拇指。“我也隻是個建議,具體怎麼做,還得你來,畢竟你是這部電影的導演,而不是我。”我拍了拍格裡菲斯的肩膀,笑了起來。“老板,你的意思是,你投資拍攝我的這部電影了?”格裡菲斯看著我驚詫地說道。我哈哈大笑:“為什麼不拍?!這樣的一個好劇本,這樣的一部好電影,我為什麼不拍?!大衛,這部電影如果拍出來了,我覺得將不必都納爾的《金剛》差,今年的哈維獎半間典禮上,肯定能夠看到這兩部電影的名字,你信不信?”格裡菲斯被我說得激動萬分,老頭牙關緊咬,以至於我都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老板,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全力拍攝,絕對不給咱們夢工廠人丟臉!”格裡菲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來了。“大衛,今年對於夢工廠來說,日子恐怕要比去年還要難過。如果說去年的哈維獎是強者爭鋒的話,那麼今年的哈維獎肯定是群雄逐鹿了!從這段時間各大電影公司投拍的電影你就可以看出來了,這些電影,在整體的藝術性上,將高於去年的,也就是說,我們在這一屆哈維獎上的壓力就遠遠大於去年,所以,能不能讓夢工廠在聖誕電影檔期上延續往日的輝煌,可就全看你和都納爾了。這一次,夢工廠要派你們兩個老資格的電影人出戰了!”“中國有一句老話,叫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意思就是說,老家夥出手,往往比年輕人還要厲害,我對你和都納爾有信心。”我的話,讓格裡菲斯笑了起來。“老板,我和都納爾雖然都老了,但是年輕人要想占我們倆的便宜,恐怕沒有可能。這一次,我們還就誇誇老,給這些年輕人上一課,不過你可得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才能全心接下這個重擔。”格裡菲斯對我擠吧了一下安靜。“說吧,什麼事情?”看著格裡菲斯一臉的壞笑,我就知道,這老家夥,肯定沒有什麼好事。果然不錯我所料,格裡菲斯乾笑了幾聲,指著桌子上的劇本對我說道:“都納爾的那個劇本,你都給他改了,我的這個劇本,你怎麼著也得改一改吧。既然故事讓你講得這麼好,你不寫,實在是浪費了。再說,如果這部《海上鋼琴師》的編劇裡麵,出現了你的名字,那對這部電影來說,也有了一個極好的宣傳由頭。”這老頭的意思,我算是明白了。其實格裡菲斯完全可以自己寫出這個劇本,但是老頭卻認為這部電影的修改構想是我提出來的,我也應該屬於編劇之一。我笑了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大衛,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這幫家夥,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嘿嘿嘿嘿。”見我這麼說話,格裡菲斯就知道我已經答應下來了。“大衛,我覺得今年的哈維獎的最佳編劇獎如果不頒給我的話,簡直沒有天理了。”我在椅子上重新坐下來,對格裡菲斯攤了攤手。格裡菲斯看著我,不說話,隻是傻笑。“《這個殺手不太冷》、《十誡》、《老友記》、《越獄》、《金剛》、《畫皮》現在又加上這麼一部《海上鋼琴師》,這麼多電影的劇本,不管是論數量還是論質量,好萊塢的編劇恐怕沒有幾個能夠超過我吧!?”我拿起了筆,調侃地對格裡菲斯道。格裡菲斯攤了攤手:“這沒辦法,誰讓安德烈·柯裡昂的腦袋是好萊塢電影人公認的‘上帝的腦袋’呢。”他的這話,讓我更加無語起來。說說笑笑中,格裡菲斯的《海上鋼琴師》就這麼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