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天堂電影院》的首映式(二)(1 / 1)

導演萬歲 張雲 5615 字 12天前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對於它們,我是再熟悉不過了。車門打開,馬爾斯科洛夫和阿道夫·楚克西裝革履地走出來。馬爾斯科洛夫手裡麵拿了個煙鬥,阿道夫·楚克滿臉紅潤,顯然是喝過了酒。兩個人通過紅地毯來到我的跟前,齊齊笑了起來。這笑,隻有做過虧心事的人才能夠笑得這麼讓人皺起眉頭。“安德烈,想不到你們這邊動靜鬨得這麼大。”馬爾斯科洛夫看著了看廣場上麵的布置,有模有樣地點了點頭。他的聲音很大,可越是如此越是顯得他的心虛。馬爾斯科洛夫身後的阿道夫·楚克,沒有像他這樣主動和我們講話,而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仿佛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對於他們,一時間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照理說我應該勃然大怒,指著他們的鼻梁大罵一聲,又或者是讓甘斯他們把這兩個不講信義的家夥扔出去。可這樣做,又能怎麼樣呢?電影院借調的事情已經是現在這樣了,米高梅電影公司和派拉蒙電影公司借調給我們的電影院也收回去了,已經成為事實,我就似乎再怎麼做,也於事無補。再說,米高梅和派拉蒙都是聯盟中的頂梁柱,如果我們之間關係破裂了,隻是因為借調電影,那就太讓人笑話了。彆人不說,凱瑞·洛克菲勒肯定會樂死。他早就巴不得我們聯盟公司內部鬨矛盾呢,如此以來,雷電華電影公司就可以對好萊塢下手了。而更重要的時候,如果我和馬爾斯科洛夫掰了,讓萊尼夾在我們中間如何是好?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不要鬨騰了。不過我不鬨騰,不代表我手下的那幫家夥會放過這連個家夥。“夢工廠嘛,動靜不大就不叫夢工廠了,不過我們動靜再怎麼大都是光明正大的,不像有些人,私底下做出讓人不齒的事情。”站在我身後的甘斯,冷笑了起來。甘斯的話,讓阿道夫·楚克和馬爾斯科洛夫兩個人臉上再也掛不住了,紛紛露出羞愧的神色。“好在上帝保佑好人,要不然,我們夢工廠這回說不定要栽了。”胖子也是冷言冷語,說得兩個老頭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彆說了。請兩位先生進去。”我雖然製止了胖子和甘斯,但是對待阿道夫·楚克和馬爾斯科洛夫的態度,出奇的冷淡。要是在往常,我們這個時候肯定是談笑風生,可現在,我沒有這樣的心情。阿道夫·楚克和馬爾斯科洛夫愣了一下,阿道夫·楚克低頭走進了電影院,馬爾斯科洛夫則把我扯到了一邊。“安德烈,還在生我的氣呢?”馬爾斯科洛夫笑了笑。“馬爾斯科洛夫先生,我怎麼敢生你的氣。”我同樣報之一笑,道:“出現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很理解。”馬爾斯科洛夫撓了撓頭,道:“安德烈,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做得有欠妥當,也有失信義。但是你知道,今年的聖誕檔期競爭太激烈了,如果我們想要獲得全勝,那就必須全力以赴,所以……”“所以你就可以說話不算話,所以你就連一點的親情都不顧。”我冷笑了兩聲道:“馬爾斯科洛夫先生,如果你覺得米高梅需要全力以赴,當初就不要答應我們夢工廠,既然做出承諾,就要履行。可你在我們首映的當天突然反悔,這不等於從我們背後捅刀子嗎?說實話,阿道夫·楚克那麼做,我還能理解,你這麼做,我就很失望。”我搖了搖頭,馬爾斯科洛夫再也說不出話來。“馬爾斯科洛夫先生,請進場吧。我還得迎接客人。”我禮貌地衝他做了一個手勢,然後轉身離開,隻留下他一個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台階上麵。這一次,我和馬爾斯科洛夫之間,算是生出了一份間隙來。前來參加首映式的嘉賓絡繹不絕。各媒體的記者、好萊塢的電影人、政府官員,各社會組織的代表……但是因為今天各大公司都有首映式,所以導演、明星來得明顯沒有以往的多,畢竟人家也要先顧著自己。“老大,來的嘉賓可比以前少。”甘斯惴惴不安道。“你就知足吧。這樣的情況之下,能來這麼多人,也隻有我們夢工廠的首映式能辦到,其他電影公司的首映式,出席的嘉賓能有我們的一半就已經很不錯了。”雅塞爾拍了拍甘斯的肩膀。雅塞爾說得沒錯,對於來的這些人,我已經很滿足了。而在來的人當中,有一幫人的出現,讓圍觀的民眾和記者沸騰了起來。老媽、二哥、二嫂、萊尼……柯裡昂家族的人除了嘉寶拍戲未歸之外,全來了。不過人們最感興趣的,卻是出現在柯裡昂家族中的連個小孩。尤其是在老媽手裡抱著的那個小孩。小維克多是誰,估計全美國的人都知道,當初的那部專門送給他的《ET》,讓小家夥成為了美國家喻戶曉的人物,人人都知道柯裡昂家族的下一代中,有個叫維克多·柯裡昂的小孩。也因為如此,當老媽抱著亞蓋洛出現在紅地毯上的時候,那些記者們全都把相機對準了老媽和她懷裡的孩子。小維克多就在旁邊,這個孩子明顯是柯裡昂家族的新成員。柯裡昂家族誕生新成員,這可是一個好新聞,做記者的,誰不想發這個?可那些記者也隨之而來產生了一個疑問,便是:這兒小孩是誰的孩子?雖然小維克多已經一歲多了二嫂再生一個完全有可能,但是對於一般人來說,第一個兒子都沒有斷奶就生第二個,顯然是不太明知的。而柯裡昂家族中,除了鮑吉,那這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安德烈·柯裡昂的了。安德烈·柯裡昂喜得貴子,這樣的消息要是出現在報紙上,那還不讓美國民眾樂翻天,而報紙不大賣都不行。麵對著一幫記者,老媽一邊用手遮住亞蓋洛的眼睛以避免他被閃光燈的強烈光線閃了眼睛,一邊要求記者們讓開路來。大部分的記者都還聽話,唯獨有那麼幾個人,不但沒有推開,反而拿著照相機低頭準備從下麵拍攝亞蓋洛的臉。這一下,可惹惱了霍爾金娜。亞蓋洛現在在霍爾金娜的心裡,位置可以比得上他老爹我,見到有人如此對待亞蓋洛,霍爾金娜氣惱無比,走上前去左勾拳加右勾拳側踢再加過肩摔,那幾個記者稀裡嘩啦被摔出去了好幾米遠,一個個鼻青臉腫,那叫一個慘。“嘎嘎嘎嘎”,二嫂懷裡麵的小維克多樂得手舞足蹈。這小家夥,長大估計比二哥還要好戰。“老婆,剛才那一套組合拳,真是威力無比!厲害!”霍爾金娜走到我跟前的時候,我豎起了大拇指。霍爾金娜卻擠吧了一下眼睛,對我說道:“打了記者,不會對你不利吧?”“打得好!你要是不打,我也會打的!”我亮了亮拳頭,然後從老媽懷裡接過亞蓋洛,親了親小家夥粉嘟嘟的臉蛋。“這小家夥一路過來都哭個不停,一到這裡就安靜了。老媽說得一點都沒錯,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維克多現在見人打架就樂開了花,亞蓋洛丁點大就喜歡首映式,唉。”二哥看了看亞蓋洛,再看看維克多,直搖頭。他那滑稽的樣子,讓一幫人全都笑了起來。說起來,二哥這一次堂堂正正地來參加我的首映式,數他最開心。我一手抱著維克多,一手抱著亞蓋洛,領著一家人進入電影院的時候,全廠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而眾人的目光,無不集中在我懷裡的兩個孩子上麵。走到前排落座,我看了一下牆上的鐘表,七點五十,首映式馬上開始。在眾人的一片歡呼聲中,格蘭特走上了前麵的講台。這家夥沒有像以往那樣穿得西裝革履,而是一身的變裝,很是隨意。“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是一年一度好萊塢電影聖誕檔期最火熱的一個晚上!今天,有近十部優秀之作同時首映,而好萊塢這段時間以來,湧現的大量好電影,已經讓我們中間很多人都在為十幾天後的第三屆哈維獎頒獎典禮擔心,可我要說的是,這對於好萊塢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不論是觀眾,還是我們這些官員們,都希望每年好萊塢電影都能像這個聖誕檔期這樣紅紅火火!”格蘭特停頓了一下,道:“柯裡昂先生的電影,采用的是夢工廠新研製出來的彩色膠片,這種新電影的效果如何,我想觀眾們馬上就能領略到。讓我們祝福這部電影能夠取得成功,祝福今夜所有首映的電影獲得成功!”“成功!”眾人紛紛端起酒杯,高聲應和。八點鐘,大廳裡的燈光全部熄滅,一片黑暗,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對於觀眾來說,等待了這麼久,終於看到夢寐以求的電影,而對於我們來說,辛苦了這麼長時間,也終於到了檢驗的時刻了。“嘎!”在一片安靜中,二哥懷裡的小維克多尖叫了一聲,好像是對這種黑暗十分的抗議,立刻引得一片哄笑。“這個兔崽子,真會叫!”二哥一邊嘟囔著一邊拍了一下小維克多的屁股。啪!一束光柱打在了銀幕之上,電影還沒開始,掌聲就再次響起。恢弘的夢工廠廠標音域想起,然後黑色的銀幕之上,突然出現了眾多密密麻麻的藤蔓,這些藤蔓仿佛會生長一般越來越多,蔓延整個銀幕,然後一條紅色的巨龍在藤蔓之間張牙舞爪。這個夢工廠新設計的廠標,讓觀眾們感到耳目一新。黑色的銀幕,白色的藤蔓,紅色的巨龍,強烈的色彩對比,讓觀眾睜大了眼睛。然後銀幕一片黑暗,隱隱有鈴聲傳來。低緩的鈴聲,清脆,靈動。與此同時,夾雜著低低的祈禱聲。波蘭語,很低,低得如果不仔細聽根本無法聽見。然後銀幕慢慢變亮。特寫鏡頭。一朵巨大的金黃的向日葵的特寫,一隻蜜蜂在向日葵上嗡嗡飛舞,然後落在花盤之上。“哇!”電影院爆發了一陣陣驚叫,所有人都坐直了身體。“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馬爾斯科洛夫失聲叫了起來。“色……色彩!”“太美了!”“不可思議!”……議論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這個特寫鏡頭震撼了。而接下來的一個鏡頭,更是讓觀眾陷入了瘋狂的境地。特寫鏡頭緩緩拉開、後退,成為一個遠景。一片廣袤的金色的向日葵田,田地的中央,有一條用石子鋪成的小路,遠處是起伏的山峰,山坡之上,樹林斑駁,紅色、黃色、綠色……各種各樣的顏色把樹林映襯得如同一張色彩鮮豔的地毯,更遠處,是蔚藍的天空,一絲雲朵都沒有,藍得讓人心醉。“哇!!!!!”“啊!!!!!”觀眾們的驚歎聲,幾乎把電影院的天花板都掀掉了。所有人都是一個表情,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驚詫表情!“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麼會是這樣!”馬爾斯科洛夫一下子站了起來,看著銀幕圓睜雙眼,聲音中帶著驚詫帶著不相信帶著忐忑不安。其他電影公司的老板,很多都站了起來,他們為眼前的色彩而驚詫,更開始為他們各自電影公司首映的電影感到了擔心。我轉臉看了一下後麵,電影院的觀眾席上,絕大多數的觀眾都雙眼圓睜。這一刻,他們終於領略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彩色|電|影!嗬嗬嗬嗬,我身邊的甘斯、胖子等人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是那麼的暢快。銀幕上,響起了安德列阿·莫裡康內譜曲的主體音樂,小提琴悠揚,單簧管低沉憂傷,完美地和景物契合在了一起。畫麵仿佛靜止一般,隻有向日葵田在風中搖擺。然後,出現字幕。編劇:安德烈·柯裡昂,攝影:伯格,主演:多多,莫羅,安德烈·柯裡昂……作曲:安德列阿·莫裡康內,導演:安德烈·柯裡昂。這些字幕顯現出來的時候,觀眾沒有像往常那樣歡呼起來,因為他們已經完全沉迷在畫麵濃烈的色彩裡麵了。當最後一行字幕消失的時候,畫麵的右側,一個長長的送葬隊伍進入畫麵。走在前麵的是穿著白色袍子的牧師,跟著的是穿著黑色葬服的送葬的人群。鈴聲再次響起,還有低低的禱告聲。送葬的隊伍一點點進入畫麵之中,靜謐而凝重。一片金黃色的向日葵地中,藍天、斑駁的樹林映襯之下,突然出現這麼一隻送葬隊伍,讓所有觀眾的嘴巴都張成了“0”型。金黃色、紅色這些鮮豔的、亮麗的顏色映襯之下,越發顯出黑色送葬隊伍的凝重。而象征著生命和希望的向日葵地,和死亡聯係到了一起,這種鮮果,不管是從視覺上還是從心理上,都是一個巨大的衝擊。在這一個刻,在從來都沒有看過如此絢爛如此真是的色彩跟前,不管是普通的觀眾還是見多識廣的好萊塢電影人,全都變成了木雕泥塑一般。特寫鏡頭,一個搖動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鏡頭上移,一個年老的牧師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頭,他在禱告,波蘭語的古老禱告。中景鏡頭,一個幾歲的小孩穿著白色的胖子跟在牧師的後頭。中景鏡頭,送葬的人群。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穿著黑衣,但是沒有眼淚,表情凝重。俯拍鏡頭,一具棺木被裝在馬車上,周圍滿是鮮花。鏡頭下落,特寫鏡頭,棺材的旁邊,一隻小蜜蜂落在一朵小花上,然後嗡嗡飛起。向日葵地旁邊的一個小山坡上,葬禮有條不紊地進行。在牧師的禱告之下,棺木被放置進墓穴之中,鏡頭後拉,墓碑之上,是一個戴著黑色墨鏡的老頭的照片,臉上滿是火燒的傷疤。鏡頭下拉,墓碑上的一行字:費雷多·沙赫斯基(1850—1928)。鏡頭失焦。第一場戲,一下子把觀眾帶入到了一個他們之前任何人都不曾體會到了世界,濃烈的色彩,悠揚、低緩的音樂,加上凝重的葬禮,這一個個意象,含義豐富,衝擊著觀眾的心靈,讓他們微微發抖。電影院安靜級了,靜得隻能聽得到呼吸聲。觀眾仿佛一瞬間進入了夢境,那些平時隻能在安睡之後才能有的夢境。他們已經分辨不出,這是現實還是幻覺。而同時,一開始的這個葬禮,也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疑問。埋葬的這個叫弗雷多·沙赫斯基的人,是誰!?他在整部電影中有著一個怎麼樣的故事?……一個個疑問,使得整部電影越發顯得動人心魄。銀幕再次變亮。是一條在陽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河流。金燦燦的陽光閃爍著,河上有水鳥飛舞,白色的水鳥鳴叫著,盤旋著。鏡頭緩緩後移,出現在鏡頭裡的,是一個漂亮的陽台。陽台的中間,放著一盆種植的向日葵,花瓣還沒有展開。鏡頭繼續後移,從陽台上移入房間。一陣風吹過,雪白的窗簾隨風翻飛,飄逸而純粹。鏡頭繼續後移,一排相框出現在鏡頭中。那是放在座子上的相框。第一個相框裡麵,是一個嬰兒的照片。第二個相框中,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十分調皮地和一個老頭坐在一個廣場的雕塑下麵,一老一少,光著膀子穿著工作服,做著鬼臉,很是滑稽。第三張照片,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捧著一個小小的攝影機,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哇!”當鏡頭移動到第四個相框上時,電影院裡發出了一陣驚歎。第三張照片,是青年時候的多多,由我來扮演。而第四張照片上麵,則是老年的多多,我在銀幕上的相像,向來都是年輕的,而那張照片上麵的我,頭發雪白,臉上有深深的皺紋,確實是把觀眾給嚇到了。“你年老的時候會是這個樣子嗎?”萊尼在旁邊小聲問我道。我笑而不答。老媽卻在旁邊哭了起來,在她心中,我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個小孩,現在卻看到兒子的老相,又如何不心酸。好在是電影,我趕緊安慰起來。銀幕上,電影再繼續。一隻手闖入了鏡頭,拿起了那個相框。鏡頭拉開,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她拿著那個相框坐在房間中的椅子上,她的對麵,是一個中年女人。“打個電話給多多吧。”老夫人看著相框,喃喃地說了一句。“媽媽,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離開家鄉,已經三十年了。三十年,他從來沒有回來過。”女兒搖了搖頭。老女人拿過電話:“我相信這一次多多會回來的。弗雷多的葬禮紀念,他會出席的。”特寫鏡頭,老婦人撥打電影時顫巍巍的手。大雨。大雨中的午夜城市,寥落空寂。一輛車停在路中。鏡頭慢慢搖近,一個頭發白白的五十歲的男人正在等著前麵的幾輛馬車通過。他把頭靠在玻璃窗上,看著外麵的大雨,眼神落寞。車廂裡,收音機正在報道各種各樣的新聞。他轉臉把收音機關掉,然後看著外麵的雨幕,一動不動。馬車早已經過去,但是他遲遲沒有開車。“狗娘養的,開車!”後麵的人伸出頭來大罵。男人笑了笑,車子疾馳而去。中景鏡頭。一個裝修十分豪華的房間。男人開門走了進來。他的身上已經全濕。房間裡麵的燈亮,一個女人從床上爬了起來。“卡蒙多,是你嗎?”女人對著衛生間叫道。多多從裡麵走了出來,擦乾了頭發,然後在床的另一側躺下。兩個人背對著,一眼就看出這對夫妻之間的關係十分的僵硬。“你的母親下午打電話過來了。她竟然以為我是你的秘書。”中景鏡頭,多多側枕的臉。“她讓我轉告你,你已經三十年沒有回去了。”妻子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多多依然一聲不出。“她還說一個叫弗雷多的人死了,叫你回去參加他的葬禮活動。多多,弗雷多是誰?”“一個朋友。”多多終於說話,他趴在枕頭上,眼睛專注地看著窗外,看著飄到窗戶外麵的白色的窗簾。轟隆隆,電閃雷鳴,映亮了多多的臉。白色窗簾翻飛。鏡頭中的窗簾疊化,鏡頭拉開,是一個袍子的一角。鏡頭上移,一個托著小巴跪在地上睡覺的小孩。俯拍鏡頭。一個牧師正在對著十字架祈禱。祈禱祈禱著就開始忘詞。“多多!”牧師牧師憤怒地衝旁邊的多多低低喊了一聲,多多趕緊搖了一下鈴鐺,然後繼續托著下巴睡覺。哈哈哈哈,看著這樣的鏡頭,電影院裡第一次爆發出了一陣笑聲。接下來的鏡頭,更是讓這種笑聲持續了下去,多多和牧師之間的針鋒相對,這個小不點的激靈,讓觀眾們捧腹大笑。電影院裡,牧師走入空蕩蕩的作為之中觀看電影。弗雷多在放映室裡麵,多多從一個帷幕的後麵探出小腦袋來。銀幕上浮現出電影的名字:《卡門》。然後是字幕,其中有導演西席·地密爾的電影。“天哪,地密爾的電影!”馬爾斯科洛夫叫了起來。“好懷念呀!當初這部電影放映的時候,可是萬人空巷。”坐在我旁邊的萊默爾,語氣中滿是懷念。而很多老電影人的眼神,也都變得迷離起來。《卡門》對於他們來說,不是一部電影,而是曾經的一段最美好的時光。觀眾的那些看過這部電影的人,也都紛紛鼓掌起來。可惜西席·地密爾不在,我真想看一看他看到銀幕上出現自己曾經導演的電影的時候,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銀幕上,男主人公要求卡門讓他走,卡門搖了搖頭。中景鏡頭,牧師嘟囔了嘴巴,顯然很希望兩個人在一起。男主人公突然抱過了卡門,給了他一個長長的吻。“不!”牧師的表情變得異常堅決,搖響了手中的鈴鐺。放映室中,弗雷多無可奈何地把一張紙插在了膠片之中。而帷幕後麵的多多,則眉開眼笑。接下來,隻要電影中有接吻的鏡頭,牧師就會用他手中的鈴鐺表示抗議。牧師、弗雷多和多多的鏡頭,電影院的觀眾忍俊不禁。好萊塢觀眾現在連AV電影都能看了,雖然這樣的事情他們也曾經遭遇過,但是現在看起來,除了可笑、滑稽之外,再無其他。“我們當初就是這樣呀!電影中隻要有一點露骨的戲,就可能會遭到宗教人士的職責,這些吻戲還是冒險拍的呢。想一想十幾年前,再看一看現在電影人的自由,真是讓人感慨呀。”馬爾斯科洛夫轉身一邊對彆人講《卡門》的幕後花絮一邊直搖頭。電影放映之後,多多溜進了弗雷多的房間裡麵,這個小不點和弗雷多之間的戲,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戲,但是兩個人之間的對話,不是引得觀眾們笑聲陣陣。多多的古靈精怪,弗雷多的善良呆笨,相映成趣。這場戲,讓觀眾對這一老一少產生了深深的喜愛。多多回到家中。昏黃的油燈之下,妹妹已經在床上熟睡,母親坐在桌子的另一側縫補衣服,多多從床底下掏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來,裡麵全是一張張膠片。小家夥隨便拿起一張膠片,說出這張膠片上人物的對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麵的母親,看著多多,眼神中滿是慈愛。而當多多從盒子的地下拿出一張照片的時候,我旁邊的老媽一下子哭了起來。那張照片上,是她和老爹年輕時候的合影。老爹的音容笑貌,讓老媽很是心酸。銀幕上,多多拿起那張照片問他爸爸倒哪裡去了。母親告訴他到俄國打仗去了。“戰爭都結束了,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多多說這句話的時候,觀眾們很多都抽泣了一下鼻子,很多人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坐在我旁邊的二哥也偷偷抹掉了眼淚,和我一樣,他也想老爹。電影到了這裡,一股憂傷在觀眾中蔓延開來,淡淡的憂傷,從電影的開始就如同一條涓涓細流一樣潛伏在鏡頭之中。不過接下來,多多在學校裡麵的一場戲,讓整個大廳的人都笑翻了。回答不上老師的問題被老師教訓,這種事情誰都有過。但是銀幕上的那幫孩子,卻是讓眾人笑破肚皮,當一個呆呆的學生回答五乘以五等於聖誕節的時候,萊默爾笑得從椅子上出溜了下去。接著,銀幕上呈現了小鎮人在一起看電影的一場戲。電影開始前,電影院裡麵人群喧嚷,孩子們到處亂跑,大人們做著各自的事情,相互閒扯,更有人在裡麵賣煙,乾什麼事情的都有。銀幕上放映的是1913年英國導演托馬斯·本特萊的《大衛·科波菲爾》,裡麵的淒慘鏡頭,讓電影院裡麵的一片安靜。一個老頭一邊哭一邊把鼻涕和眼淚抹在旁邊的一個中年人的衣服上,而那個中年人卻像哄孩子一般將老頭摟緊懷裡一頓猛拍。而當裡麵出現了恐怖鏡頭的時候,一個胖子一頭鑽進了旁邊一個高大壯實的女人的懷裡,女人臉上泛起了笑意,抱著胖子眼神係緊挑逗。多多和一旁小屁孩,則坐在椅子前麵相互傳遞著一支煙,不時被煙熏得眼淚直流。電影院裡,觀眾們在看到這些鏡頭的時候,一個個麵帶微笑。銀幕上的這些人,讓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十幾年之前,一直到現在,電影成為了人們生活中最大的娛樂,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電影就是一切,他們跟著電影一起哭,跟著電影一起笑,把自己深深得融入了電影,這種感覺,是後世的人根本不能體會的。當銀幕上出現卓彆林的滑稽鏡頭的時候,我身後的一個孩子頓時叫了起來:“卓彆林!卓彆林!”孩子嗲嗲的聲音,加上電影上卓彆林的滑稽畫麵,頓時讓大廳成了歡樂的海洋。1914年左右的卓彆林,是全世界觀眾的最愛,也帶給了他們最大的快樂!不同國界不同年齡不同文化的觀眾,隻要觀看他的電影,沒有一個不會笑破肚皮。我身邊的人在笑,銀幕中的那些波蘭人也在笑。小小的一個電影院,成了歡樂的廳堂,多多和一幫孩子們的笑臉,讓所有人都心生溫暖。這世界如果沒有電影,那人們將失去多少歡樂?這個集體登場之後,小多多和弗雷多之間的戲,讓大廳裡麵溫情四溢。當看到把家裡買牛奶的錢拿去看電影的多多被母親打的時候,觀眾們發出了心疼的噓噓聲,當弗雷多為多多結尾的時候,觀眾全都熱烈鼓掌,而當多多耍陰謀詭計賴在弗雷多的車子上樂嗬嗬地和他聊天要和弗雷多做朋友的時候,觀眾們更是被逗得直搖頭。多多藏在床底下的膠片引起失火,差點燒死妹妹,母親要求弗雷多禁止讓多多進電影院。多多從此再也無法踏進弗雷多的放映室一部。電影院在放映各種各樣的電影,有格裡菲斯的《一個國家的誕生》、卓彆林的《流浪漢》還有基頓的滑稽電影,小小的一個場所,成了小鎮人們歡樂的海洋。隻有多多一個人蹲在電影院的帷幕旁邊,可憐巴巴地看著電影院後麵的放映室。他通過放映孔告訴弗雷多他想到放映室裡麵去,卻都遭到了弗雷多的拒絕。然後他鑽進了帷幕之中,撿起了一個石子,在牆壁上寫上了一行字。馬上,散場之後,熙熙攘攘的電影院,成變得空空蕩蕩。弗雷多和管理員在打掃衛生,電影管理員突然對弗雷多招了招手。弗雷多走過去,看見帷幕後麵的牆上,寫上了一行字:我的理想,是長大之後當個像弗雷多一樣的放映員!看著歪歪扭扭的字,弗雷多愣了。“要擦掉嗎?”電影管理員轉臉問弗雷多道。“那是孩子的夢想。孩子的夢想,怎麼可以擦掉呢?”弗雷多轉臉對電影管理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二哥、老媽都哭了起來。第二天,小鎮的電影院照例放電影。觀眾們在走進座位的時候,弗雷多看到了多多,然後他打個手勢,讓多多進來。一老一少在放映室裡麵對麵的對話,大廳裡麵的觀眾很多人都留下了眼淚。“多多,這個放映機很危險,長長會著火。我年輕的時候,放映機是用手搖的,如果你慢了一點點,就會砰的一下火光四濺。”“現在的自動的,自動的簡單多了,你為什麼不教我。”“我不教你,是因為這工作不適合你。它教人像個孤單的奴隸,一幅膠片看上成千上百遍,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像驢子一樣的工作即便是聖誕節你都不能休息。”“那你為什麼不換工作?”“因為我是個笨蛋。除了我之外,鎮上隻有我會放電影,沒有彆人。也隻有我樂意乾這種事情,呆在這裡,冬冷夏熱,賺的錢又少,隻能夠糊口。”“那你為什麼喜歡這工作?”“我是漸漸喜歡上的,聽到滿屋子的人的笑聲,自己也跟著快樂,他們的笑聲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製造快樂的人,是個造夢的人。”……這些對話,讓觀眾為之感動,同時也讓我身旁的那些電影公司的老板和那些導演、明星都陷入了深思。其實電影人和放映員沒有什麼不同,要忍受著常人根本無法體會的壓力、心酸,成功的人很少,好萊塢吃不飽飯窮困潦倒一輩子不走運的電影人多的是,即便是那些極少數成功的電影人,在閃光動麵前神采奕奕,但是誰有知道他們幕後的生活是多麼的悲慘?但是不論如何,電影人們還在堅持。因為心中對於電影的愛,對於觀眾的愛,因為造夢人的自豪。能成為一個帶給觀眾快樂的人,一個造夢人,這是所有電影人心中最大的驕傲,這種驕傲,高於任何的榮譽和獎杯!對於電影人來說,聽到一個老人和一個孩子說出這個真理,不能不深深震撼他們的心靈。不管是馬爾斯科洛夫、阿道夫·楚克這樣的大老板,還是一些成名的演員、導演,全都若有所思,看到他們這樣的神態,我長歎了一口氣。能引發他們的思考,能引發觀眾的思考,我的目的就達到了。《天堂電影院》展現了一群熱愛電影的人,更把一個波蘭小鎮人們的生活展現在觀眾眼前。有人中彩票,婦女們在廣場上印染麻布,男人給馬洗澡,孩子們排隊理發然後排隊打藥除去身體上的虱子……這些日常生活的場景,讓觀眾們一下子拉近了和電影的距離。他們不認為自己在看電影,在看那些和自己的生活一點都沾不到邊的情節離奇的大片,相反,他們認為電影中那些人的生活,就是自己的生活,雖然語言不通,國界不一樣,但是那份對於生活的熱愛,對於美國生活的憧憬和向往,觀眾們感同身受。而安德列阿·莫裡康內的電影配樂,更是如同催化劑一般,給這些場景增加了無儘的韻味。跳躍、婉轉、悠揚的小提琴,如同一個孩子歡快的腳步,充滿的動感和喜悅,將小鎮人的快樂生活演繹得淋漓儘致,以至於大廳裡麵的觀眾,一個個配合著音樂扭動著身體,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在看電影。洛杉磯的觀眾,都是生活在大城市。每天出門,麵對的是一個燈紅酒綠、嘈雜紛擾的世界,人與人之間勾心鬥角、世態炎涼,讓這些觀眾在看到小鎮的淳樸生活之後,生出了無限的羨慕。接下來的一場戲,小多多在考場上刁難弗雷多的戲,成為了一個小高潮。這場戲,多多和弗雷多之間的對手戲,是整部電影之間最精彩的表演。弗雷多的無奈、為難、笨拙,多多的激靈、狡猾,入木三分,引得觀眾掌聲雷動。多多以給弗雷多遞答案為條件,要求弗雷多教他放映,弗雷多沒有辦法,隻有照辦。之後的一係列戲,都是關於兩個人放映電影的鏡頭。放映室裡一老一少光著膀子穿著工作服忙活得熱火朝天,電影院裡那些觀眾則在一部部電影中忘乎所以。尼波羅的《我是一個美國人》、格裡菲斯的《孤兒》……一部部電影,在銀幕上疏忽而過,大廳的觀眾們也隨著這些電影感受著過往的那些歲月。這些電影中,也自然有恐怖的,小鎮的居民一個個渾身發抖嚇得低下頭去,但是電影院的後麵卻有男人和女人們忙著造人運動。這樣的場麵,讓我身旁的那些人大呼過癮。不過這樣的歡快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電影在歡快之後,出現了一個大轉折。這個轉折,就是弗雷多在放映的過程中,放映機著火將弗雷多雙眼燒瞎。當放映室中燃起熊熊烈火的時候,大廳裡麵的觀眾也跟著大叫了起來。多多一個人把弗雷多救了出來,在營救的過程中,所有觀眾都在同時為這個小不點鼓勁。弗雷多雖然被救了出來,但是天堂電影院卻在火中化為了一片廢墟。“可惜了,可惜了。”馬爾斯科洛夫在一旁連連歎息。“這幫人該怎麼辦?他們唯一的娛樂都沒有了。”平時沒什麼好心腸的山姆·華納五關都擰到了一起,為小鎮人乾著急。他們這樣,電影院裡麵的觀眾更是長籲短歎。不過所有人的擔心,隨即就消失了。當看到鎮子裡那個中彩票的人出現在電影院人群當中的時候,我身邊傳來了一陣歡呼聲。新的天堂電影院被重新建立起來,而且比以前更加漂亮,條件更是好得多。電影院建起來了,但是因為弗雷多被燒瞎了雙眼,誰來擔任新的放映員,成了擺在大家麵前的一個難題。最後,小多多被大家推舉了出來,成為了繼弗雷多之後小鎮新的放映員。小鎮的電影院換了,放映員也換了,人在變,事在變,世界也在變。而標誌世界開始改變的,是新天堂電影院開業放映的第一部電影。1915年波蘭導演海爾茨的《間諜》。當銀幕上的女主人公站在窗台哭泣的女主角被男人擁在懷中的時候,小鎮人全都安靜了下來。長久以來,這些人從來沒有看到過一部有吻戲鏡頭的電影。每一次電影中出現這樣的鏡頭,都會被刪掉。銀幕上,男主人公低下頭,一點點親吻女主人公的脖頸,然後,他突然將女主人公的下巴勾起來,接著就是一個長而激烈的吻。“哦,我的上帝!他們接吻了!”小鎮中的一個觀眾站起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哦,上帝!他們接吻了!”新天堂電影院裡麵成了歡樂的海洋。新天堂電影院歡聲雷動,帽子亂飛,我的周圍,觀眾的吼聲同樣是震耳欲聾。他們在為電影中的小鎮人感到高興,為他們的快樂而快樂!弗雷多過來看多多,在放映室裡,失明的弗雷多伸出手去撫摸多多的小臉。而當弗雷多的大手放下去的時候,出現在銀幕上的一張臉,讓電影院裡響起了一陣尖叫。那是青年多多的臉,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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